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求您拉世子一把
模樣?曉斯有點犯愁,不過事已至此,怎麽都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他搜腸刮肚選了個詞:“明眸皓齒。”
“明眸皓齒的老相好?”齊簡咬牙說完這話,撿起筆蘸滿墨汁,将和離書三個字塗黑。
眼見着招有效,曉斯繼續道:“還有還有,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砂。”這兩句話,還是他當年聽柳憶說過的,如今拿來用用,應該也沒什麽?
這兩句話,齊簡當然也有印象,那時候在太學裏,大家課下無事,又都是青春年少,有些人難免也會想些別的。
他當時和柳憶一起經過內花園,聽到花叢背後,有人在小聲争吵。
“當然我說的才最美。”
“你那算什麽,我的這句詩,才能配美人。”
柳憶好奇心旺盛,拉着他悄悄挪過去,才發現竟是兩個世家子弟,看着幅美女畫像在作詩。
當時他怎麽說的來着,要說美人,我倒有兩句,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
這兩句,可不就是柳憶用來形容美人的?很好,他在西戍邊,竟真找了個心心念念的美人相好。
自己是死是活他混不在意,卻找了相好,花前月下燕燕莺莺,齊簡眼裏火苗蹭蹭往外冒,如果能凝成實體,桌上紙張怕是早燒得灰都不剩。
曉斯說完話,轉轉眼睛,估摸着齊簡氣得差不多了,才裝模作樣道:“世子,這和離書?”
齊簡垂眸,嘆口氣,成婚前他曾暗下決心,過些日子風平浪靜之後,柳憶想走,便放他自由。如今看來,他不但想走,還想走得遠遠的,最好再回西邊去,重拾舊情。
齊簡眼神漸漸晦暗下去,和離書還是要給,柳憶不喜歡這裏,也不願留在這裏,在他心裏,什麽都越不過柳家,比不過他的父母和妹妹。
如果能守住父母妹妹,順帶着再重溫舊夢,想必他是更願意?
可是,一想到要放他遠走,再跟那個朱唇皓齒的美人雙宿雙栖,齊簡的筆,說什麽也落不下去。白淨指尖戳着紙上塗黑痕跡,齊簡眯起眼睛:“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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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什麽?”曉斯明知故問。
齊簡扔掉筆,唰唰兩下将紙撕個粉碎:“遣人去查,到底哪來的明眸皓齒。”
心裏大石頭終于落地,曉斯偷偷長出口氣,就聽齊簡又悠悠開了口。
“查到之後,再和離。”
曉斯聽到和離倆字,腿就抖,眼見着自己胡編亂造還不夠力度,他默念句罪過罪過,決定再坑世子妃一把:“等世子妃恢複了自由身,又能去找那姑娘了,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是不是還聯系着?”
齊簡臉色頓時黑下去,眼底火苗又燃起來。
曉斯仿佛不會看人眼色,還自顧自道:“不過世子妃也是,都嫁了您,哪怕真舊情難忘呢,也多少應該忍着些,這不就是,不就是…”
“不就是什麽?”齊簡冷笑着坐到桌旁,給自己倒杯茶。
不就是什麽,曉斯也編不下去,可好不容易挑起來怒火,又不能眼見着他熄了,一咬牙一跺腳,曉斯拍着手胡扯:“不就是,不就是,不守婦道!對,不守婦道。”
“不守婦道?”齊簡玩味地将這四個字,緩緩讀出聲來,說完久久未語。
世子該不是回過味來,不受激将了吧?曉斯吓得只恨不能将頭埋進地裏,生怕齊簡反應過來,再提什麽和離。
沉默半晌,齊簡起身,啪的一聲将茶杯摔了。
這是,真氣了?曉斯暗暗松口氣。
“該罰。”齊簡不知道想到什麽,表情陰冷之中,還帶着絲詭異,“而且,他還想留下我過夜,但真當我還是五年前的我?不知死活。”
曉斯點頭的同時,也有些為柳憶無妄之災擔憂。說到底,這還是自己害的,他戰戰兢兢道:“世子,這新婚燕爾的,罰,罰就不必了吧?”
齊簡冷眼看他,挑起的眉梢帶着肅殺寒氣:“怎麽,你還想替他求情?”
曉斯頓時把頭搖出殘影。
齊簡這才滿意了,他揉着抽痛額角,邊朝寝殿走,邊自言自語道:“待我想想,究竟要怎麽罰他才好,至于和離,等查到明眸皓齒再說。”
勤政殿裏,幾位重臣垂手而立,都沒開口。
皇上斜靠在龍椅上,厚重眼皮耷拉着,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已經陷入沉睡。可幾位大臣沒人敢出聲,更沒人敢上前搭話,就這麽靜默許久,皇上眼皮動了幾下。
“國儲早些年便立下了,今個我找你們來,主要也不是為了這個。”
聽到皇上的話,幾位重臣都暗松口氣。
“今兒個,只有朕和幾位愛卿在,你們都是國之重臣,也算是齊王的舊交。”說到齊王兩個字,皇上語氣微沉,停頓片刻才繼續道,“你們對朕給清羽的賜婚,怎麽看?”
