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皇後不會無緣無故命人傳話, 宮中必是出了事。
明蘇心急如焚,她最憂心的便留在宮中的皇後與淑妃。
蘇都正要答話,房門被叩響, 一名幕僚急事來禀。
這下不必蘇都來答了, 幕僚要禀的是同一件事。
皇帝軟禁了德妃, 且以逆反之名派人拿捕三皇子。眼下,禁軍正往三皇子府上去。
明蘇癱軟在椅上,她明白了, 必是她與皇後數日拖延不辦,皇帝不耐煩了, 幹脆自己動手。
三皇子為人雖粗犷, 可他對德妃的孝順之心是人盡皆知的。哪怕只是為了德妃的安危, 三皇子也必不會反抗。
同理,要她就範, 皇帝便只需以淑妃為質。
蘇都知曉信國殿下與淑妃娘娘的母女之情, 見殿下面色灰敗, 便知她所想,勸道:“殿下快快動手吧。”
明蘇擺了下手, 蘇都心下嘆了口氣,退了出去,幕僚也跟着退下了。
不過一個時辰,外頭便傳消息來,三皇子就範, 已被押入宗正寺中關押, 皇帝下诏由大理寺與宗正卿一同審理三皇子之案。
大理寺卿依附五皇子多年,宗正卿是先帝幼弟,只白擔了個官職, 卻從來不過問朝事。看似二人同審,實則是大理寺卿一人主理。
明蘇心道,三皇兄是折了,看來父皇這回是真心急,料理了三皇兄,也就穩住了五皇兄,接下來便該是她了。
五皇子日益得勢,畢竟三皇子折了,餘下的也就他了。
他門下幾名大臣急于讨好,忙着搜羅三皇子的罪證,送入大理寺中。
但除卻這幾名急着向五皇子獻媚的大臣,餘者皆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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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經過六年前鄭家那一場的大臣,更是閉口不言,一語不發。
因自三皇子被拿入宮中後,宮中什麽消息都傳不出來了,任憑三皇子系的大臣如何悄然往宮中傳遞消息,皆如石沉大海,無一絲回應。
這情形,與當年鄭家覆滅之前一模一樣。
明蘇幾度欲入宮求見皇帝,然而那道平日任由她出入的宮門,卻嚴加把守了起來。
不論如何威脅逼迫,守門的将軍皆只有一句答複:“無诏不得入宮。”
不只是明蘇,五皇子亦然,大臣們也是如此。
數日之間,朝中人心惶惶,卻又各自壓抑,整座京城皆陷入詭異的沉寂之中,靜等着即将到來的風雨。
然而紫宸殿中,卻是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乃至有幾分和風輕拂的輕快。
皇帝并未着龍袍,他換了身道袍,發絲也如道士一般束起,手中拿着柄拂塵,盤腿坐在蒲團上,合着眼睛,正在悟道。
可惜,他正得意着,未能專心在道上,倒是想起了些,前程往事。
他親政那年,鄭泓在還政前,與他說了句話,他說懇請陛下謹記,陛下若勤政愛民,天下便是陛下的天下;陛下若荒淫無道,天下便是萬民的天下。
這話之意,再淺顯不過,鄭泓是在告誡他,須得勤勉政務,愛護子民。否則,天下萬民,人人都可能舉旗造反,來反他。
他起初也深以為然,不敢懈怠,漸漸的,他發覺并非如此。
只要他還是皇帝,牢牢把持着朝政,偶有懈怠也無妨。
倘若有人心懷反意,那便捉拿下獄,斬草除根便可。
