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聖湖小住·獵歸
轉眼間,大半個月過去了。
白雪籠罩着西西裏大陸,北風凜冽,陰寒入骨,聖湖冰封,只有木屋還是那樣安安靜靜地矗立着。
冰雪封凍的寒季,就是西西裏海龍族最空閑的時候,紀墨一家通常會來聖湖小住,既是拜訪問候兄長一家,也是放松休憩一番。
紀墨坐在藤椅上,裹着厚厚的大毛披風,身上總算胖了些,臉色紅潤,眼睛明亮有神,正問起:
“康兒呢?怎麽一大早起來就不見他?”
青哲寵愛地抱怨:“唉,跟着希圖革革他們去林子裏打獵了,自從化了人形,他是天天閑不住,上竄下跳的,晚上睡覺就喊腿疼,我都懶得理睬他!”
“呀~”敖瑞一條小龍趴在搖床邊上,十分的失望:“哥哥們出去玩,又不帶我,因為我沒有腳。”
為人父母最聽不得這種話。
紀墨扶額,馬上安撫:“瑞瑞怎麽會沒有腳呢?你只是還小罷了,等成年化形,就可以跟着去打獵了。”
小龍無精打采,有一下沒一下地晃悠着搖床。
青哲連忙哄:“瑞瑞,外面下大雪呢,冷得很,你這個年紀受不得凍,等哥哥們回來,我肯定讓他們帶你玩!”
“那,滑冰滾雪球可以嗎?”小龍眼睛一亮,滿懷期待地問。
青哲一口答應:“沒問題啊,你想要哪個哥哥陪玩都可以!”
敖白敖泱兄弟倆一般般的嚴肅端坐,低聲分析着西西裏的局勢,把海洋四大龍族、陸地幾大獸人部落的現狀拿出來深刻讨論。
“沂兒呢?怎麽還不上來吃東西?”青哲關心問起,“我早上看的時候,他沒跟着去打獵啊。”
紀墨的表情定了一下,微蹙眉,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時,小龍就已經脆生生地透露了:“哥哥在休息,他累呀,不能去打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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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敖白也皺眉,不贊同地剛想開口,但被敖泱慢條斯理地搶了個先:“這次沂兒去鱷獸谷忙了個把月,确實累,瘦得脫形,也就這段時間能歇歇,由他去吧。”
“可不是嘛!”青哲趕緊幫腔,“要不是他們幾個及時找回芝蓮,康兒還不知道變成什麽樣,我們的心都要焦了。”
一提起芝蓮,大家的表情就全變了幾變。
不可避免的,他們都想起了敖玄。
紀墨搖頭嘆息:“芝蓮确實是神藥。那敖玄入海時,是沂兒負責接待的,我當時病得厲害,也沒能出去見一面,真想不到……唉~”
“生死有命。”敖泱極有長兄風範,緩緩勸慰,“滑坡我遠遠見過幾次,那是瞬間要命的意外,防不勝防,沂兒肖佑他們能全身而退,已經是天大的運氣,要感恩神的庇護。”
“何嘗不是呢?”紀墨後怕不已,唏噓道;“不瞞大哥說,事後我光聽着都受不了,要是真有個萬一,叫我們怎麽辦?幸虧海神有靈。”
青哲的笑容也徹底消失,他的心情更是複雜,怔愣着,傷感道:“唉,我倒是見過敖玄,他在這兒歇了一晚上,話不多,年紀不大,但很有禮貌,他還安慰我、答應找到芝蓮送我們家一些……唉,那是個好孩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怎麽就沒躲開呢?唉~”
時隔不久,小龍也還記得敖玄,他趴在搖床欄杆上,好奇問:“爸爸,死是什麽?那條奇怪的龍死了嗎?”
紀墨擡手摸摸幼子的額頭,并不回避,而是簡單解釋道:“死亡就是結束。你還小,用不着考慮那些,聽話、好好長大就是乖孩子。”
小龍懵懵懂懂地點頭,身子一歪,滾倒在搖床裏,抱着個水晶球歡快玩耍,以他的年紀,顯然還理解不了死亡的真正含義。
倒是敖泱,永遠是那麽副老成持重的模樣,贊賞道:“沂兒是個有情有義的,他跟敖玄認識一場,敖玄又的确有幾分獨特之處,朋友意外身亡,他難過也是正常的。”
——可是,那小子是難過得不正常啊!
敖白捏捏眉心,覺得頭疼,有些話不知該如何啓齒。
以往每次,敖沂、容革、敖康、肖佑等幾個,都會把聖湖攪得天翻地覆,天天挨長輩們的罵,可就是不改,轉身該該幹嘛還幹嘛——但這次,敖沂卻像變了條龍似的:之前敖康紀墨身體沒好,他就整天盡心盡力照顧親人,後來芝蓮發揮了藥效,敖康順利化形、紀墨也漸好之後,他就說疲累,多半待在湖底獨處冥思,沒了年青龍的精氣神。
因此,敖白紀墨憂心忡忡,驚訝于長子那樣哀悼追思……一條初識不久的外族龍。
是的,雖然敖沂死不承認,但紀墨哪裏能被唬弄過去?他本就是穿越人士,細膩銳利敏捷,知識層面和思維方式跟這獸人世界有所不同——紀墨陪伴觀察長子幾天後,居然得出了個匪夷所思的結論:
那孩子,看起來不像是悼念朋友,倒像是在悼念——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容革的吼聲:
“我們回來了!”
然後是敖康,聽起來累得氣喘籲籲的:“快、快開門啊,重得要命。”
希圖笑罵:“你不是說一點兒不重、扛起來輕輕松松嗎?來,趕緊給我。”
“不,我要自己扛進家裏,都背一路了,大哥我可以的!”敖康十分堅持,他的人形颀長英挺,笑臉和煦可親,就只是大病初愈,偏瘦弱。
聽到外面的動靜,青哲立刻起身去開門,小龍扔掉水晶球,一咕嚕爬起來,趴在搖床邊上,揮揮爪,沖着紀墨央求:“爸爸,我想出去看,想看~”
“好!”紀墨欣然起身,抱起幼子,帶他出去看熱鬧,敖白習慣性陪同。
木屋露臺上。
“什麽?”青哲大驚失色,斥責道:“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跑那麽遠的地方去做什麽?多危險啊,不是讓你們就在附近轉轉嗎?”
希圖把獵物搬進木屋,聰明地選擇不接話,敖康跟着忙進忙出。
容革一頭火紅短發被寒風吹得亂翹,張揚又神氣,大咧咧躺在露臺上,痞兮兮地說:“哈哈哈~我們這麽多獸人出去,有什麽可擔心的?哲叔是怕我們被擄走嗎?”
“被擄走”,通常指的是落單雌性被流浪獸人搶去做伴侶。
“胡說八道!你們這麽五大三粗的,誰會覺得你們是雌性啊?”青哲忍俊不禁,好氣又好笑,心疼催促道:“躺地上做什麽?趕緊起來,進去換身衣服烤烤火。”
容革哼唧唧,四仰八叉躺着不動,嘟囔道:“啧~累死了,敖沂呢?讓他出來背我。”
青哲耐心十足,總把容革當淘氣幼崽哄:“沂兒還沒上來,他前陣子太累,讓他多休息吧,叫你圖哥背可以嗎?”
“開個玩笑而已,哪能叫圖哥背我?”容革懶洋洋地回,緊接着眉頭一挑,鯉魚打挺起身,說:“我下去看看,敖沂究竟在幹什麽!”說完手撐着露臺欄杆,輕巧跳進冰冷刺骨的聖湖,眨眼間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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