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終章

時水令國四百三十八年，翰王四年初春。

林紀寒、林真月決定在煙茗山舉行稱帝大典，然而在出發前一夜，卻發生了一件衆人始料未及的事。

那夜窗外月光皎潔，大殿中林紀寒坐在長椅上，手扶着額頭。眸子中的神色，帶着隐隐的哀傷。

事情終于要結束了，可是琉璃盞已經不在了

他曾經許諾要給琉璃盞的一個在也沒有人會傷害他的世界，馬上就會出現了，可是他卻因為自己的偏執，離開了人世。

琉璃盞不是林馥瑾又有什麽關系？林紀寒恨自己為何現在才看清？為何直到他死都讓他活在林馥瑾的陰影裏。

林紀寒閉上眼，腦海裏回蕩的都是那日琉璃盞說過的話，那日他是噙滿淚水的眼中滿是哀求于期待，只希望他眼中的他不是那個人的影子，而是真正的他。可是直到他握緊他衣襟的手放開，林紀寒嘴裏所呼喊的都是“馥瑾”。

是誰讓他認為林馥瑾活着的那個夢醒了？

又是誰打翻了他關于琉璃盞的那個夢？

那日琉璃盞留下的血，染紅了的不只是衣襟，還有一江的寒水，還有那皎潔的月。

“哥哥大人？”久久沒有聽到林紀寒說話，林真月在一旁叫道。

“嗯？什麽事？”林紀寒回過神來，正對林真月與他相似的眼睛，心中頓起悲涼。

“沒什麽事。”林真月停停，繼續說，“登基大典再過些日子就要舉行了，哥哥大人事後必定國事繁忙，就趁這些日子好好休息吧！妹妹不叨擾了。”林真月緩慢的說着。但事實上，等待他們的只是一個悲慘的結局，他們終将都會受到懲罰。

“嗯！妹妹也是。”

林真月緩慢的轉身，緩慢的走着。她鼻邊還萦繞着屬于林紀寒的氣息，她怕下一刻這絲淡淡的香會被血腥味所代替。

後果真如她所想，血腥味來的極其突然。

大殿裏的侍女幾乎同時的發出刺耳的尖叫。林真月只覺的身後一熱，淌出暖暖的液體，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淚從她臉上滑落下來，在嘴角停住。殷紅的血順着裙擺滑落到地上，蜿蜒成涓涓的紅色溪流。她回首，聽到有東西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林紀寒的眼神顫抖，接住了倒下的林真月。她那一身白色裙裝，已經變成紅色，恰如天邊不知為何變成紅色的月亮。

林紀寒拿出一粒迷藥想塞進林真月嘴裏，但她像是聞到的味道猜出什麽，貝齒緊緊的合着，像是要咬碎了。紀寒無奈的笑笑，一定要這麽倔強嗎？他的手捏着她尖尖的下颌，緩慢的施力，生怕弄痛了她。傷口根本不足以致命，但會大量失血，她幾乎是在被刺的一瞬間就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麽。長久的僵持使她再也無力抵抗，藥順着喉嚨滑下去，冰涼的感覺，沁透心脾。

“為…什麽……哥哥大……人？”昏迷之前林真月問道，她想聽林紀寒親口說出答案。她心痛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這是在看不起她嗎？她眼淚不可抑制的流出，誰說她的淚已經凍成了冰，不可能在流下的？

“我只有你這麽一個妹妹了！”林紀寒小聲講到，手指拭去她的淚水，卻阻止不了它的流下。

“你……哥哥…真…過分！我……恨你！”林真月說的氣若游絲，斷斷續續，她一直勉強自己不要昏過去，不要讓周圍的侍女以為自己死了。但是，她支持不住了，還未說完就已經暈了過去。

“允許你退縮一次，這次由哥哥來保護你！”林紀寒俯下身子，在她耳邊呢喃。

他們以前說話時總是帶着刺的，總是冷嘲熱諷的。鬥得死去火來，誰會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彼此相惜。他想他可以陪葛墨筱老死在這深宮之中，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林真月不行，她對這深宮沒有任何的留戀，不能夠被困在這裏。

林紀寒想要把面前的這個人的一颦一笑全部印在腦海裏，把她的每個微小的細節全部記住。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他都沒能夠好好看清她的樣子。