他的天下,他的皇位穩穩當當。
今次亦是如此。
皇帝也懶得理會明蘇是有意拖延還是怎地,任她如何心計,在他面前也無掙紮之力。他想着,睜開了眼,四下一環顧,略略蹙了下眉頭。
紫宸殿本是議政之處,滿是塵俗之氣,在此打坐修行,恐怕事倍功半,得修一座宮觀才好。
那宮觀必得修得高,上及九天,擡手可摘星辰,如此配得上他皇帝的氣派。
還有無為的确有能耐,須敬着他,可他要替他煉丹,騰不出空來指點他悟道。他當再尋幾名有修為的道長,來伺候他一同悟道。
皇帝心下想道,便站起身,走到禦案後,欲書兩道诏書,一為修建宮觀,一為招攬道人。他提了筆,還未及落下,又往案頭一擲,滿面不悅。
暫且還不成,他要大修宮觀,要招攬道人,大臣們少不得妄議幾句勞民傷財。
單是說便也罷了,去歲剛鬧的一場災,平了場亂,皆耗費不小,國庫那邊未必能痛痛快快撥銀。
還是再等兩日,兩日後應當一切便當塵埃落定了。
皇帝捋了捋須,重新撿起拂塵,心道,還是慢了些。
他這些年說一不二慣了,這回只耽擱了幾日,便生怒意。這時,趙梁入殿來,禀道:“陛下,午時了。”
皇帝喜上眉梢,什麽怒意都沒有了,揮了下拂塵,走下殿來,道:“無為道長與朕說好了午時論道,為何還不來?朕去瞧瞧他。”
皇帝到萬方殿時,皇後正由一名道童送出萬方殿的偏門。
她獨身回了仁明殿,雲桑見她回來,大松了口氣,将她迎入殿中,小聲道:“娘娘有什麽事,吩咐底下走一趟便是了,何須親自出門?未免太冒險了些。”
鄭宓的心思都在別處,她扶着扶手坐下,想到什麽,問:“消息還是送不出去?”
雲桑愁道:“是。連膳房采買的內侍也全換了人,禁軍入駐後宮,妃嫔們皆不敢出門了。”
衆人皆蟄伏之時,仁明殿若有什麽動作,便顯眼得很了。
消息傳不出去。鄭宓握緊了扶手,心越發地沉了下去。
“信國殿下怕是還不知淑妃娘娘已遭軟禁。”雲桑輕聲道,說得鄭宓愈加心煩。
可眼下最要緊的,不是淑妃遭軟禁,鄭宓道:“膳房不通,其餘各處呢?內侍省,莳花局,還有車馬司也都不通嗎?”
這話,晨間已問過一次了,各處不是禁止出入宮門便是換了紫宸殿的人,雲桑為難地望着皇後,鄭宓煩亂不已,想道,只盼明蘇已發覺了危機。
明蘇換了身不顯眼的衣衫,坐在馬車中,馬車亦不是她平日所乘的嵌了公主府徽號的那一駕,馬車外跟着幾名持刀的仆役,扮作了尋常家仆模樣。
她正要出京,這幾日出入城門查得格外嚴,開城門的時辰推了一個時辰,閉城門的時辰則提早了一個時辰,守門的将士多了一倍不止,每個出入城門之人,不論王公與平民皆要仔細檢查。
“殿下放心,守門的是趙将軍,都打點好了。”玄過禀道。
明蘇合目端坐,她開了口,卻是一句毫不相幹的話:“宮中仍無消息傳來?”
玄過道:“是,也傳不進去,幾道宮門好似鐵打的一般,卡得死死的,不許宮人靠近,守門的禁軍更是油鹽不進。不單咱們,五皇子處亦是受挫。”
消息無往來,宮中是什麽情形便一概不知,如此情境,不免使人心慌。
玄過知她記挂淑妃娘娘,便道:“殿下忍耐一日,待明日便可見到淑妃娘娘了。”
眼下也只好如此期盼。明蘇雖不安,仍是點了下頭。
馬車漸漸停下,外頭響起喧嚷聲,是要過城門了。
明蘇不得不按捺下憂心,應對眼前。門簾倏然自外掀開,一滿臉絡腮胡的将軍踏上車轅,探身進來,他單手按在腰間的刀上,星目如炬,朝裏頭看了兩眼,退了出去,道:“放!”
