33 一切都很快

最近賀失怯每一次見到賀雅,都會覺得她比上一次見到時消瘦許多。

短短幾天之內賀雅就瘦的只剩皮包骨,沒有人樣了。

他又重新回到那個家裏,每天為賀雅打掃着屋子,也每天給賀雅做飯。

可是賀雅不像荊季一樣喜歡吃他做的飯,她不是無視他做的飯,就是打翻他做的飯。

他的手還因此又被燙了好幾次,後面他學聰明了,直接帶着手套,或者直接把飯菜放進賀雅的房間。

可是賀雅從不吃他做的飯,甚至點的外賣也吃的很少。

賀失怯不懂賀雅為什麽要這樣?不吃飯折磨的不是自己嗎?

當手術室裏的醫生出來後,賀失怯明白了,不是賀雅不想吃而是她根本吃不下。

她已經胃癌晚期了,食難下咽。

回想着賀雅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嘔着血,因胃部傳來的陣陣劇痛而蜷縮起身軀。

賀失怯死死地抓住荊季的衣服,埋在賀失怯的頸間哭着。

他小時候很親近賀雅,因為他沒有爸爸,也沒有除賀雅以外的其他親人。

同學們更是因為他一碰就哭,而開始疏遠他孤立他。

所以他很依賴賀雅,賀雅總會告訴他要堅強一點,要努力生活下去,只有努力生活下去才能越來越好。

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賀雅開始對他越來越差,從剛開使的無視他,到後面的不管他死活。

一步一步讓曾經兩個相依為命的母子,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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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他是小雜種小畜生,賀雅厭惡他。

賀雅經常會這麽罵他,久而久之賀失怯開始不敢想象自己為什麽沒有爸爸,自己到底是怎麽來的。

他也不敢問賀雅,因為他怕結果是他無法接受的。

面對賀雅他也只好越來越沉默,漸漸的他不再會因為賀雅的謾罵而流淚,因為他已經麻木。

可是今天,是他記事以來為賀雅流過最兇的一次淚,這次再也不是因為賀雅對他不好了......

“沒事,沒事。”荊季慢慢地撫着賀失怯的背,安慰他。

腿已經蹲麻了,可是荊季沒有推開賀失怯,甚至他不願意打斷賀失怯。

他不知道賀失怯聽到賀雅死亡的消息時是什麽感受,他不知道賀失怯給他打無數個電話卻沒人接是什麽感受,他不知道賀失怯一人呆在這冷冰冰的醫院是什麽感受。

他只知道現在賀失怯需要有人陪。

荊季也緊緊地抱着賀失怯,想要給他一絲溫暖。

“他們繳費了沒?”

“沒有。”

“應該叫他們繳了。”

“在等等吧,還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啊。”

長廊拐角處,一個年長的護士搖搖頭,對着旁邊的護士說道。

兩個護士慢慢走遠。

“我沒事。”賀失怯從荊季懷中抽離出來,他拿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痕。

荊季扯了扯自己已經濕了大片的衣襟,撐着膝蓋不太文雅地站起身,說道:“沒事就好。”他把手遞給賀失怯。

賀失怯把手放進荊季手心,一用力,被荊季拉了起來。

站起來後賀失怯沒有立即松手,荊季也沒有松手。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最後賀失怯用另一只手伸向荊季的衣領。

“你這是那裏弄的?”賀失怯從荊季衣服中間取出一片樹葉,嘴角擠出一絲笑,說道:“還有葉子。”

“啧,”看着賀失怯這副樣子,荊季說道:“笑不出來就別笑,醜得很。”

賀失怯被荊季的方言逗笑,肩膀笑的一顫一顫的,只是眼淚還在止不住地流。

滴答,滴答,砸在了地板上。

“好了,好了。”荊季溫柔地抱了抱賀失怯,再次安慰道。

“嗯。”賀失怯一邊擦着自己的眼淚,一邊說道:“我們去繳費吧。”

“等等,”荊季拉住想要朝前走的賀失怯,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尴尬地說道:“腳麻了,等一會兒。”

“......哈。”賀失怯沉默了一會兒,無聲地笑着,這次他沒再流淚。

兩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待荊季腳不麻後,才朝一樓走去。

最後是荊季幫賀失怯繳的費,賀失怯出來的太急什麽都沒帶。

繳完費後,他們兩人回了家,賀雅的屍體暫時放在停屍房,他們打算第二天再來處理下葬的事宜。

回到檢察院,荊季直接把賀失怯帶進了自己房子。

“洗漱吧。”荊季對賀失怯說道。

他守着賀失怯洗漱完,收拾好才問道:“你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賀失怯悶悶地回答道,他的狀态還是不好。

荊季點點頭,柔聲說道:“去睡吧。”

