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幫禿鷹都是鳥人
“啊——”那賊龍頭子只發出了短促的半聲驚恐叫喊,随即就無聲無息地軟倒在了礁石上,鮮血汩汩流出。
珍珠貝礁瞬間安靜了下來。
其餘賊龍被吓得眼睛發直,絲毫不敢動彈——不想變成改造龍的龍不是好龍,他們都是自認有大志向、将來有大作為的,但是海洋龍多、龍果卻非常稀少,而且是根據論資排輩、各種明面上暗地裏的實力分發,絕大部分龍連龍果的樣子都沒見過,更別提吃下龍果成為威風凜凜的強大改造龍了。
在極度渴求而不可得的現狀下,有不少的龍铤而走險:要麽暗中四處搜集珍珠、跟西西裏海龍族換;要麽組隊向西西裏海龍族上交一定海禮,然後離開海洋踏上陸地,冒險深入危機四伏的西西裏密林,親自尋找龍果。
然而,以上兩種方式都是不可取的。
前者因為如今珍珠根本不允許私下采集,都要上交王族統一管理。後者因為西西裏原始密林毒蛇毒蟲猛獸遍布,根本不适合海洋龍族生存。最重要的是,龍果是陸地獸人的秘寶,幾大陸地獸人部落本身就争搶得頭破血流,哪能允許龍族私自偷摘?因此,冒險上岸的龍幾乎少有全須全尾活着返回的。
靜滞半晌後,一條護衛龍過去翻看了幾眼,然後游到敖沂身邊,小聲禀告說:“王子,那賊龍死了。”
敖沂表情不變,說:“知道了。”
倒是容革快速瞄了敖沂好幾眼,梗着脖子說:“是我打死的,他該死!上個寒季他就被我抓到過,盜采珍珠貝一百多個,放在其他海早被護衛龍抓住打死了,我饒他一次,他居然還敢來,還要帶這麽多龍一起來,簡直死有餘辜!”最重要的容革沒說,但大家都明白——那賊龍居然藐視并威脅西西裏海龍王?這是決計不能容忍的!
尤其是敖沂。賊龍蔑視威脅他的父王,其實就相當于蔑視威脅了整個龍族——所以,就算剛才容革沒動手,敖沂也不會容忍的。
“我知道,容革。”敖沂安撫道,就賊龍頭子的死,他沒再多說什麽,開始處理剩餘的賊龍。
他們都是共同出任務慣了的,幹活時默契麻利,動作飛快。
處理完了賊龍和被盜采的珍珠貝後,已經是日暮西斜時分。
敖沂帶領同伴往龍宮方向趕,他們已經出來好幾天,就是為了抓賊龍。
“喂,你生氣了嗎?”容革游到敖沂身邊,特小聲地問,探頭小心翼翼地看敖沂的臉。
敖沂搖搖頭,輕聲說:“回去我會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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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革立刻拍着胸膛表示:“不用,我自己會向龍王龍後請罪!”
敖沂瞪了好友一眼,促狹地說:“別,還是我去吧,你去請罪一定會挨揍的。”
被對方藍色澄澈的眼睛一瞪,容革松了口氣,馬上又恢複嬉皮笑臉的模樣,大大咧咧地說:“知道!我亞父聽說了肯定會揍我的,哎,早習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敖沂笑得眯起眼睛,這時才透露道:“剛才死的那賊龍,其實已經是第三次進來偷珍珠了,我前不久也抓過他一次的。”
“什麽?”容革氣不打一處來,捶胸頓足道:“你怎麽不早說啊?早知道就不能讓他死得那麽容易了!”
“都已經死了,相信那群龍以後不敢再來,先想想怎麽善後吧。”
容革眉頭一挑,痞痞地問:“怎麽?你怕挨揍啊?”
其餘護衛龍逞完威風後,現在也開始擔心了,紛紛簇擁在王子身邊,一副難兄難弟、同甘共苦的架勢。
敖沂搖頭道:“不是怕挨揍,只是我爸爸最近身體不好,我怕他聽了擔心。”
容革難得收起了二皮臉,關切地問:“他身體還沒好嗎?我是挺長時間沒見他上海島透氣了。”
敖沂的笑容消失,憂心忡忡地回答:“自從上次回東海探親後,他就一直不大好,宮裏的祭司看過,也用了不少藥,可就是沒好。過幾天去鱷獸谷之前,我會先去一趟聖湖,請走獸部落的塔祭司出海。”
一提到鱷獸谷,容革立刻精神一震,緊張道:“你真要去鱷獸谷?那我也去!”