話音一落,馬車緩緩起步,走了出去。
一出城門,明蘇一行便加快了速度,徑直到京城十裏外的一處破廟,廟前早有高騎在馬背上的一名将軍在等候,他身後,還帶了數十名卒子,較之明蘇的輕車簡行,要氣派得多。
遠遠見車駕到來,将軍便立即下了馬。
明蘇掀開門簾,并未下車,而是與他說了一句:“劉将軍久候。”
劉将軍立即起身,拱了拱手:“只怕殿下不來。”
明蘇一笑,下了車,換騎馬,揮了下馬鞭,道:“事不宜遲,走。”
劉将軍原還有些忐忑,見她如此神色松快,好似勝券在握,也跟着笑了笑,翻身上馬,緊跟在明蘇身後。
抵達京防大營外,恰好夜幕降臨,京防營中,無數火把點起,将大營照得燈火通明,營中紀律嚴明,不時便有盔甲加身的巡邏兵經過。
明蘇在營前勒緊缰繩,下了馬,劉将軍戴上了兜帽,将面容掩在兜帽之下,緊跟在她身後。
明蘇環顧此處,見營門後守了約莫百餘名士卒,兩側角樓上亦是人影憧憧,且每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會有全副武裝的巡邏兵,巡經此處,防守極嚴。
她不見驚慌,反倒笑着說了句:“京防營軍紀言明,士卒軍容整肅,全賴将軍治軍有方。”
劉将軍苦笑,恭敬道:“殿下過獎,臣愧不敢當。”
又見她如此言辭,全然是将京防營視作了囊中之物,更添了幾分信心。
明蘇擡了擡下颔。
緊跟她身後的長史會意,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看了看守門的士卒,傲慢道:“陛下密诏到了,還不開門迎接。”
守門之人一聽,連忙拱手道:“不知是哪位貴人,容卑職先通禀将軍。”
長史露出不滿之色,好似惱怒區區一個守門的卒子竟敢将密诏攔在門外,身後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等等也無妨。”
守門之人聞聲,朝那聲音來源一看,見是名王孫裝扮的公子,再一看,分明是女子。
有這等氣度的女子,普天之下,尋不出第二人來,他心下有了數,又想信國殿下不掩身份,想來是真有密诏到了。
但他也不敢擅自開門,躬身一禮:“勞諸位貴人稍候。”說罷,吩咐了身旁的士卒幾句,飛奔入營通傳去了。
過不多久,大營中立即奔出兩名将軍,為首的,是新上任的京防營總指揮使江舟,他身後跟着的,是顧入川。
因是密诏,故江舟并未宣揚,他站在營門後,先行了一禮,而後道:“密旨何在?臣請一觀。”
明蘇原本帶笑的面容,聽到這一句,便沉了下來,冷笑道:“卿是要孤隔着這營門,将密诏遞給你?”
京中為官的,誰沒聽說過信國殿下的跋扈,江舟心下叫苦,想着陛下派誰不好,派了這祖宗來,口中則恭敬道:“臣赴任前,陛下曾有明诏,要臣不得擅放任何人入營,無诏亦不得領兵出營。臣不敢不遵,懇請殿下諒解,與密诏一觀。”
“明诏是诏,密诏便不是诏了?江舟,你今日不将營門打開,将孤好好地迎進去,來日朝中,孤必不與你罷休!”明蘇惱怒道。
江舟為難,他到任不過半月,營中還有許多事未收拾,且這回換任,還有不少将軍未到任,營中亂糟糟的。
若是信國殿下居心不軌,放她入營,無異于縱虎入羊群。
可若是當真有密诏,也不是他能耽擱得起的。
明蘇與了他片刻計量輕重,但并未容他仔細思考,高聲嚷道:“好啊,孤早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卻沒想到不過半月,江指揮使便已自大至此了。這密诏,不傳了,橫豎不過一通罷,孤怕什麽!”
說罷,轉身就要走,顧入川适時道:“殿下且慢。”
明蘇已轉過身,聞言回頭睨了他一眼。顧入川壓低了聲,對江舟道:“指揮使何以與信國殿下過不去?她的性子,最好争個顏面,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說下去,又道:“卑職看過了,營外至多不過數十人,咱們大營中卻有四十萬精兵,怕什麽?
最要緊的是陛下的密诏,密诏若不能宣,耽擱了事,誰能吃罪得起?”
