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葛墨筱在自己床上醒來的時候，覺得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個夢，但哭腫的雙眼告訴她那是一個事實。她揉揉頭一個胖乎乎的小手搭載了她的臉上。葛墨筱向床邊看去是個很可愛的小孩子，粉雕玉砌的像個瓷娃娃。

“王後娘娘你醒了？”身邊的小侍女叫到。

“承景怎麽會在這？”葛墨筱做起來問道，她在名義上是他的母親，可一直以來她都在照顧傅寧兒，很少管他。

“陛下說怕你一個人太寂寞，所以讓殿下來陪你！”

想起林紀寒，葛墨筱心中多少有些感動。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縱容自己哭，想着想着眼淚便又滑落下來。承景看到她哭，踮起腳尖笨手笨腳的去抹她的眼淚。

“母清。”承景咬字不清的叫到。

葛墨筱是喜歡小孩子的，聽到這聲心都被融化了，将承景緊緊抱在懷裏。承景起先有些不适應，後來仿佛感到葛墨筱心情不佳，便用小手怕打着她的背。

林真月回來之後，每天都會讓陸翠将奏折讀給她聽，參與國家政務。她不想讓自己閑着，林紀寒也是沒有辦法的。只得任由她去。

大概是在一個月後的一天，陸翠向以往以前讀奏折給林真月聽，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不讀了？”林真月問道。

陸翠只得繼續讀到，那折子上說的是殷洛稱病還鄉。

“陛下準了？”

“準了！”

林真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勉強笑着道：“挺好的。”

“長公主若是想他，現在便去。他還未離開無央宮，還是能見上的。”葛墨筱不知何時來的。

“見到了又該說些什麽，還是不見的好。”林真月停了停繼續說道：“陸翠，奉茶。”

陸翠收到命令後，便去準備了。

“承景可跟着來了？”林真月問道。緊接着一個小肉球便撲倒了她懷裏蹭來蹭去。

“你最近聽不聽話，有沒有惹麻煩？”林真月的手摸上他的頭，又順着頭找到他的臉，輕輕的掐了一下。林承景那滴溜溜的眼珠子便瞪着她，她看不到但還是感覺的道，寵溺的笑了下。

“他還小，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葛墨筱在一旁解釋。

“是太小了。”林真月的話中帶着隐隐的嘆息。

“最近還好嗎？”林真月問道。

葛墨筱知道她只的是傅寧兒走的事，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一切都好。”

林真月也沉默了，林承景在她懷裏動來動去的不老實，一會兒又跳下來鑽到了葛墨筱懷中。

“那天你在宮門口哭的事，讓哥哥大人丢盡了臉。無央宮中的人都知道了傅寧兒，若不是他以前是活死人，肯定會有人懷疑承景到底是誰的孩子。”

“對不起！”葛墨筱底下頭說道，沒想到這事已經傳到了林真月的耳朵裏。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林真月的聲音突然間變得嚴肅，“哥哥大人這生在乎的人也不過林馥瑾、琉璃盞和你而已，你就沒有想過你之所以愛傅寧兒只是因為他在閑得發慌時碰巧幫了你而已？”

葛墨筱被堵得說不出話，她的确沒有想過。現在想想她或許真的将感激當成了愛，只是感激一個人感激十年那也是刻骨銘心的一段情。

“母親，去玩！”此時，林承景不應景的說道。葛墨筱擡頭看了林真月一眼，陸翠在一旁輕輕碰了林真月一下，林真月便心領神會說道：“小孩子想出去，便去吧！”

“姑姑，一起！”承景拉着林真月的袖子撒嬌道。

“承景，你姑姑有事要忙！”葛墨筱将林承景拽回到懷裏，阻止他在擾亂林真月。林真月也剛想笑着推辭，誰知那孩子竟然哭鬧起來，而且越哭越大聲。

葛墨筱被弄的手足無措，像林真月求救道：“長公主不如今日歇息一下，陪陪承景。”

葛墨筱已經開口，叫林真月怎麽好拒絕。

一路上陸翠一直走在林真月的右邊，林真月才的得以在不熟悉的地方走的平穩。林承景走在最前面，他穿的很厚，衣服鼓鼓的像個球，給人随時會滾出去的錯覺。

“宮裏就承景一個小孩子，未免太寂寞了。”林真月說道。

“是啊！”葛墨筱回到，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林真月是什麽意思，一時間不敢再說些什麽。

“長公主，屬下有事禀報！”林真月還在向前走，一個聲音闖進了耳朵。

“何事？”林真月聽出是司棋的聲音問道。

“還能有什麽事，長公主您沒看奏折啊！我們跟……”林真月耳邊又傳來一個聒噪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司竹的。她還未說完，就被司棋打斷了。

“司竹你說話別這樣沒大沒小的，長公主還請借一步說話！”司棋說道。

林真月還未說可以，就聽到葛墨筱說：“長公主承景看樣子是累了，我們先告辭了。”說罷便帶林承景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一直到兩人走遠之後，司棋才繼續說：“日爰國長公主龍雅遇刺身亡，日爰國将這件事嫁禍在了水令國頭上，加之這幾年我國攻打下不少國家，其中不乏日爰國的進貢國。因此日爰國再次向我國發動戰事。”

