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那一日是明蘇好不容易擠出的空暇, 為的就是看一看排好的戲,再改一改戲中的不足之處。

結果卻被玄過以看看真正的勾人是何模樣為由,領去了妓館。

第二日, 明蘇便罰了玄過半月俸祿。

那些姑娘, 沒一個是勾人的, 且長得也不入眼,全無看頭。

幸而她有先見之明,将戲本藏在衣袖中帶了去, 否則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夜辰光?

只是心中不免留下了一抹玄過不堪任事的印象來。這裏的任事自然是任她的私事。

明蘇倒也未曾如何怪罪玄過,既然他不善處置她的私事, 便專心辦她交與他公事即可, 至于私事, 府中還有家令,再不濟, 還能向母妃讨個心腹姑姑回府。

公主在妓館留宿一宿, 不是聽曲, 亦非與人話風月,竟只是改了一夜的戲本。

這事落在旁人身上, 鄭宓未必信,可是明蘇,她信。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當年在教坊,她也是在她隔壁安安靜靜地看書, 有姑娘近身, 她反而嫌人煩。

真是一點都沒變。

“戲本改過,必是比原先更好了。”鄭宓說道。

明蘇毫不謙虛:“這是自然。”

說罷,沒聽見回應。

擡頭一看, 皇後的眉眼間都是笑意。她總是謹持皇後之儀,平日裏雖親切,也極少失了端莊,如眼下這般任由笑意流瀉,而不加掩飾,是極少的。

明蘇對上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眸,心中暗罵一句,又在勾人。

Advertisement

她想知道皇後在笑什麽,又在高興什麽,但又覺得有些沒面子。

都知道她在勾人了,還湊上去,豈不是合了她的意。

明蘇一扭頭,硬邦邦道:“娘娘召兒臣來,有何吩咐?”

皇後還是笑吟吟的,只是笑意稍稍斂去,又恢複了她平日裏的溫文:“召公主來,便是問問公主妓館之事。”

将她至宮外召入仁明殿,耗她半日辰光,為的竟只是問問這無關緊要的小事?

明蘇驚訝,又問了一遍:“娘娘召兒臣來,為的便只是問妓館之事?”

皇後理所當然道:“嗯,不錯。”

明蘇一言難盡地看着她,想,先前只是目光勾引,後來會說一些「想看看你」這樣的話來勾她,現下更好了,竟然通過暗示她在意她去妓館之事,更進一步地勾引。

在意她去妓館,便是在意她與其他女子相處,在意她與其他女子相處,便是希望她只與她一人相處。

竟是如此露骨!

明蘇自以是小輩,不好說的太透,且不管怎麽說,皇後的目光與鄭宓那般想象,她也不願當面使她難堪,便責備地看了皇後一眼,想。

若是皇後聰明,看到這一眼,就該去反省去改過了。

皇後也不知是否發現明蘇的責備,神色如常,辭氣亦是如常,關切道:“縱是為了戲本,也當知曉勞逸結合,徹夜不眠,總歸是傷身。”

明蘇敷衍道:“兒臣明白,多謝娘娘關懷。”

這邊她們在說話,另一處賢妃也将五皇子尋了來,問他這幾日辦的都是什麽事。

五皇子性情沖動,且頗易動怒,知子莫若母,賢妃恐他遇事不能克制,惹出禍端,便派了一名宦官在他身邊看着,也虧得有人看着,五皇子從未有過什麽張狂自大的風評。

那宦官每隔十日便會将皇子平日所行之事傳入宮中。

今次便是賢妃聽聞他與明蘇再起沖突之事,喚了他來訓話。

五皇子為人自大,見不得有人當他面指手畫腳,有時皇帝訓斥,他面上唯唯,心中也是不服,但偏偏對他這母妃,偶有辯駁,卻甚少違逆。

聽賢妃說到這陣子之事,五皇子自辯道:“盧元康是兒臣的門人,兒臣保他,有何不可?何況如今也将他的命報下來了,旁人見兒臣如此厚待門人,自然争相投奔,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他說得振振有詞,顯然不覺得有什麽錯處。

賢妃忍住了訓斥的沖動,道:“明辰,你再想想,你是否做錯了。”

五皇子就要反駁,看到賢妃沉晦的目光,便癟了下來,細細思索起來。

最初信國是彈劾他縱容門人欺壓良民,盤剝百姓,收受賄賂,且還有物證,他落了下風,接着盧元康被提審入京,刑部尚書當殿奏禀,盧元康不肯認罪。

他那時受了父皇斥責,還被罰了閉門思過,自然心中憋了股氣,一聽盧元康不肯認罪,便替自己申辯了幾句。

回府後,他在府中大罵了信國幾句,近侍便獻策,說既然盧元康未認罪,那便不能判定他有罪,不能判定他有罪,殿下便無受賄之罪,既然殿下無罪,先前所受之罰豈不是冤枉?