紀寒看着慘白的顏，愣了許久，終于微微一笑。在那些侍女的眼中，是萬分邪惡的，就如地獄裏爬出來的面色猙獰的惡鬼。

無央宮出現了令人心驚膽戰，卻又讓人啼笑皆非的事。

一向做事謹慎、步步為營的翰王，竟然讓自己殺死霁月長公主的消息傳了出去。而且越傳越廣，消息竟都飛出了無央宮，傳到了星宿那，鬧得人盡皆知。

魔女的死，自是大快人心。至于對将要登上帝位的林紀寒，人們巴不得和她一個下場。

但不管怎樣，總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誰還會追究消息是怎樣傳出來的？

後據史料記載。

翰王四年，四月五日。

林紀寒在煙茗山斷崖上，舉行登基大典。

一切都很順利，但就在他祭天之時，星宿在其副教主藍罄的帶領下，殺到了煙茗山。

翰王被藍罄一劍刺入胸膛，摔下斷崖。

後星宿輔佐翰王之子林承景登基，史稱奉天帝。為表對父親的尊敬，特追林紀寒為先翰帝。星宿為水令國國教，因教主皇甫神希隐退，所以由副教主藍罄擔任國父，并作為奉天帝老師。

奉天帝曾派人到斷崖下尋找先帝，終在崖下尋得一具白骨，後經太醫堅定那白骨的确是男性的。

在後就是有人道聽途說，一個男子曾經出現在崖下，似是先帝。後經查證，那男子是先帝的奴，并非先帝。

“國父！”葛墨筱見到來人，輕輕叫到。

林紀寒不在後，葛墨筱就一直呆在這深宮之中，等她回來。林安宇不是第一次來找她，他想勸她離開，但都被拒絕了。

“太後娘娘！”林安宇再次試探着提出，“您今日可以離開，宮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您出去不會受半點委屈。”

“不，我等他回來。”葛墨筱說的十分堅定，林安宇無奈的嘆口氣退了出來。

他想起林紀寒掉落懸崖之前說的話。他希望他可以送葛墨筱出宮，不要讓葛墨筱一直等。但葛墨筱也是個倔脾氣，根本不聽勸。她說林紀寒不回來不守信的是他，若是她走了那便是她不信守承諾。

林紀寒算計來，算計去，都沒有算到林安宇會直接這麽幹脆的要了他的命。他想若是将他留在無央宮慢慢折磨，也要比殺了他痛快。可是在林安宇心中，折磨自己的兄弟跟折磨自己沒有任何差別，還不如殺了他。

林安宇出來未走幾步，就碰到了貍貓。她站在風口，風吹起三千發絲，宛若漂亮的瓷娃娃。

“貓女！”

貍貓側頭看他，嘴角綻放出一個絕美的微笑。

“安宇。”林安宇身子一怔，他是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有事？”

貍貓點點頭，說道：“我想去死，那個人已經去了。我現在死，奈何橋前說不定來得及在見一面。”

林安宇難以置信的看着她，他不相信這句話竟然是貍貓講出來的，但又馬上意識到貍貓不是鬧着玩的。

“你說過你會一直陪着我的。”林安宇沖上前去，抓住貍貓的肩膀吼道。

“但我要死了，一個死人沒辦法陪你。”貍貓說道，“安宇，大家都得到了應得的報應，林紀寒是，林真月也是。你的報應就是帶着這副面具，一輩子或者謊言孤寂之中。”

聽到貍貓不沾染一絲的情緒的話，林安宇退後幾步，跌坐在了地上。貍貓走過去，蹲在她面前，輕輕的吻上他的唇，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林安宇的懲罰開始了，他總希望找一個真正認識自己的人，可遍尋無果。

後來林安宇曾多次去一個尼姑庵，拜訪一個故人，但始終不得見。

聽說那人是個瞎子，剛剛出家沒多久，每日都會誦經禱告。林安宇并不相信這個人信佛，她大概只是在向子民深深信任的佛忏悔贖罪。

他曾去過她的寝室，在哪裏發現一根老舊的簽字，上面寫着“嫦娥應悔偷靈藥”,這使他驀然想起後半句“碧海青天夜夜心”來。

原來有些事情，在那時就早已注定。貍貓雖然打破了他當時的結局，但他的命運卻始終蒼涼。

一年後，時局漸漸穩定。

在一個開滿梨花的庭院，一位白衣男子坐在輪椅中，花瓣落了一身。

一切美的像一幅畫。

“洛,外面冷,我們進去吧！”一位少婦為他披上一件外衣，輕聲說道。

殷洛微微一笑點頭，輪椅發出碌碌的響聲，殷洛突然回首，看向遠方。片刻後，他又回過頭來，問道：“瑤瑤可聽見什麽？”

葛墨筱搖頭道：“沒有。”

殷洛失望的嘆了口氣。

“你聽到什麽了？”葛墨筱見他不開心，連忙問道。

風吹起滿庭的花瓣，如同飛舞的銀蝶，殷洛似是傾盡了這一生的溫柔說道：“鏡湖翠微，胡不歸？”

鏡湖翠微，胡不歸？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