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殘陽照大旗

雨過天青,太陽升起時,一線天光漏進幽玄洞裏面。那光線似乎還帶着些溫暖的水汽,從幾人的面龐上照過去的時候,留下一片濕潤的觸感。

連綿的陰雨終于結束,接踵而至的是大好晴天。一行人收拾了行裝,準備前往落日教。

謝川柏在大陸地圖上找到了标示着“落日教”三個字的紅點,遵循着地圖的指示,領着幾位隊友向幽玄洞的東邊行進。

夕陽在山時,他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穿過了寂靜的山林之後,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白牆黑瓦的宅子,大門上方立着一個檀木牌匾,上書“落日教”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宅子的式樣整齊劃一,镂空雕花的窗扉嵌在纖塵不染的牆壁上,壯麗嶄新的檐角高翹着,顯示着此處主人非凡的氣宇。

守門的教衆見有生人來訪,立刻便迎了上去。

這教衆提一把竹柄長矛,穿一身粗麻短褐,打了一雙獸皮護腿,虎背熊腰,生得一臉濃眉大眼的粗犷相,眉目間卻沒有戾氣,看起來反倒顯得相當厚樸老實。

“幾位有何貴幹?”那教衆問詢道。

“我叫川柏,這幾位都是我的同伴。我們此番行經落日峽谷,在北邊山嶺處拾到一柄寶劍,見劍身處刻有一個‘樂’字。”謝川柏提着那把被捂得嚴嚴實實的長劍,忽悠道,“我們聽聞落日峽谷之中險象環生,普通人絕無膽量在此長期逗留,只有貴教教主膽識過人,實力強勁,帶領教衆在此安營紮寨,因此這峽谷中唯一有人煙的地方便是此處。”

這名教衆對謝川柏這一番恭維相當受用,聽完之後他得意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

“而我手中這劍的材質是為上品,想來它的主人也必不是尋常人物,這樣的強者只應在貴教中可以尋得。我們行走大半日,終于找尋到貴教的所在地,現在當将這柄劍物歸原主了。”

“你說它劍身上刻有‘樂’字?莫不是左護法在剿滅那幫魔族時将佩劍不慎遺落……”教衆若有所思,“你且把這劍遞予我瞧。”

“壯士,萬萬不可,”謝川柏忙道,“這劍沾上了魔族的血液,劍身上的毒素還沒有祛除,壯士一旦觸碰到它,恐有性命之危。”

聽謝川柏說得這麽玄乎,那教衆也自危起來,打消了去動這柄劍的念頭。

“這……這劍既沾染了魔族毒血,你們怎麽還敢将它送入我教?”教衆說道,“許是左護法見它已無法再用于殺敵,便将它舍棄于那山林中,也未可知。”

“此等上品,棄之豈不惜哉?”謝川柏将手搭在陶然的肩膀上,鄭重道,“實不相瞞,我這位同伴頗擅長些奇技淫巧,興許有法子祛除這劍身上的劇毒。剛才我們急着将劍送往貴教,便沒有停下讓他一試,貴教若有需要,他可以嘗試将這把劍複原完好。”

教衆思忖片刻之後,給出了一個謝川柏料想之中的回答:“幾位在此稍等,我入內通報教主,若他同意會見你們,我會再出來迎你們進去。”

“那就勞煩壯士了。”謝川柏向他抱了抱拳。

寒聲在落日教的大門口反背着雙手踱起了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踱了幾個來回之後,他看向謝川柏,問道:“哥哥,你說那個什麽教主會讓我們進去嗎?”

謝川柏被寒聲這一聲“哥哥”喚得心頭酥軟,不禁柔聲答道:“當然會。沒聽那人剛說麽?這多半是他們護法的佩劍,估計那位護法遺失了愛劍,這時候正肉疼呢,我又放話說阿然能修好他的劍,這種送上門來的好事他總沒理由拒絕。”

在洞穴中初見寒聲的時候,他還是個桀骜不馴的熊孩子,如今已經跟他們這幫人混得熟了,共同經歷風雨之後彼此之間建立起了羁絆,讓這小鬼漸漸變得懂事又軟糯,現在謝川柏不對他溫柔都不行。

“川柏,我雖有八成把握能祛除劍上的毒素,但讓我将劍複原如初,恐怕……”陶然愁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謝川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在他們請你進行修複工作之前,我們就會帶着我們要的東西閃人。”

“這樣可行麽?”陶然不放心地問道,“萬一到時他們逼迫我修複那殘劍,不成功就讓我血濺當場,那該如何是好?”