話音落下,勤政殿裏再無聲響,皇上翻起眼皮,看看面前幾位臣子,選其中一個:“李愛卿,你怎麽看。”
被點名的那人,不得不開口:“回皇上的話,皇上賜婚,自然有皇上用意,微臣不敢擅自揣摩。”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好在皇上也沒指望其真說出什麽來,他翻着眼皮,将面前幾個人一一掃過:“你們呢?也不敢揣摩是不是?那不如,我們換個議題。”
“太子早被立為國儲,三皇子風頭日盛,柳家手握重兵,柳家那個女娃,你們說,朕應該賜給誰?”
在場的幾個人都明白,這個誰,不是指太子和三皇子,而是指太子一黨,和三皇子背後勢力。
沒人敢接話,皇上嘆口氣,柳家手握重兵,這婚賜給誰,就是給誰插上翅膀,潛龍騰淵,指日可待。
就在僵持之際,那人的兒子突然站出來,說要求婚,求娶對象,卻不是柳家女兒,反倒是柳憶這個剛立下戰功的長子。
皇上當即龍顏大怒,可看着和那人有□□分相似的面龐,高擡的手到底打不下去。
搖搖頭,皇上從紛繁思緒裏回過神來,再次看向一幹重臣:“朕累了,退下吧。”
幾位臣子恭恭敬敬告退,冷清勤政殿裏,又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垂眸半晌,對着空空蕩蕩的前殿,輕聲道:“你要是還活着,會懂朕嗎?當年我沒能成全你的癡念,如今,至少成全了你兒子。”
下了整整一天的貴如油,在後半夜終于停了,下過雨的空氣格外清新,柳憶安安穩穩睡個好覺,在天大亮以後,才不情不願睜開眼睛。
他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環顧四周,沒發現曉斯的身影,這讓他安心不少。
誰知還沒等他起來,門外就傳來曉斯聲音:“世子妃,您醒了?”
“醒了醒了,進來吧。”柳憶無奈爬起來,認命般盤腿在床畔坐定,“我也跑不了,你真不用天天早上來看着我。”
曉斯臉上挂着無辜的笑:“世子妃可真愛開玩笑,小的哪敢看着您?”
“那是齊簡又有什麽吩咐了?”既然不是來看着自己,那就只有齊簡有吩咐這一種可能,柳憶理理衣擺,靜靜等着發難。
誰知曉斯又搖搖頭:“小的今天來,并非世子派遣。”
這就奇了怪了,不是看着自己,又不是齊簡派來的?柳憶微微眯起眼睛,左思右想,才想到另一種可能:“齊簡他娘,又想給我下馬威?”
曉斯再次搖頭:“也不是姜夫人派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小的是齊家家生子,自小跟在世子身邊,也有小二十年了。”
柳憶聽到這話,微微一愣,怎麽突然說這個?将當今局勢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遍,柳憶心底隐約有個猜測。
他點點頭,示意曉斯繼續。
曉斯也是個聰明人,看柳憶神色,就知他心中已然有猜想,再次開口前,先恭恭敬敬跪下去。
這倒把柳憶吓一跳,穿過來這麽多年,要說最不習慣的,早起和動不動就跪這倆事,能并排第一。
他無奈地蹦下床,将人拉起來:“有話好好說。”
曉斯也知道他喜好,并沒再堅持要跪,就着他力道站直,垂頭低聲開口:“太子和世子,雖算表親,但近些年并不親近,且太子懦弱無能,成大事有些難。”
上來就說這麽直接?柳憶吓得做個噤聲手勢,仔仔細細檢查一圈,将門窗都關個嚴實,這才皺着眉道:“怎麽說這個?”
曉斯并沒回答,而是繼續道:“三皇子口腹蜜劍,笑中帶刀,也不是好相與的,何況他向來視世子為仇敵,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柳憶微微颔首。
“而當今聖上,雖念着齊王舊情,對世子還算照拂一二,可伴君如伴虎,世子年歲漸長,如今更是已成年,如若世子襲王位,成了異姓王,那便不一樣了。”
太子、三皇子乃止皇上,沒有一個真正是站在齊簡這邊的,柳憶早就知道,他看着越說越激動的曉斯,抿抿嘴唇,沒說話。
曉斯知道機會只有一次,哪怕是拼着得罪柳憶,他也要把心裏話都說出來。
看柳憶沒有制止意思,他咬咬牙:“這些年,世子一直在追查齊王死因,越查得深入,就越發現這事另有內情,再這麽查下去,世子有可能搭上性命。”
“而且,世子也做好了搭上性命的準備,甚至,世子是希望搭上性命的。”曉斯說完這話,眼圈紅了,“所以小的想求您,求您看在昔年情誼份上,能不能,能不能試着拉世子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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