江舟一聽,像是被鼓勵了一通,心道。也是,數十人對數十萬,怕什麽。
可他還是隐隐覺得不對,信國殿下強橫任性不假。
可她卻能與二位皇子相争而不落下風,這樣的人,哪裏是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的。
江舟不語,好似全然未理會顧入川的話。
明蘇的脊背已被汗濕了,緊張不已,今次來,是身家性命都搭上了,若不能成,便只有一條死路。
她克制着神色,未顯露慌意,氣急而笑般地點了點頭:“今日之辱,孤記下了。”
說罷轉身,朝馬走去,踩上馬镫,翻身上馬,其餘人等,皆與她一般,牽馬的牽馬,上馬的上馬,毫不留戀。
顧入川急道:“她是公主,她辦不好差使,回京最多禁足上幾日,耽擱的大事,罪名都是要指揮使來擔的!”
江舟仍舊不語,盯緊着明蘇,明蘇回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全然是矜貴慣了的公主出門受怠慢後的惱怒任性。
她高高揚起馬鞭,就要揮下了,江舟目光一暗,高聲道:“開營門!”
顧入川在他身後,将高懸的心放下了。
明蘇拉着缰繩,冷眼瞧着營門打開。江舟出門來迎,笑着賠罪,明蘇不敢再耽擱,再耽擱下去,天都要亮了。她下了馬,随江舟入營。
既是密诏,自然要密宣,入得主帳,将人都遣退了,江舟看了看明蘇身邊的幾名侍從,還有那名一直戴着兜帽,半掩着容貌的男子,道:“殿下将他們也遣出去吧。”
明蘇道:“怕是不行,他們還要為我辦事。”
江舟頓覺不對,他望向那男子,男子的兜帽已掀開,江舟瞪大了眼睛:“劉……”
他沒能說下去,便是一聲吃痛的悶哼,殿外的顧入川不知何時潛了進來,匕首穩穩地自背後刺入他腰間。
江舟眦目欲裂,想到他半月前來到軍營,新将上任,底下難免諸多不服,顧入川替他奔走,整肅軍紀,将局面穩了下來,被他視作了心腹。
原來是早就謀劃好了的,他早已入了彀。
“你……”江舟瞪着顧入川,顧入川拔出匕首,江舟倒下了。
血自他的傷口溢出,連盔甲都染紅了。明蘇看到這一抹血色,驟然頭痛欲裂,心頭猛然一悸,腦海中有什麽猩紅的畫面閃過。
“殿下,不能耽擱了!”顧入川提醒道。
明蘇回過神,忍住痛意,回頭與劉将軍道:“接下來,便看将軍的本事了。”
劉将軍拱手行軍禮:“殿下放心,臣領京防營五年,這營中皆是臣帶出的兵,臣有十足把握。”
說罷,不再多言,自大帳案頭取了兵符,帶着他那數十卒子,前去收攏兵權。
明蘇低頭看倒在地上的江舟,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脈,猶有脈搏。
可若是任由他這般躺在地上,無人問津,必然是沒命的。
“關押看守,命軍醫來救治。”明蘇下令道。
大軍自京防營拔出之時,正過子時。明蘇換了身盔甲,坐鎮軍中,以勤王平亂之名,調動大軍,朝京城去。
到京城外,接應的趙将軍已等候多時了,城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先行的十萬精兵軍紀嚴明,無聲地潛入城中。
這時,天邊吐白,京城的正中,皇宮裏也派出了一隊騎兵,為首的那人手持皇帝诏書,直往信國公主府去,诏書上所書,與前頭鎖拿三皇子的诏書如出一轍,稱信國公主有負聖恩,意圖謀逆。
這诏書若是昨日來,便是冤枉構陷,而在今日,明蘇已将這罪名坐實了。
禁軍不過數百,且皆以為是手到擒來的差使,并未如何警惕,遇上明蘇帶來的京防營,無半點反抗之力。
天已大亮,然而京中的大街小巷卻全無人煙,許多朝廷大員的府邸,聽聞信國公主府外的動靜,選擇了緊閉府門。
禁軍首領大聲嚷道:“殿下辜負聖恩,謀逆作亂,便不想想宮中的淑妃娘娘嗎?”
玄過使了個眼色,他的嘴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明蘇提劍,高據馬上,與衆人高聲道:“陛下在宮中,受人脅迫,危在旦夕,諸位随我入宮勤王,不世之功就在今日!”
