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你怎麽偷看我洗澡
酒肆雅間裏,柳憶起身,為太子滿上酒,心裏卻在盤算着,小霸王龍會不會又生氣了?
“攸臣,那事,可是真的?”太子端坐在主位,舉止文雅,姿态挺拔,如果忽略掉他眼中慌亂和急切,倒也能算是個大好青年。
柳憶裝傻:“太子所說的,是指什麽?”
太子有些急了:“說是你淨化了滿池血水,能逢兇化吉,是不是真的。”
“啊,這個啊。”柳憶裝模作樣撓撓頭,“不瞞太子,這事也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怎麽能又是又不是?”太子蹙起眉。
柳憶看看他緊皺的眉頭,下意識想到三皇子皺眉的樣子,他倆可真不愧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平時,看着也能歸入長得帥的行列,這一皺眉頭,就露出長相缺點了。
要說皺眉還能皺得帥的,柳憶舔舔嘴唇,想起來如今在王府裏,疑似大發雷霆的小霸王龍。自己這辦正事呢,想什麽霸王龍,柳憶捂着脖子,在太子疑惑凝視下,努着嘴朝他身後示意。
太子也跟他往身後看,領悟了:“行了,你們兩個,去外面守着。”
兩個侍衛互看一眼,有些猶豫。
“下去。”太子眼露兇光,“有攸臣在,你們還怕我再遇刺?”
再遇刺?柳憶狀若不經意般,掃視太子身後的兩個侍衛,意外從他們臉上,看出點奇怪情緒。太子遇刺,可是舉國皆驚的大事,怎麽可能自己沒聽說,但如果他沒有遇刺過,何來再這個字?
“下去。”太子聲音裏帶着不耐煩,眼神也陰毒起來。
兩個侍衛戰戰兢兢走出去。看他們将門關緊,柳憶扭過頭,直視太子:“太子殿下,您可是,最近有什麽煩心事。”
太子擺擺手,擡手飲盡杯中的酒。柳憶連忙拿起酒壺,替他将酒杯斟滿。幾杯下肚,太子蒼白臉上,透出點紅色,話也多起來。
“攸臣,我們好歹同窗一場,不瞞你說,有人、有人…”他面上露出點驚恐神色,又努力壓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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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四周,諾大雅間裏,只有柳憶和自己,太子心神微定:“有人想要殺我。”
有人想要刺殺太子?柳憶第一反應,就是齊簡,當初齊王铠甲,套在太子身上,而太子又吞吞吐吐講不清因果,只是一個勁兒說,是齊王送給自己的。不過齊簡就算想找太子麻煩,多半不是想殺他,而是想問出當年內情。
可看太子模樣,仿佛真有什麽危機性命的事情,到底會是什麽事?和他急急忙忙,派人在回府途中攔下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柳憶眯眯眼睛,端起杯子敬太子一杯:“太子殿下,這、您是當朝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麽會有人敢對您…”
“你不懂。”太子嘆着氣,把酒喝進肚子,換了話題,“今日你在雲鶴寺,淨化滿池血水,到底是怎麽回事?”
又扯到這個了?為了給小霸王龍控評,自己自導自演這麽一出,沒想到,意外釣出了太子?他來了也好,省的自己過些日子,還要費力去接近他。
柳憶心下有了主意,臉上露出迷茫之色:“不瞞太子,這個,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此話怎講?”太子神色鄭重起來,身子也坐得更挺拔了些。
并沒急着回答,柳憶謹慎地站起身,左看看右瞧瞧,繞雅間繞上一圈,确認所有門窗都已關牢靠,又踢踢房間角落放冰塊的銅缸,确保沒有藏人,這才壓低聲音開了口:“不瞞太子,這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
太子朝前探頭,湊得更近些:“怎麽說?”
柳憶手下意識就擡起來,可能是孤兒院長大的關系,小時候缺少和人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現在保持一米半米社交距離還好,越過社交距離,柳憶多少有點排斥。
這會兒看到太子伸頭過來,身體也有靠過來的趨勢,他本能想攔,可是想到等下的計劃,硬生生忍住了。
“這事兒,在蜀地時,也發生過。”推人的動作硬是改成摸下巴,柳憶思考片刻,擺做出回憶神色。
“那時候,我們剛去西邊沒多久,就遇上災禍,說是神仙發怒,降災于民,一場暴雨過後,原本幹幹淨淨的湖水,都不能喝了。”
“哦?”太子果然被勾起興趣,“那湖,也是變成了血水?”
柳憶點點頭,臉上帶着後怕:“可不是,滿湖血水,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那後來呢?”