他一聽,也想,若是能替盧元康脫罪,豈不是也讓自己脫罪了,橫豎罰也罰了,哪怕最後不能成功脫罪,父皇也不能再罰,不如幹脆再将水攪得渾些。

于是他便奏請三司會審,還令依附大臣紛紛附議,使得父皇準奏。

三司之中,刑部尚書中立,禦史大夫是個老狐貍,不得罪人,也不管事,大理寺卿是他的人,怎麽算都是他勝券在握。

會審那日,他與信國皆到了公堂,信國非要置盧元康于死地,大理寺卿聽他的,極力脫罪,刑部尚書則是中立,以為有罪。

但不必死刑,禦史大夫一開審便喘得說不了話,整堂會審下來,他都在家仆的伺候下咳嗽,用藥,險些中途退場。

最後,盧元康确實沒能脫罪,他想着若是連一死都不能免,豈不是顏面大失?于是力保了他一命。

此事到此,塵埃落定。

五皇子從頭到尾,細細思量了,還是不覺得有錯,他幹脆站起來,恭恭敬敬道:“兒臣雖不能全勝,也算半勝,盧元康是不能成了,可其餘門人見兒臣如此力保于他,來日替兒臣辦事,自然會更加盡心盡力。”

“是啊,會更加盡心盡力。”賢妃笑了笑,美目之中卻壓着怒氣,“若是你今番是與明寅争,我不說你,橫豎你們已是你死我活之勢,你如此行事,雖沖動莽撞,也算定了門人之心。

可你偏偏要與信國争,你同她争什麽?她還能跟你争皇位嗎?”

五皇子也知他最大的威脅是老三,可信國時常相逼,他不反抗,便由得她羞辱?

“本朝沒出過女帝,前朝卻是有過女帝的,明蘇有這野望,也不奇怪。”五皇子争辯了一句。

“所以呢,眼下滿朝文武都知你在她手下落敗了,今早邸報出京,不必多久,滿天下的大臣都知你在她手下落敗了,你可高興了?”

五皇子臉色陰沉,咬牙道:“我總不至于一直落敗。”

他竟是鬥出心氣來了,賢妃緩下了聲,道:“你與她接着鬥,而後兩敗俱傷,誰得利?”

五皇子一怔,彎身作揖:“兒臣莽撞。”

“你知錯就好,不要與信國糾纏,也不要得罪她,你要鬥的是明寅,是其他皇子,這兩日,你尋個機會,登信國之門,向她賠罪。”賢妃緩緩道。

不得罪,已是五皇子的極限,還要他賠罪,五皇子也是自小受人奉承着長大的,何曾受過這屈辱。

但這回,他沒置氣,而是認認真真地問:“母妃一早便要兒臣避讓信國,兒臣一直心存疑惑,母妃能否為兒臣解惑,您為何這般懼怕她?”

說罷,又想起了更多的疑問,一并抛了出來:“還有五年前的事,她消失那段時日,是去了哪裏,宮中雖瞞着,可皇子與高位的幾位妃嫔都是知曉的,她做了這樣的錯事,為何不曾受罰,反而越來越風光?”

賢妃像是回想起了什麽極為可怕的事,眼底閃過一抹恐懼,五皇子發覺了,逼視着她,不肯退卻:“請母妃為兒臣解惑。”

賢妃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怎知她沒有受罰?你又怎知她眼下是真的風光?”

“她受了什麽罰?”五皇子再問。

賢妃卻不肯再講了:“你只要記着,太子之位你必要争到手,信國,你別去招惹,她不會是你的攔路石。”

五皇子見此,知道她是不會說了,雖覺失望,面上還是恭敬地道了聲:“是……”

被賢妃視為洪水猛獸的信國殿下還在仁明殿與皇後品茗。

“你喜歡,我令人将茶葉包起來,給你帶回去。”鄭宓見明蘇确實喜歡這茶,想她無暇時常來此,便令宮人上前。

明蘇也沒推辭,收下了,她坐了許久,早就想告退了,只是不知為何。

雖然心中很瞧不上皇後時不時就勾人,可與她坐在一處卻很舒服。

就像是多年前,她與阿宓一起坐在閣樓前,一個讀書,一個彈琴一般,清風過境,松濤微鳴,清朗而舒适。

但時辰确實不早,再坐下去,出宮便要天黑了。

明蘇站起身,正欲出言告退,玄過自門外而入,他身前是仁明殿的宮人,那宮人行了一禮,将人引至皇後身前,便退下了。

玄過也匆匆行了一禮,望向明蘇,道:“殿下,賀州起暴民,反了!”

“什麽?”明蘇大驚。

玄過忙細禀:“方才傳來的消息,賀州幹旱,今年顆粒無收,百姓無食果腹,地方官安撫無能,于是幾處流民打劫了官衙、府庫,反了!”

賀州大旱,明蘇知道的,可朝廷已撥了赈災糧款下去。

使她震驚至此的是,她是第一回遇上民亂。

明蘇腦海中飛快轉動,何人可堪任事,撫民是一件,平亂是一件,明蘇看中的不是撫民,而是平亂,可她手底下卻沒有能任事的武官。

“入川将軍,你看行否?”皇後忽然出聲。

入川将軍。明蘇眼睛一亮,入川将軍她曾聽母後提過,說是太傅當年很看重的後起之秀,熟讀兵書,苦練武藝,行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更難得的是性情耿直,治軍極嚴,從不與人同流合污。

可惜的是,他前兩年得罪了權貴,被貶做了五品武官,此時正在距賀州不遠處的汝康駐紮。

他領兵的本事,朝中許多人都知曉,舉薦他去平亂,必然可成。

“就是他!”明蘇興奮道,走出兩步,方想起是皇後出的主意。

明蘇止步,有些別扭道:“多謝娘娘賜教,娘娘可有什麽想要的?”她不想欠她,最好能立即還了。

鄭宓自是看出來了,也不耽擱她行事,徑直提了個要求:“本宮與公主一見如故,總想親近公主,可公主卻總對本宮避之不及。”

明蘇抿唇,有不好的預感。

皇後一笑,接着道:“本宮想聽公主握着本宮的手,說一句,明蘇最喜歡娘娘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蘇不想說話,并且很生氣。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