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要在上面

“聽說,你昨兒個,去見了齊世子妃?”說話的女人身着華服,臉上沒什麽歲月痕跡,耳垂上東珠耳墜,彰顯着身份。

太子穿着黃色常服,垂着腦袋不敢說話。

“琮兒,本宮在問你話。”皇後聲音稍稍加重一些,側頭從宮女捧着的花藍裏,選了大紅色的花。

宮女放下花藍,恭敬接過那支花,小心翼翼插在皇後發髻上。

“下去吧。”皇後看她一眼,端起茶杯。

直到殿門被嚴嚴實實關好,皇後才再次看向坐在下方的兒子:“琮兒,回答我。”

太子戰戰兢兢應聲是。

皇後放下茶杯,嘆口氣,從發間扯下那朵紅花:“琮兒,你可知這是什麽?”

擡頭悄悄看一眼,太子垂着頭嘀咕:“知道。”

“那你就更應該知道,為了能将這大紅牡丹,堂堂正正戴在發髻,本宮、乃至姜家,都付出了什麽。”

太子沒吭聲。

“如今眼看着,你坐上這個位置,但你真以為,一切都穩妥了?”又将牡丹插回發髻之上,皇後垂眸片刻,抿口茶。

見太子一直沒說話,頭越發低垂。皇後壓低聲音:“你如今,貴為太子,可知背地裏多少雙眼睛,都在盯着你?你的一舉一動,落在別人眼裏,都是別有深意,你懂不懂?”

“兒臣知道。”太子終于開了口,也擡起腦袋,“母後,昨日雲鶴寺的事情,您可知道?”

雲鶴寺前的血池,被柳攸臣無意間度化,這事情早在京城傳開了,皇後自然也知道。聽見太子詢問,她微眯雙眼,颔首道:“這事情透着詭異,聽聽也就罷了,琮兒不必當真。”

“可是母後,攸臣說,不止這一次,之前在蜀地,類似的事也有發生。”太子說完這話,端起杯子,也喝口茶水,只是端着杯子的手,稍稍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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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微微一愣,随後笑道:“這種事情,又沒認證又沒物證,怕是他随口亂說,琮兒你還真信?”

太子端着茶杯的手,抖起來,茶水也灑出來一些。他掏出金黃絲帕,擦掉衣擺上茶漬,聲音發顫:“母後,我不知道,但我怕。”

皇後看他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大男人,像什麽樣子。”

“母後,我…”太子還想說什麽,在皇後嚴厲目光下,最終住了嘴。

皇帝不喜後宮,把誕育子嗣當做任務,當初新婚倒還好,自從有了幾位皇子後,皇上自覺任務完成,甚至連後宮,都不怎麽進了。

如果不是這樣,自己怎麽會只有一個孩子,又怎麽會将全部希望,都放在這不成器的兒子身上?

皇後眯着眼睛,嘆口氣,硬壓下心中怒火:“你的心情,娘明白。”

“母後?”太子眼裏,露出些希望。

看着眼裏透出軟弱的太子,皇後在心裏冷哼,不成器的東西,二十多歲了,還這麽沒用。

不過該安撫,還是要安撫,畢竟就這麽一個指望,何況兩人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太子哪怕再沒用,也不能出事:“但是琮兒,你必須記住,當初的事,并不是你本意。”

太子點點頭,眼底懼怕神色卻沒好轉,反而還扭頭四下張望幾次,抿着嘴唇,将顫抖的手掩蓋在寬袖之下。

“且那件事…”皇後看他這動作,心下不屑,聲音也沉了些,“且那件事,一旦被發現,不但是本宮頭上的花,還有你身上這件明黃袍子,都要被撸。”

咽了口口水,太子身體開始發抖。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皇後心下不耐,擺擺手:“去吧去吧,本宮累了。”

太子應了聲是,退到門畔,推門前他猶豫再三,還是回過頭來,喊了聲娘。

皇後蹙眉。

“娘。”太子遲疑着,又走回皇後面前,“娘,我、我實在是怕,每一夜、每一夜,我都能夢見滿眼的血,鋪天蓋地的血,是不是惡鬼纏上我了,是不是那人,要來讨命了?”

“胡說什麽!”皇後大吼一聲,将茶杯重重扔回桌上。

“母後、母後,我不敢胡說了。”太子如夢初醒,跪倒在皇後腳邊,眼睛裏紅彤彤的,手也抖個不停。

皇後居高臨下看着他,搖了搖頭,誰能想到,堂堂正正一國儲君,竟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

幼時課業不行,并不被皇上看好,好不容易熬到年歲漸長,抓到帶兵機會,總該出人頭地了吧?結果,好大喜功,別說軍功沒撈到,連命和名位,都差點斷送。

還好,最後關頭,他果敢了一次,可誰知道,事後他為了這檔子事,又開始輾轉難眠?越來越煩躁,皇後連表面上的安撫,都懶得講:“那還不退下?”