目送着賀失怯走回自己的房間,荊季才收回視線。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從牛奶箱裏拿出一瓶牛奶走向廚房。

把牛奶加熱後,他抱着自己的被子端着杯子走進了賀失怯的卧室。

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要人陪?開玩笑。

賀失怯還沒有睡,只是呆呆地靠在床頭。

“給你熱了牛奶。”荊季把牛奶遞給賀失怯,順便把被子往賀失怯床上一甩,“我需要人陪,你陪我好不好。”

這應該是荊季說過最溫柔,也是最為別人着想的話了。

賀失怯端着牛奶杯,看着直直望着自己,眼睛裏閃着星子的荊季,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同意了。

得到同意後,荊季爬上賀失怯的床,裹着自己的被子睡在裏面。

“喝完就睡吧。”荊季埋在被子裏,看着賀失怯說道。

“好。”賀失怯朝旁邊躺的乖巧的荊季看了一眼,然後抿了口牛奶。

溫熱的,剛剛好。

他咕嚕咕嚕的,幾下就把牛奶喝完了。

然後關上燈,學着荊季的模樣把自己埋在被子裏。

“晚安。”荊季道。

“晚安。”賀失怯。

許是因為他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也許是因為有荊季在旁邊陪着,總之賀失怯很快就睡着了。

而且還睡的很安穩。

漸漸卧室裏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窗外,烏雲被風吹走,被烏雲遮住的月亮透了出來。

月光灑在兩人的被子上,仿佛在安慰他們一樣。

迷迷糊糊間荊季想到,慘了沒拉窗簾,明天要被照醒了。

...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晨荊季是被陽光照醒的,他皺着眉翻了個身,臉習慣性地蹭了蹭。

不對勁。

荊季猛地睜開眼,發現他和賀失怯臉的距離只有一厘米。

他撲朔撲朔地眨着眼睛,如此近的距離荊季連賀失怯臉上的毛孔都看的清楚,可惜賀失怯臉上沒有毛孔。

想到這裏荊季猛地朝後退了一大截,他看賀失怯臉上有沒有毛孔幹嘛?

徹底清醒後,荊季揉着自己的臉坐了起來,看看手機發現現在才八點十二分,果然是因為沒有拉窗簾的鍋。

醒了後荊季就起床去收拾,收拾完,他走進廚房打算做早餐。

這是他第一次做早餐,也是他第一次做飯。

他什麽都不會,就想做個簡單的三明治。

煎蛋的時候荊季還專門百度了一下,怕自己弄錯步驟。

磕磕絆絆地弄好兩個奇醜無比的三明治後,荊季把它們放在餐桌上,這才去叫醒賀失怯。

在賀失怯洗漱的途中,荊季還熱了兩杯牛奶。

看着醜醜的三明治賀失怯也沒多問,直接大口大口吃着,用行動證明荊季做的很好吃。

吃完早餐賀失怯回了趟家。

給賀雅辦下葬的事需要錢,賀失怯就是回來找賀雅把錢放在那裏的。

希望賀雅有錢吧,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賀失怯一邊翻着東西一邊想到。

最後他在賀雅的錢包裏,找到了一張被紙條包裹着的銀行卡。

他打開紙條,上面寫道:

我死後直接一把火燒掉然後灑在長江裏,不要把我埋在土裏,我不喜歡這個地方,埋在這裏的土地裏讓我覺得惡心,還不如被長江水沖走來的痛快。

銀行卡密碼是你的生日。

他應該為賀雅記得他的生日而感到高興嗎?

賀失怯眼神空洞地看着紙條,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荊季都想去賀失怯家找人的時候,賀失怯才猛然驚醒。

他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朝外面走去。

荊季正坐在自家門口換鞋的鞋櫃上等着賀失怯,看着賀失怯走出來後,荊季問道:“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了。”賀失怯道。

“我已經朝老方請好假了。”荊季道。

“那我們走吧。”賀失怯。

兩人直接在街上找了一家喪葬行,讓他們開着車把賀雅的遺體接出來,然後送到火葬場。

下午,他們兩人就抱着賀雅的骨灰盒回到了檢察院。

他們把賀雅的房子打掃幹淨後,擺上了靈堂,一個很小的靈堂。

擺好後,荊季和賀失怯拿着香朝賀雅敬了敬。

然後賀失怯就跪在賀雅的靈位下方,默不作聲。

而荊季就在一旁守着賀失怯。

晚飯依舊是荊季做的,不過還是三明治,因為再難的荊季也做不出來。

他把東西遞到賀失怯面前時,賀失怯才算有點反應。

荊季想,要是他不在,賀失怯可能會就這樣跪到天荒地老。

夜晚,估摸着是青陽十六中下晚自習後,老方殷修帶着張天,寇白來到了賀失怯家。

也只有他們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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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再次抱抱怯怯,希望怯怯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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