劉将軍與幾位其餘幾位京防營的将軍齊聲應道:“臣等聽候殿下差遣!”
接下去,便是十萬精兵震耳欲聾的呼喝。這情形任誰見了,都會産生指點江山的豪氣萬丈。
明蘇卻無任何得意,她的心懸得很緊,生怕出一絲差錯,母妃和阿宓都要遭遇不測。怕她若敗了,身後這衆多将士,便要受她牽連。
可她面上只能顯出成竹在胸的從容模樣。
皇宮城牆高而厚,易守難攻,而宮中食水充沛,守上年餘不成問題。
年餘之久,變數無數,明蘇自無這個耐心。聽取幾位将軍獻策,下令以全部兵力,攻取北門。
信國殿下來勢突然,各門皆無準備,只來得及匆匆關閉城門,各處城門皆派了人飛奔入宮,請陛下示下。
京城已歷經百餘年富貴太平,早成了一個錦繡堆,今日卻起了烽煙。禁軍與京防一個守在城頭,一個列陣待發。
明蘇坐在馬上,她朝城頭望去,禁軍将士皆面帶怯意。
皇帝行事太急,禁軍與京防一樣,從上至下換了許多将官,還有不少甚至未到任。
而禁軍首領已在方才被她在公主府外生擒。禁軍難免群龍無首。
眼下最好便是将門叫開,免去刀光之災。但禁軍無皇帝诏令,怎敢開門。
明蘇舉劍,這是她平生第一回着甲舉劍,身後則是十萬追随于她的将士,而面前則是居住着天子,居住着她的父親的宮城。
将士們已擺開攻城的陣列,城頭禁軍茫然畏懼,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趁着敵軍士氣正弱,這是最好的攻城時機。明蘇揮劍,高聲喊道:“沖!”
霎時間喊殺聲震天,京防軍訓練有素,弓箭手掩護,破門兵擡起鐵撞木朝城門沖去。
禁軍不少士兵反應不及,中箭摔下城頭,墜落在地,摔得腦漿崩裂,鮮血橫流。
破門兵朝前飛奔,然而到一半,禁軍亦調來了弓箭手,他們在城垛之後,朝下放箭,上打下本就容易,何況有城垛與箭塔為屏障。
局勢很快扭轉,破門兵倒下了一批,鐵撞木掉落在地。
“上!快上!”顧入川在後頭指揮士兵,以盾牌掩護,一大批士兵直沖上去。
禁軍的箭矢就這麽多,弓箭手也只那幾個,光是人海戰術,都能将他們耗盡。
明蘇坐在馬上,看得清楚,前方一個又一個的血肉之軀倒下了,有京防軍,也有禁軍,他們都是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血從他們身上流下,淌到地上,血腥氣很快便布滿空氣。
又一批破門兵倒下,自然又有新的士兵接上。禁軍人雖少,卻勝在武備精良,竟撐住了。
劉将軍見此,打馬到明蘇身旁,獻策道:“殿下,守城将士多半有家眷在京中,不如請他們的家人來叫門。”
明蘇點了下頭,立即便分出兩隊兵,策馬奔向城中各處。
她心下驟然冒出一絲茫然,想為何就走到這一步。因為父皇不會留她性命,因為她想活,她只能反擊。因為阿宓和母妃在宮中,她想她們一家人能團聚。
可守城的将士們何嘗不想一家人團聚,他們便如江舟一般,未必就是惡人,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難道她與阿宓要團聚,就要踐踏旁人的鮮血嗎?
“那麽多的大臣,平日在朝堂之上高談忠君愛民之論,目下這情形,竟是一個都沒來。哪兒來的忠君,哪兒來的愛民!”劉将軍諷笑道。
明蘇驟然想道,不對,朝廷不該是這樣黨同伐異的朝廷,百官也不該是這樣毫無膽氣的百官,她做這件事,不止是為她和阿宓。
她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果真如此,越發堅定決心。
城牆上,有一洪亮的聲音在大喊:“陛下有令,嚴守城門!陛下有令,嚴守城門!”
禁軍聽到這一聲,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
那聲音又響起:“淑妃已被拿下,已在押來城門的路上了,信國殿下難道連母親都不要了嗎?還快快下馬請罪!”
