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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給他找借口了，錯了就是錯了。”林紀寒認為沒有任何理由去否定錯誤，他最讨厭的就是有人說王殺死林馥瑾是出于無奈，有些激動的答道，眼神冰冷、恐怖。

“你是所有王子、王女中唯一一個被王抱過的人。”王後見他生氣，便岔開林馥瑾為何死去的話題。林紀寒聽到後很是詫異，因為他沒有任何印象，他本身也不相信。

“那時候，你剛出生沒幾天。王在外面體察民情，聽到你出生，便匆匆趕回來。那時候，他把你抱在懷裏，你在他懷裏撲棱着小手、小腿。他緊張的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你掉下去。你睡着的時候，他都不敢碰你，怕把你弄醒、弄疼、弄哭……”王後只管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中，完全沒有看見林紀寒難以置信的複雜表情，在他大喊一聲“夠了。”以後才回過身來，看着他。

“你說的，我全都不記得。我只知道，從我記事那天起，就只有我一個人。後來馥瑾來到我身邊，就當我終于認為自己不再是一個人的時候，那個所謂的父親，又将這份幸福剝奪了。”林紀寒的語氣，顯然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王在你沒有記事之前離開了你，那時候你還不滿兩歲，命運中的第二個人出生了。那段時間，王幾乎整夜整夜的無法安睡，他明白那個秘密會應驗，你們中總會有人為水令國付出生命，所以他便漸漸疏遠了你，還有他所有的子女，他明白一時的歡樂只會帶來長久的痛苦，你難道完全沒有印象嗎？就在離開你的前幾年，王還會趁着你睡着，偷偷的去看你。”

“完全沒有印象。”紀寒冷冷的答道。

“這也罷，我不指望，你能夠原諒王，只希望你在争奪王位的時候，別颠覆了水令國。”王後很無奈，悲傷的說。

“如果，會出什麽事情的話，我會親自披甲上陣，母親大人不必擔心。”林紀寒繼續說，“兒臣告退。”

“平安回來。”王後說，這大概是一位母親對兒子出門後最大的願望了。林紀寒點頭，離開了。

已經過了幾個月，林紀寒還能清楚的記得，王死前的情景，他問他“為什麽不解釋”。王只是淡淡的答道：“沒有必要，徒增煩惱而已”。當時他只是覺得可笑，現在想想竟覺得，他是渴望死的，死了便能擺脫着痛苦的一切。就在他出掌打向他的時候，他的表情依舊平靜，就那樣平靜的離開了人世，沒有悲傷。直到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林紀寒才意識到，他的父親是個高明的騙子，是比他更加缜密的算計者。

林紀寒知道這些時候是有丁點的感動，但這并不代表他會打亂所有的部署與計劃，兒時的痛苦不是會被三言兩語抹平的，失去林馥瑾後痛不欲生的感覺，也不是輕易就能夠忘記的，他獨自一人守着暗巷的那份孤寂，更是不可磨滅的。

林紀寒靜靜的坐在房間裏想着離開前的事，若不是木士提及，他也不會再去想。他忘不了林馥瑾的死。當年，他趕到林馥瑾身邊的時候，他已經喝下了王賜的毒酒。牢房裏，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像是瀕死的魚，艱難的喘息着。

“馥瑾，你……為什麽？”痛深入骨髓，在林紀寒心裏的每一個角落叫嚣着。

“哥……哥！”有生之年，還能在見到林紀寒，林馥瑾顧不上胸口傳來的陣陣疼痛，爬到木栅欄旁。伸出顫抖的手，十指相扣，林馥瑾的嘴角勾起絕美的弧度。

淚已經潸然落下，林紀寒此刻好恨，恨王的無情，恨無央宮的冰冷，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保護不了所愛的人。只能看他如此痛苦，只能這樣，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馥瑾，你活着我要你活着！”淚如泉湧，卻模糊不了視線，他的眼中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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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大口大口的從他的嘴裏吐出來，他的話也更加不連貫，斷斷續續的，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在林紀寒的心口跳動。

“我希望哥哥能當上王，林馥瑾會變成天上的月亮，天天望着哥哥，保佑哥哥平安的”。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林紀寒伸出手想要擦去他嘴角的血，卻發現根本就擦不淨。他幼小的身體裏，怎會有這麽多的血？竟染紅了整個地面。

“不許你這樣說！”林紀寒說完，才發現這句話，是那樣的蒼白無力，根本就挽回不了什麽。

“我…最……愛哥哥！”再也沒能聽到他說話，他的聲音就那樣消失了。

緊握住的那只手，漸漸的失去溫度，林紀寒的心也越來越涼。

哥哥你知道嗎？黃泉路上有一條河叫做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橋，奈何橋邊有一個人，叫做孟婆。要過忘川河，就要走奈何橋，過奈何橋就要喝下孟婆湯。