敖沂心裏惋惜嘆口氣,歉意地解釋道:“我是要去歷練。猛禽部落那邊……嗯,你去不安全。所以,你還是留下來幫幫你亞父吧,他是護衛龍領隊,手頭的事情太多。”
四目相對片刻,彼此的眼神都很無奈:上一輩的恩怨,牽扯争執到現在,已經成了個死局。
但無論如何,容革是肯定是向着他亞父的!
容革龇了龇牙,不放心地說:“那難道你要自己去?快別開玩笑了!西西裏原始叢林那麽危險,鱷獸谷多可怕,沼澤地裏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海陸兩族獸人的屍骨。”
暮色越發深沉,海水的能見度逐漸降低,夜間活動的游魚海獸紛紛出來覓食。迎面游過來一群白色半透明、散發着柔和熒光的月亮魚,它們緩緩扇動着柔軟纖薄的身軀,婀娜多姿地扭了過來。
雖然知道對方不可能攻擊龍,但容革還是下意識往前一蹿,擋在了敖沂身前。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無數次偷溜出龍宮到外海瘋玩探險,回家後再挨罵挨罰,有很多的動作,都已經是刻在了骨子裏的習慣。
“你放心!”敖沂眉眼間都是自信笑容,神采飛揚,他安慰道:“龍果馬上就要成熟,外族估計快游到西西裏了,海陸交易以前都是父母處理,但我已經成年了啊,鱷獸谷再危險,我也得去!再說了,是跟着肖佑他們一起的,能出什麽事?”
——就是跟着那只鳥人,我才不放心的!
容革怄得要死,脫口而出:“又是肖佑那鳥人?那怎麽行?他們鷹人狡猾奸詐,還不可理喻胡攪蠻纏!”
他們游到一片茂盛柔韌的海草叢裏,容革雖然煩躁,但還是伸手撥開了擋路的海草。
敖沂好笑道:“什麽鳥人?肖佑是西大陸猛禽部落的族長,他是鷹族獸人,不是鳥人。”
“哼~”容革不屑一顧,傲然擡高下巴,“如果沒有我們西西裏海龍族的幫助,他能當上族長?”
話音未落,敖沂就趕緊拽着容革游到一邊。
容革橫眉立目,雖然自知失言,但提起鷹人他就控制不住,較着勁,閉緊嘴巴不說話。
對于這副場景,其餘護衛龍早已司空見慣,他們跟着停了下來,小聲閑聊,家裏有幼小弟妹和伴侶的,甚至還下去海床撿了幾個漂亮貝殼揣着。
“你……”敖沂語塞片刻,然後舉拳一捶好友的肩,勸解道:“鷹人彪悍善戰,就算肖佑當上了族長,想把那件事情壓下去,他也需要時間的。”
容革黑着臉說:“那件事情都過去多久了!我亞父幫肖佑多少、幫猛禽部落多少!再說,事發後,我亞父不也瞎了一只眼睛、死了一個弟兄嗎?那些鳥人還想怎麽樣?”
“他們想怎麽樣,那是該他們考慮的。”敖沂一本正經道,“當初跟猛禽部落談合作時,我父王特地提了那件事,說好的一筆勾銷,你還擔心什麽?”
容革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哼唧着反駁道:“誰擔心了?我不過是看那群鳥人不順眼而已,我容家是西西裏海龍族的,跟陸地禿鷹沒甚關系!”