“後來,我随着父親前去查探,手就這麽伸進去。”柳憶伸手,做個撩水動作,随即他微微睜圓眼睛,好似驚訝一般,“說來奇怪,那血水,就瞬間變清澈了。”
這和雲鶴寺的事一模一樣,能将血水變清澈,太過匪夷所思,哪怕是有不少人親眼所見,太子還是半信半疑。于是他才命人,将柳憶請來,想親自詢問。
這會兒聽柳憶這麽說,他心裏又确信兩份,卻還是試探道:“京中仿佛并沒聽聞這事。”
柳憶點點頭:“這事太奇怪了,也不知是不是湊巧,況且也不是大事,後來也沒再遇上,就沒報進京裏。”
這話倒是合情合理,外一報進來,再來個什麽異相之說,反倒節外生枝。這麽想來,淨化血水的事情,對柳憶而言并沒好處,所以其吉人天相,能将兇化吉的事情,倒是更加可信。
心思流轉,太子舔着嘴唇,又喝幾杯酒,看向柳憶目光裏,多了些貪婪:“你就不好奇,我今日,為何要見你?”
“好奇,但太子自然有太子的打算,攸臣不敢擅自猜測。”
要說到主題了?柳憶用指尖戳着杯沿,齊王的事情,當初戰場的事情,哪怕只能打探到些皮毛,也不枉自己當了一晚上陪酒男郎。
齊簡煩躁地揉着宣紙,把剛畫成的水墨海棠圖,揉成水墨海棠團。之後還嫌不夠,他又把紙團捏緊,瞄準桌上小碟子扔過去。
立在碟子裏的桂花糕,被紙團擊中,啪嗒一聲,栽倒回小碟子裏。盯着歪歪扭扭的桂花糕,齊簡嘆口氣:“他還沒回來?”
曉斯站在門口,小心翼翼晃着腦袋:“回世子的話,已經派人去接了,許是快了。”
“半個時辰前,就派人去了。”
齊簡冷哼,扯過另一張灑金宣紙,提筆蘸墨,手腕動幾下,蒼勁樹幹躍然紙上。
畫完樹幹,他又蘸些墨,在硯臺邊緣宕掉多餘墨汁,寥寥數筆,樹幹上多了些樹枝,再來幾筆,樹枝上,便綻出墨色花朵。借着月光,看眼窗外小樹,齊簡蘸好墨,又添些花枝。
在他畫花枝的時候,院外傳來腳步聲,更遠的地方,好像還有家仆低聲呼喊。
手腕頓住,筆尖落下圓圓墨點,墨點滴落在剛畫成的花枝旁邊,仿佛含苞待放的小小花蕾。
“齊簡人呢?”柳憶腳腳軟腿軟地飄過半個齊府,進了院子,看見立在門旁的曉斯,這才有點清醒過來。
看他這樣,曉斯連忙閃身,将門完全讓開:“回柳公子的話,世子在房裏呢。”
“哦。”柳憶不自在地抿抿嘴,又擡起袖子聞了聞,“行,那你告訴他,我回來了。”
說完這話,他扭頭走了。
曉斯哪敢讓他真走,趕忙幾步越過去,将人攔下:“柳公子,您不進去?”
“不、不了。”柳憶半眯着眼睛,直擺手,“我今天喝多了,先走了。”
“還知道喝多了?”
聲音,是窗口傳出來的,柳憶扭頭,隔着淡粉色海棠花簇,看見個人影,虛幻又恍惚,他揉揉眼睛,這下看清了。
齊簡臨窗而坐,面龐被燭光映出暖色,連眼睛裏,都好像被映出火光。看着齊簡眼裏跳動的小火焰,柳憶舔着嘴唇,擡手打個招呼:“嗨,帥鍋,你也在啊。”
完了,曉斯腿抖幾下,完了完了,柳公子這是真喝多了,世子又氣了一晚上,等會少不得神仙打架,自己還是趕緊溜吧。
打定主意,他擡起腿,悄悄往門口挪。
齊簡一個眼神甩過去,曉斯的腿僵住。
“打桶水過來,再拿些醒酒茶。”
聽見這話,柳憶暈乎乎地看看窗子裏人影,沉默片刻,伸手開始解系扣:“要溫水啊,我不洗冷水澡。”
“溫水。”齊簡翻窗而出,一把按住柳憶的手。
“輕點,疼。”柳憶撇撇嘴,并沒有将手抽出來的意思。
他眯着眼睛打量齊簡片刻,暈乎乎用另一只手,覆上齊簡眼眸:“君子非禮勿視,你怎麽偷看我洗澡?”
這是,真喝醉了?齊簡挑眉,眨了眨眼睛,沒有開口。
手下傳來羽毛般輕盈的觸感,勾得柳憶心似貓撓,他輕輕放開手,改成勾住齊簡脖子,想了想,又将頭靠在齊簡肩上,輕輕嘆口氣。
“不過是你的話,想看就看吧,但我先說好啊,胸口有道疤,戰場上留下來的,你看了不要大驚小怪。”
停頓片刻,柳憶嘟着嘴,又說了句:“也不要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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