明蘇一聽,便是一慌,人總有越是慌亂越是鎮定的本事。
明蘇一言不發,盯着城牆上的動靜,片刻之後,發覺箭雨逐漸慢了下來。
“他們箭矢不多了。攻!”
顧入川聞言,朝城頭望了一眼,這回他拔出腰間的刀,更多的京防軍攻了上去,沖過了箭雨,鐵撞木撞擊在城門上,一下又一下。
本該押解到城頭的淑妃卻在紫宸殿中。皇後站在她的身邊,她們正對着皇帝,皇帝癱倒在龍椅上怒視着二人。
“皇後安敢?”皇帝怒道,又緩緩調轉目光望向身邊的無為,“朕待你不薄,你怎能與她勾結!”
“陛下快下诏命禁軍放下刀弩,打開城門吧。”鄭宓說道。
皇帝不肯應,他服了無為的丹藥,驟然間身不能動。
宮外信國殿下就要攻進來了,陛下卻突然龍體抱恙,紫宸殿中衆人見此,自然六神無主,趙梁做主,請了皇後來主持大局。
皇帝抱恙,請皇後來,是理所應當的事,自然無人提出異議。
皇帝一見他們,還有什麽想不到的,他高聲道:“來人!來人!”
無人應答。
鄭宓走上前,拿過一道空白的诏書,寫下命禁軍棄械投降的趙銘,取過玉玺蓋上,交由她的心腹內侍,命他帶去北門。
皇帝見她竟然全然未曾将他放在眼中,怒不可遏,又高喊了兩聲護駕。可平日緊守在紫宸殿外的禁軍卻毫無動靜。
“陛下忘了?禁軍已全被派去守門了。”鄭宓緩緩道。若非如此,她也到不了此處。
皇帝身上像被抽了力氣,滿面灰敗,他目光混濁,望着鄭宓,道:“朕待你可有何處不周?你身為皇後,則能如此大逆不道?你行謀逆之事,難道就不怕萬民唾罵?”
鄭宓看着他,道:“陛下當問問先皇後,問問鄭太傅,問問為你建造離宮的徭役,問問餓死的災民,問問枉死獄中的忠良,是否有不周之處。”
皇帝目光一縮,眼中浮現懼怕,鄭宓一步步向他走近,皇帝倒吸了口冷氣,欲向後躲,可身子卻一動也動不了。
鄭宓在他身前彎下身,貼到他耳畔。
皇帝心頭亂跳,不知怎麽,竟畏懼得厲害,喃喃道:“你別過來……”
鄭宓便不動了,皇帝松了口氣,這口氣還未松完,便聽皇後的聲音自他耳中灌入:“我是鄭宓。”
皇帝猛然間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恐懼不已,連連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北門诏書送到時,城門已破,禁軍敗局已定,诏書一到,卻是免去了一場屠戮,禁軍全部棄械投降。
明蘇帶着京防軍飛奔入內廷。
她心急火燎地往前趕路,可是腦袋卻是一片空白,不知該想什麽,該期盼什麽,也不願想自今日後,會有什麽發生變化。
她急匆匆地趕到紫宸殿外,看到了玉階上站着的那人。
霎時間,期盼有了,天空仿佛明朗廣闊起來。
明蘇提着劍,走到她身前,鄭宓便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們四目相對。
她的身後是數萬精兵,人人皆着甲胄,手裏都握着刀,氣勢洶洶。
明蘇停住了腳步,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鄭宓,而後将劍丢到了一旁,跪下了:“兒臣拜見皇後娘娘。”
身後數萬精兵一齊跪下,呼喊之聲響徹雲霄:“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然而鄭宓卻只看得到她身前的明蘇,她彎起唇,俯下身,啞聲道:“起來,快起來。”
明蘇就着她的攙扶站起身,一把将她抱到了懷中,鄭宓閉上眼睛,靠在她的肩上,這麽久了,她從未如此刻這般安心。
她聽到明蘇在她耳邊輕輕地喚:“阿宓……”
一聲又一聲,帶着不安,帶着壓抑的欣喜,帶着深切的愛。
鄭宓驀然掉下眼淚:“是我,明蘇,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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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