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別怕,有我在

知文退下後,柳憶躺在床上,盯着床幔發了半天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終于想到問題出在哪裏。他急得掀開被子,胡亂蹬上鞋就往外跑。

齊簡聽見響動,回過頭來,看見柳憶正撩起珠簾。

薄薄裏衣,被流光溢彩珠串壓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誘人輪廓,黑發散在腦後,腳上軟靴半穿不穿的,微紅的臉頰更顯慵懶,嘴角卻緊繃着,眼神裏露出急切意味。

看着這樣子的柳憶,齊簡頓時黑下臉,先朝着門外喊聲等等,扭頭瞪向柳憶:“你還嫌病得不夠久?”

“不是、我…”辯解的話還沒說全,柳憶只覺天地旋轉,腳下一輕,被抱進個溫暖懷抱。

他有些不自在:“我、我能走。”

“不知死活。”齊簡穩穩把人抱回榻上,眼露兇光,“你敢如此,想來病也快大好了?不如,先把欠的帳還上?”

看出他真生氣了,柳憶吓得動也不敢動,只是一個勁兒眨眼睛,臉上堆出讨好的笑。

“剛才還急不可耐?這會兒又打退堂鼓了?”齊簡對他的讨好,置若罔聞。

柳憶看小霸王不像是能消氣的樣子,只好熟練地往下拉拉裏衣:“我錯了,我錯了,賠你顆草莓行不行?”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齊簡張嘴就咬。

殺氣撲面而來,柳憶趕忙縮到一旁,心道這小霸王龍,今天怎麽氣性這麽大?看這架勢哪像種草莓,這是想把草莓秧咬斷啊。

可是,屋子裏光炭盆就堆了三個,地下還有地龍,就算自己光着出來,也不至于凍到,他為什麽動了真章?

“言而無信。”看他縮着脖子躲了,齊簡也沒追着讨要,但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我是說草莓,不是說牙印。”柳憶嘀咕完,想到齊簡剛剛的那句等等,明白過來。

他小心翼翼拉住齊簡手臂,壓低聲音:“門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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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簡微微颔首,目光卻還落在柳憶脖頸間,大有磨牙吮血的意思。

“不是你的人?”柳憶頂着惡狠狠的目光,聲音更低,“是誰派來的探子嗎?”

“華瓊的。”齊簡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沒舍得在柳憶高燒時折騰他,只能戀戀不舍收回目光,用錦被将他脖子蓋好,“說吧,什麽事?”

柳憶用目光朝着門口示意,齊簡領悟,說聲聽不見。柳憶放下心來,這才将自己剛才的推測,仔仔細細說出來。

蜀地冬日裏,雖天氣不算暖和,但相較京中,還是要暖上一些,而且羌人冬日常穿裘皮,并沒有穿棉衣習慣,突然買入大批棉花,這是想做什麽?

聽他說完,齊簡微微挑眉:“你是說?”

柳憶點點頭,表情有些凝重:“棉花質輕,體積又大,最适合藏東西了。”

“那你覺得,遮藏在棉花裏的,會是什麽?”自動忽略掉體積這個奇怪詞彙,齊簡表情也凝重起來,心裏隐約有了猜想。

“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柳憶沒說是什麽,只是嘆口氣,“可除這個猜測,我想不到其他東西,能值得如此大費周章,畢竟棉花也不便宜啊。”

他說完,抿着嘴唇,低低咳兩聲,背稍稍供起個弧度。

齊簡伸手撫上他背脊,輕輕拍着:“別想了,等會兒再燒得更厲害。”

柳憶應了聲好。

“睡吧。”齊簡替他把被子整理好,俯身吻他額頭,“還燙着呢,趕快睡。”

又應聲好,柳憶裹緊被子。在齊簡挑開珠簾,打算出去的時候,柳憶沒忍住,還是低聲問道:“你覺得,會是我想那個嗎?”

齊簡回眸看他,沒說話。

“可是,走私武器,這中事情,誰會做?誰又敢做?”柳憶喃喃自語,眼神冰冷下去,跟他泛紅滾燙臉頰,形成鮮明對比。

齊簡于是又走回床畔,再次吻上他額間:“怕了?”

柳憶聽到這話,繃着嘴角,想逞強說句我不怕,可是對上齊簡漆黑眸子,話到嘴邊,溜兩圈,沒說出口。

他不自在地揉揉鼻子,小聲道:“還真有點怕。”

戎人大量采購武器,那便是要開戰的意思,真開戰,刀槍無眼,父親鎮守邊疆會不會安全?母親和妹妹,會不會安全?

但這事情,還是有些說不通。

蜀地易守難攻,光是難于上青天的蜀道,就不是那麽容易翻越,特別是自己之前,已經封掉兩條驿道,只留一條作為通商之用。

那條驿道不夠寬,不利行軍,這也是近兩三年,柳家和西戎相安無事的根本原因。

可是這會兒,為什麽突然買兵器?這兵器是來對付誰的?又是從哪裏買的?是因為新鑿出暗道,能攻過來了?還是西戎打算和北狄交戰,先買點武器防身?