太子期期艾艾站起身,走了幾步,咬着嘴唇回過頭:“母後,我怕,我、我想娶柳憶。”

柳憶支起腿,啪得一聲,又壓回齊簡身上。

齊簡眯着眼睛,臉上滿是懊惱和無奈。稍微等待片刻,看柳憶沒了聲息,他輕輕把柳憶腿從自己身上移下去,氣呼呼翻個身。

啪一聲,柳憶的腿,又彈回來。

昨晚,齊簡說完那話,等了一會兒,柳憶沒什麽反應,又等一會兒,淺淺地呼吸均勻又綿長起來,他這才發現,柳憶已經維持着趴在桶壁的姿勢,睡着了。

只是這人,睡着了也不安分,手抓着自己衣袖,嘟着嘴還在說夢話。

可真會挑時候。齊簡咬牙切齒,卻也無法,平靜片刻,他脫掉外袍,連拖帶抱将人弄出浴桶。

濕答答的頭發,掃過臉頰,又順着脖頸劃過,齊簡調整姿勢,将柳憶抱進懷中。

柳憶動了兩下,在齊簡胸口尋到舒服的位子,哼哼幾聲,睡了過去。

胸口濕了一片,某個地方越發灼熱,齊簡艱難維持着步調的平穩,把柳憶抱回外間軟榻。

看是不敢再看了,再多看兩眼,今晚就得出事。齊簡胡亂抓過茶壺,咕嘟嘟灌下半壺涼茶,轉身取了幹爽衣褲和帕子。

閉着眼睛,替柳憶擦幹頭發,磕磕絆絆穿好裏衣,他再次背過身子,把剩下半壺涼茶也幹了。

軟榻已經濕了,外間是不能住,這個時辰,興師動衆送回別院也不合适,把這兩條路自行堵死後,齊簡半推半就點點頭,再次抱起柳憶,挪去了裏間珠簾之內。

冰冷珠子擦過臉頰,柳憶睫毛忽閃片刻,哼句什麽。

将人放在柔軟的床榻上,齊簡好奇心起,耳朵稍微貼近些,心裏再起旖旎,可惜呢喃聲音太小,他并沒聽清。

平時克制支持,步步為營的人,喝醉了後,會說什麽呢?

帶着好奇和不合時宜的期盼,齊簡将耳朵貼在柳憶唇邊,這回聽清了,柳憶說:“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垂眸看向自己身上墨色裏衣,齊簡眸色轉暗,旖旎盡消。

柳憶嘀咕完,翻個身,又補充道:“這是我從同人、啊,不是,是話本裏看來的,不是我寫的啊。不過這話,我倒是認同的,嘿嘿。”

很好,明眸皓齒看來,還有個穿白衣服的習慣。

齊簡立在床畔,瞪了柳憶一會兒,柳憶睡成死豬,渾然不覺。盯着他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齊簡心下微動。

醉着,豈不是很容易問出八卦?何不幹脆将他拍醒,趁着他迷迷糊糊時,問問那個白衣飄飄的明眸皓齒,到底哪來的。

但他轉念又想到,柳憶喝了不少酒,這會兒正難受着,這時候再将人攪起來,豈不是會更難受?

舉起的手,到底沒忍心拍下去,齊簡氣呼呼收回手,坐在床畔想了想,又挑眉站起身。蘸着墨,在柳憶左右臉頰,各畫上三道胡須,齊簡端詳一番,收起畫筆,打算入寝。

誰知道他剛側身躺下,柳憶翻個身就壓過來,手腳并用将他圈在懷裏,還想用畫了貓胡須的臉頰,來蹭他的臉?

這要是被蹭上,就成花貓了,齊簡火速出手,用食指頂住柳憶額頭。柳憶沒蹭到,也不氣餒,轉而蹭了蹭枕頭,再次睡死了。

真是不知死活,此情此景,作出這種樣子,換個人,早就不知道要被壓在身下幾次。

齊簡舔着嘴唇,閉上眼深吸口氣,爹爹說過,想做那種事情,必得你情我願,得到對方首肯,方顯鄭重珍視,何況如今柳憶醉成這樣,自己就更不可趁人之危。

齊簡皺眉,把柳憶往裏挪了挪,背對着柳憶,打算入睡。

可是柳憶不知為何,又往他身邊蹭過來,邊蹭還邊哼唧,嘴裏小聲嘟囔難受。

“活該。”齊簡啞着嗓子,拼命壓制住翻身壓人的沖動,僵持一會兒,柳憶徹底沒了動靜。

睜着眼睛盯着珠簾,沉默良久,齊簡把手縮回被子裏,片刻後,床榻外側傳出窸窣聲音。

又過好一會兒,窸窣嘎然而止,齊簡長嘆一聲,起身去了外間,悄悄洗過手,又換上身深藍色裏衣。

做完這些,他再次躺回床榻,閉眼勉強睡了會兒,終于挨到天亮,柳憶又支起腿,開始壓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齊簡眯着眼睛,踢掉柳憶的腿,翻身就把人壓住。

柳憶迷迷糊糊睜開眼,愣了愣,大驚失色:“不行!我要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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