三言兩語的,敖沂就把容革的毛捋順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我爸爸不也差點死在鷹爪下?但龍族利益為重,跟猛禽部落的合作,還是我爸爸提出的!他告訴我陳年往事的時候,老實說我真被吓着了。”敖沂感慨道,他推着容革往下潛,落在海床上,挑了兩個漂亮貝殼,塞給對方一個,說:
“喏,這個給你妹妹玩。”
容革直挺挺杵着,默不作聲接過貝殼,塞進背着的袋子裏。
“這個我帶回去給瑞瑞。”敖沂帶着疼愛的笑意說。
“他們幼崽就喜歡這些不能吃的玩意兒。”容革哼唧着說。
“你小時候不也喜歡?”敖沂戲谑道,“我可記得清楚,小時候如果容叔叔出去辦事回來沒給你帶好玩的,你就——”
“喂!”容革立刻炸了,尴尬阻攔,“行了行了,帶就帶吧,免得貝貝又生我的氣,還是小王子乖巧懂事,不怎麽見他哭鬧。”
“私底下叫瑞瑞就是了。”敖沂爽朗地笑着說。
天快徹底黑透,他們不再停留,飛快朝龍宮的方向游去。
*****
日暮西斜時分,西西裏海上方風不斷地吹,蕩漾起萬千波濤,倒映着紅豔豔的夕陽。
這裏生活着西西裏海龍族。
海底,雄偉巍峨的龍宮大門口,正聚集着一群海族幼崽:有龍族、有蛟龍族、也有人魚族,他們都還沒有化形,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個個擠在門口探頭探腦,引頸眺望,叽叽喳喳個沒完,其中以一條雌性小青龍的嗓音最響亮:
“我哥哥最厲害!”容貝貝驕傲地擡高下巴,不容置疑地喊:“我哥哥是海鹿族喲,整個大海唯一的海鹿!唯一的!我哥哥連鯊魚都不怕,看見鯊魚就嗷嗚一口把它們吃掉!”容貝貝對她家大哥的崇拜滿得快要溢出來。
“好吧,貝貝的哥哥确實挺厲害的。”小蛟龍黑華心悅誠服地點頭,但緊接着他馬上铿锵有力地表示:“但是,我父親也很厲害啊,他天天出去巡海,也不害怕鯊魚的!”
其他幼崽們不甘示弱,争先恐後地嚷嚷:
“還有我父親!”
“我父親昨天出去巡海,給我帶回一根鯊魚長牙呢!”
“我父親也是,他昨天出去巡海給我帶的是海螺。”
“還有我……”
一群幼崽争得臉紅耳赤,誰也不肯相讓,因為在他們心目中,當然是自己的家人最厲害。
負責守衛龍宮安全的是黑汀,此刻他正嚴肅地擋在全部幼崽前面,神情有些擔憂和焦急,等待出去執行任務的族人歸來。
在宮門裏側角落的一根柱子後面,有一條形單影只的小龍,通身銀白鱗片,但四個爪子附近的鱗片是金色的,眨巴着墨黑潤澤明亮的大眼睛,怯生生躲在柱子後面。他實在是太小了,是上上個寒季出生的,剛學說話不久。小龍羨慕地看着前面熱熱鬧鬧說話的幼崽們,想過去又不大敢,抱着柱子豎起耳朵聽,還小小聲地參與了聊天,奶聲奶氣地說:
“還有我呀,我哥哥也厲害!”
小龍身後跟着兩條成年青龍,分別是容平和容安,他們是親兄弟,都很強,話不多,不茍言笑,盡職盡責地保護着西西裏海龍族的小王子。
不多時,前面的半大幼崽們突然爆發出一陣尖叫和歡呼,迫不及待地想往外沖,守衛宮門的黑汀不得不大聲制止:
“後退!安靜!沒有成年雄性的保護幼崽一律不得游出龍宮!”海陸龍果交易前後,龍宮的防衛總是最森嚴的。
躲在柱子後的小龍也是眼睛一亮,歡歡喜喜地朝門口游,衆海族見了,都忙不疊打招呼:
“小王子也出來玩啊?”
“小王子好啊。”
“你也是來接哥哥回家的嗎?”容貝貝大大方方地問,還熱心地給小龍挪出了一個位置,讓他可以看到龍宮外面。
小龍驟然收到這麽多的問候,頓時有些慌,眼裏有着害羞和無措,他握緊爪子,鼓足勇氣回答道:“嗯,我、我也接哥哥。”
“我就知道。”容貝貝大咧咧地說,她擡爪一指前方:“喏,看到了沒?他們回來啦!”
小龍熱切地看去,等哥哥回家陪他玩,這就是他每天最大的快樂期待了。
龍宮前方,敖沂領着一群護衛龍,趕在天黑之前,匆匆回了家,雖然在外面奔波勞累幾天,但他們都年輕,倒看不出什麽倦意。
小龍一改之前的害羞無措,高興地喊一聲:“哥哥!”同時飛快游過去,撲進敖沂懷裏,好一陣親昵的磨蹭翻滾。
其他幼崽們也各自找到了家人,聚在一起。
在危機四伏的海洋,外出的親人能平安歸家,沒有什麽比這更舒心快樂的了。
一時間,龍宮門口熱鬧無比。
敖沂确認族人們都回來了之後,就下令關閉宮門。
“吱嘎——”悠長沉悶的一聲,龍宮大門牢牢合上,隔絕了外面暗潮湧動的危險海域。
*****
“我先去你家,向龍王龍後解釋請罪。”容革小聲告知敖沂,同時四處張望,祈禱道:“希望這次亞父不會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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