但我會，忘了你！

為了來生再見到今生最愛，我會選擇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跳進忘川河。

在污濁的波濤之中，受盡一千年的折磨，在這一千年中，看着你一遍又一遍的走過奈何橋。期待轉世與你重逢。

你一定要等我，但不許你也跳下來。

只要我們兩人中的一個一直記着對方就好了，只要我一直記得哥哥就好了。

魂入忘川河，千年守君生。

他看着林馥瑾的棺木蓋上蓋子，他看着他被送往孤陵那個陰冷、潮濕的地方，看着那寸陽光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記得那時陰雨不斷，像是天的哭泣一樣，卻總也洗不盡心中的哀傷，心上仿佛劃了一個偌大的口子，那時活的不會愈合的傷口，不會被任何藥物治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晴了。月光靜靜的灑在身上，林紀寒跟着月亮走到無央宮的捉月樓上，對月起誓定會完成林馥瑾的心願。

含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君圓。

翌日，林紀寒與木士啓程回無央宮，逸海江的水災早在見冥淵的前幾天就處理妥當，最重要的事情也應經辦完了，留在這裏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就是在浪費時間。這一切的鬥争，他只想快些結束。

馬車在歸去的路上，快速的走着，木士騎馬走在前面，所有的一切都很平靜，一直都沒有什麽人煙，周邊樹木的葉子早已落盡，孤獨的矗立着。林紀寒在馬車中閉目養神，一陣吵鬧聲，将他驚擾，便撩開馬車上的簾子，向外看去。一個小男孩被兩個男人打倒在地上，加以拳腳，很快那孩子身上就多了許多青紫色的印記，嘴角更是被打出了血。林紀寒只是掃了一眼，卻引得心中一驚，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竟會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他不顧馬車沒停，沖出轎子，淩厲的劍劃破了天空，朱紅飛濺，甚至沒有聽到慘叫的聲音，剛才還活着的兩個人，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馥瑾！”林紀寒扔掉手中的劍，蹲下抱起那個孩子，溫柔的看着他，只對林馥瑾才有的溫柔，漸漸那孩子的視線開始模糊，看不清林紀寒的樣子，身上的疼痛使他倒在的林紀寒的懷裏，手卻一直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袖。

“馥瑾！”林紀寒再次擔心的叫他。他把這個男孩當成林馥瑾了，僅僅因為太過思念，太過愛林馥瑾。

“殿下其實不必親自動手，只管下命給我便可。”木士不知何時走過來說。

林紀寒抱着那個男孩起身，看都不看木士一眼說：“林馥瑾的事，除了我，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他的話很冷，但看向懷中男孩的目光确溫暖如春。

木士撿起地上的劍，看着林紀寒走向馬車，在精明的人也會有自己的弱點，殿下碰到林馥瑾就方寸大亂了，而我呢？木夏你還在像約定的那樣嗎，還在等我嗎？木士心痛的想。

或許那就是命中注定的遇見，如果林紀寒不是今天離開逸海江，如果不是走這條路，如果不是他要把馬車駕這麽快，如果他不撩開簾子，他就不會看到因父親欠下賭債，而被賣掉的琉璃盞，就不會救下不堪被人虐待而逃出，被追打的琉璃盞。

總之一切就那樣沒有征兆的發生了，兩個原本沒有任何交集的人，生命的軌道就那樣相撞了。

馬車中，林紀寒輕輕的為琉璃盞清理傷口，他依舊是昏迷不醒，林紀寒的目光緊緊的盯着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已經沾上了泥土與鮮血，混在一起分外的狼藉。他的眼中只有他，他是上蒼帶給他的禮物，如若不然高高在上的他，怎麽能夠允許自己的身上沾上灰塵呢？

琉璃盞就是在昏迷中，被林紀寒當做林馥瑾帶回了無央宮。

林真月回無央宮的日子，要比林紀寒早幾天，來來回回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也已經是初冬天氣了，戰場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但她估計着銘湛再過些日子就可以到了。

清晨，林真月對着鏡子，閉着好看的雙瞳，冬日天涼她已經換上了冬衣，肩上潔白的白狐毛蓬松自然，袖口裙擺上皆都點綴着些許，與之呼應。一個侍女為她梳理着海藻般的頭發，突然她眉頭一皺，輕輕的動了一下頭，那個侍女便匆匆擱下梳子，慌亂的跪倒了地上，她剛剛不小心弄痛了林真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