“那我們就把你留下,自行殺出一條血路逃出生天,這樣你也算是個為朋友舍生取義的英雄人物了。”謝川柏煞有介事地說道。

陶然作痛心疾首狀:“川柏,沒想到你竟是那死道友免死貧道的不義之人!”

“渣滓,小人,蛇蠍心腸。”寒聲義憤填膺。

“有你什麽事兒啊?”謝川柏輕輕掐了一把寒聲面頰上的軟肉,佯怒道。

“這落日教裏面的人,應該不是壞人。”一直沉默着的廣白這時候突然悠悠地來了一句。

“你怎麽就知道他們不是壞人?我們才只見到了一個看門的而已呢。”寒聲好奇地看着廣白,那眼神中的意味分明是“好厲害這樣你都能看出來”,而不是“你憑什麽這麽說”。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廣白道。

“你悄悄告訴我,好不好?”寒聲央求道。

廣白點點頭:“好,我告訴你就是。”

他彎下腰,湊在寒聲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什麽,接着寒聲的臉整個就漲得通紅,跟霜打的柿子似的。

謝川柏跟陶然面面相觑——這是說了什麽能讓這傲嬌孩子害羞成這樣?

“為老不尊。”謝川柏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人面獸心。”陶然忿忿道。

謝川柏聽得一愣:“有這麽嚴重嗎?”

陶然幹咳兩聲,正色道:“川柏,我知道你不會讓落日教那幫人動到我的,我信你。”

“啊?”謝川柏有些受寵若驚,“其實吧,我也沒多大把握能保你周全。”

陶然:“……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實在太脆弱了。”

“教主邀諸位入內就修複莫濯劍一事詳談,諸位随我來吧。”

剛才進去傳話的那位教衆終于回到了大門口,向謝川柏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壯士帶路。”謝川柏向他報以一個禮貌的微笑。

莫濯,莫濯,倒是個別致的名字。寒聲跟在謝川柏的身後,兀自想道。

四個人兩兩并排,跟随引領教衆走進了落日教內。

裏頭的景色十分清雅秀麗,有亭臺水榭,錦鯉綠荷,通幽曲徑。一座石板橋如虹一般架在水上,行人從上面走過時,有風從四面八方飒然而至。

庭院裏面的道路縱橫交錯,初次來訪時若無人帶路,很容易就會迷失方向。

白色的小雛菊和秾麗的虞美人盛開在小徑兩側,随小徑一直延伸向遠。

陶然刻意放慢了腳步,牽着寒聲跟前面的兩人隔開一小段距離,然後微微彎下腰,湊在寒聲耳邊低聲問道:“寒聲,方才阿白哥哥跟你說了什麽?”

寒聲抿着唇,不答話。

“不能告訴我麽?”陶然失望地問道。

寒聲聽陶然的語氣很是沮喪,頓時便有了幾分不忍。

他掙紮幾番終于決定妥協,小聲嘟囔道:“他說……我的梨渦很可愛。”

陶然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你家劍靈這是真打算拱我家的小白菜了,川柏你知道嗎……

走過彎彎繞繞的小道之後,幾個人在一座廳堂前停了下來。

廳堂的門上懸挂一塊題有“落日堂”三字的牌匾,謝川柏心想,落日峽谷、落日教、落日堂,這名字還真是一脈相承,單調得不能更單調。

“教主,屬下把人給帶過來了。”教衆在門外禀報道。

“諸位請進。”門裏面傳來一個低沉溫潤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教人聽了心情舒暢,“阿虎,你下去歇息吧,辛苦你了。”

“是,阿虎告退。”教衆畢恭畢敬地說道。

推門進去之後,四人看到堂中的主座上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個潇灑隽秀的男子,目若懸珠,眉如墨畫,一雙朱唇在那一襲紅衣的映襯下更顯紅潤,烏黑的長發垂至胸前,在發尾處松垮垮束了一條深色緞帶。

想來這個人應當就是落日教的教主無誤了。

站在他左右兩側的兩位護法也是英俊倜傥,三個人湊在一起,倒成了一道亮眼的風景線。

陶然心中發出這般感慨的同時,廣白跟謝川柏同時神情一滞。

在看到落日教主右眼下的那顆淚痣時,謝川柏便再也沒有把目光移開。

作者有話要說: 陶然:你這狐媚子!

廣白:……我只是閑得蛋疼逗一下小盆友啊(無辜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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