這些事情,究竟如何,自己身處京城,想打探難上加難,要是這會兒,自己在蜀地就好了。

去蜀地,那自己和齊簡的這個婚,還有自己世子妃的名份…

胸腔莫名痛起來,連帶着太陽穴針紮般疼痛,柳憶按緊額頭,輕哼一聲,又連忙咬緊嘴唇,擡眸看向齊簡。

看出他目光裏的歉意和決絕,齊簡半垂眼眸,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在柳憶再次哼出聲時,用自己的手替下他的手。

指尖上帶着絲絲涼意,安撫了額間滾燙和疼痛,柳憶長出口氣,眯起眼睛按緊齊簡的手,想讓他再用力些。

“不能再加力道。”齊簡擋開他的手,不輕不重繼續按上幾下,“閉上眼,會好受些。”

柳憶聽話的閉上眼,忍耐一會兒,頭漸漸沒那麽痛了。

看着柳憶如小豹子般閉上眼睛,滿臉餍足,齊簡嘴角終于往上翹了兩分。他輕輕揉了快半盞茶時間,直到确定柳憶呼吸綿長起來,才收手,幫柳憶整理好被子後,緩步朝外間走去。

掀起珠簾時,齊簡回身,看着榻上熟睡的人,無聲說了句:“別怕,有我在。”

顧三秋在門外,等得全身血液都快凍成冰,終于盼到齊世子推開房門。

他抖擻精神,想迎上去,卻看見世子回過身,小心翼翼把房門仔細掩好,随手對他打個噤聲手勢。

顧三秋吓得趕忙閉嘴,跟在齊簡身後亦步亦趨,做賊一般,直到離開主院又進了書房,才敢發出聲音:“世子。”

齊簡摸着嘴角,眉梢帶笑:“方才,讓你見笑了。”

顧三秋趕忙說兩句沒有,試着往正題上帶:“世子,之前您吩咐查的事情…”

話還沒說完,又被齊簡打斷:“不過,我這也是沒辦法,誰讓我的世子妃太過粘人呢。三秋,你說是吧?”

這不是說正事呢嗎?怎麽提到這些?顧三秋有了不好預感,尴尬稱贊兩句世子和世子妃天造地設,想再次将話題岔開。

齊簡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那是自然,可惜了,我聽聞你還未曾娶妻?那你是無法體會我的樂趣。”

“世子,您、您上次遣小的去查的事情,已經有…”顧三秋硬着頭皮往上接話。

“有?”齊簡挑眉看他。

以為齊簡終于注意到正事,顧三秋長出口氣,剛想繼續,就聽齊簡又悠悠開口。

“有倒是不能,男人生不出孩子,你不知道?”齊簡滿眼嫌棄地看看顧三秋,偏頭想了想,竟認真道,“不過,我再多努力努力,金誠所至金石為開,也許上天垂憐,就真讓攸臣懷上也說不定。”

一口血梗在喉嚨,顧三秋終于理解,為什麽每次提到齊世子,三皇子臉色都那麽難看。

不過他不是三皇子,哪怕氣得要吐血,也只能低聲下氣繼續試圖提正事:“世子您上次吩咐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哦?是嗎?”齊簡臉色終于露出點鄭重神色,“那你說說,和北邊大軍聯絡的如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擔憂西邊情況,知文離府當天,柳憶睡了一覺,燒便徹底退了,頭也不痛,胸口也不痛,除全身發虛這個症狀,倒好像徹底好了。

他活蹦亂跳得瑟幾天,跟齊簡言之鑿鑿:“我這就是傳說中的勞碌命,閑下來就這病那痛,一有事了,就什麽病都沒了。”

“病都沒了?”齊簡舔着嘴唇,滿臉愉悅,“我要試試,你到底還熱不熱。”

柳憶不疑有他,把腦袋直直湊過去,等着齊簡來摸。

齊簡并不伸手,只是眯起眼睛往下看:“我要試試,那裏熱不熱。”

柳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差點飙出句英語,他忍了好一會兒,才無奈道:“你一天都在想什麽啊?”

“你不想?”齊簡勾着唇角,一步步逼近,就在柳憶都做好準備,等着他來個壁咚或者強吻的時候,齊簡伸手,認認真真摸摸他的頭,又用自己額頭抵住,感受片刻,給出結論,“還有點熱。”

那是被你吓的,柳憶咽口口水,看齊簡轉身離去,心裏慶幸的同時,還隐約有那麽點失落:“你去哪兒?”

“書房,議事。”

估計是有什麽正事,柳憶撇撇嘴,目送齊簡離開,他百無聊賴坐回床畔,開始想那道送命題,按小霸王龍這個進化速度,自己到底能不能拿到主動權啊喂?

還沒想明白呢,門再次被推開,曉斯拿着封信推門進來,說是知文送回來的。

柳憶接過信,看上兩眼,臉色微變。他有心起身去找齊簡,想到書房議事的人裏,多半有各家派來的探子,便又坐回床上,對曉斯道:“幫我叫齊簡回來。”

“這?”曉斯有點猶豫,“就直接叫?”

柳憶點點頭,手指無意識敲敲床沿:“就說我在這兒等他,挺急的。”

曉斯看看柳憶,看看床,聽到就在這兒等他幾個字,臉色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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