“我看正好，連他們一起滅了！”司竹狂妄的說道。起先她跟着林真月頗有些不服氣，但到現在她不得不佩服林真月。

“今天早上拿來的奏折可能将它漏下了吧！日爰國終是沉不住氣了。”林真月微微一笑道，“本宮現在便去找陛下！”

“長公主是要在次出征嗎？好呀！這次就讓逐影騎一同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司竹興奮的說道，司棋在一旁拉也拉不住。

“是很想去！”林真月道。陸翠念折子的時候，會從最重要的事開始。這件事理應排在前面，她卻不知道，便說明林紀寒不想讓她知道。她已經休息了夠久了，沒理由還繼續放縱着自己。戰場上浴血殺敵、沖鋒陷陣固然重要，但一個能夠指揮千軍萬馬的将軍更加重要。

“陸翠陪我走一趟！”林真月說道。

“為什麽又是這小妮子，我陪您不就可以了嗎？”司竹在一旁不滿的抗議道。

“你們兩個去讓其他人收拾好，準備出發！”

“這麽快！好！現在馬上就去！”司竹聽到就要走的話，高興的就差跳舞。司棋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話。

去找林紀寒的路上，林真月一直在想如何拿回軍權。她手上的軍權已經被交給木士，如今要拿回來恐怕要費些心思。

耳旁傳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林真月駐足小聲問道：“前面怎麽回事？”

“長公主！”陸翠在一旁小聲道，“前面是殷公子！”

她話音未落，林真月就呆在了原地，她該說些什麽，該做些什麽，又或者從他身邊繞過去。可他具體在什麽位置，他為什麽也不說話？剛才的聲音是怎麽回事，難不成尹公也未能讓他站起來？也就是說，他現在只能靠輪椅代步。

“殷公子。”林真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癡癡叫了他一聲。

“你認識我？請問你是誰？”

人在想什麽的時候往往會被臉上的表情出賣，所以每當林真月遇事的時候總習慣冷着一張臉。但有時她還會被自己的目光出賣，尤其是在殷洛面前的時候，他總能捕捉到林真月臉上最細微的變化。可如今她看不見了，無論她心裏是怎樣的，她的目光都不會再發生任何的變化。

聽到殷洛的話後，她的心跳的很快，卻又好像随時會停下一樣。這是什麽意思，她是誰？殷洛不認識她了嗎？他沒有理由裝作不認識她，那麽也就是說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水令國長公主。”陸翠顯然不如林真月老練，驚訝全部寫在了臉上。好在殷洛沒有注意到她，她調試到了一下心情代替林真月回答了殷洛。

“原來是長公主殿下，草民行動不便，不能夠像殿下行禮，還望恕罪！”殷洛解釋道。林真月看不到他眉眼中帶着笑意，他的唇微微的像上翹彎成一個很溫柔的弧度，仿若三月蕩漾的春風，讓人覺得暖洋洋的。陸翠在一旁，不小心便看癡了。

“沒有關系！”他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林真月想到。

“草民以前可認識長公主？我前些日子受了傷，醒來便什麽都不記得了。”殷洛問道。

“只是有過幾面之緣而已。”林真月淡淡答道，不在冷着一張臉而是微笑着，微風吹過，揚起林真月的發絲，殷洛心下一動，只覺得這畫面很熟悉。

“是這樣啊！”殷洛低頭一笑，繼續說道：“我與內子想去……”

殷洛突然不說了，搖頭笑道：“好像跟公主沒有多大關系！就當草民什麽都沒說好了。”

這句話林真月已經聽不下去了，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內子”那兩個字上，他現在與葛綠瑤已經成婚了嗎？怎麽會這麽快！她曾想過會在次見到殷洛，她會被殷洛罵，然後她依舊冷着一張臉冷言冷語的回過去。只是她怎麽也沒想到，他失憶了，連她也記不得了。她想過那樣多的方式，卻惟獨沒有想到這一點。可這樣不挺好的嗎？最起碼他再也不會痛苦了，和葛綠瑤從此快活的生活在一起，做一對神仙眷侶。但她現在心裏就是難受，講不出的難受。

“長公主若是沒事，草民便告辭了。內子還在等我！”見到林真月不說話，殷洛說道。

林真月這才回過神來，他要走了，她連攔都沒有理由攔，只得點頭。林真月能感覺到他從自己身邊過去，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蘭花味道。這就是他們的結局了，殷洛将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一幹二淨，他們之間的情，之間的恨，都葬送在那個硝煙紛飛的疆場。

林真月突然想起鏡湖的梨樹，她與林魂在鏡湖共度的那個冬天。殷洛來的時候會帶些野物、一壺好酒，他們烤着火讨論着梨樹何時會發芽，花開後會不會又像是下了一場雪。

林真月再次邁開步子，一步一步無比堅定的走着，林魂也好，殷洛也好，他們都可以遠離這些是是非非了，她已經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

只是林真月不知道，殷洛在出去見到葛綠瑤的時候問了她一個問題“長公主的眼睛是否看不見？”

葛綠瑤當時很詫異的回到：“洛洛一定是看錯了，長公主的眼睛沒事。”

自始至終最了解她的那個人，始終是殷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