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報仇

“住手!”

随着發簪的刺入,老婦人再一次發出的慘痛哀嚎,那名女衛也顧不得自己的行動會不會激怒吳名,縱身就朝榻上沖了過來,手中亦是寒光一閃,一柄短劍直刺吳名面門。

吳名立刻将老婦人拉高了幾分,擋在自己身前,抵向女衛的短劍。

女衛不敢傷及老太夫人,只能中途變招,改從側面刺向吳名。

吳名則趁機将發簪拔了出來,甩手朝女衛丢了過去。

女衛立刻如條件反射一般地揮舞短劍,想要将發簪擊飛。

然而吳名并非和她一樣的武者,從他手裏放出來的東西也不像尋常的暗器那樣只走直線和抛物線。

于是,劍揮出去了,卻沒能碰到發簪。

女衛不由一愣。

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發簪已先拐彎再加速,嗖地一下鑽進了女衛的咽喉。

“嗚……”

女衛并未馬上斷氣,一手捂住咽喉,一手繼續揮劍,試圖在死前與吳名同歸于盡。

吳名卻輕啓雙唇,吐出了一個無聲的“爆”字。

嘭!

女衛的咽喉立刻炸開了一個血洞。

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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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衛的身體跟着摔倒在地,短劍也從手滑落,與地面的石磚碰出一聲脆響。

“呀啊——”

餘下的侍女齊聲尖叫,有兩個膽小的更是眼皮一翻,直接暈倒在地。

相比之下,榻上的老婦人雖然滿臉是血,痛到流淚,但表現卻遠沒有侍女們那麽慌亂。甚至于,當吳名與女衛交手的時候,她竟顫顫巍巍地拔下另一枚發簪,朝着吳名掐住她脖頸的右手就刺了下去。

可惜的是,神識不像五感,不存在方向的限制,老婦人的一舉一動都未能逃過吳名的注意。

正好她擡手的時候,女衛已經倒下,吳名一手扣着她的脖頸不放,另一只手迅速回轉,在簪子碰到右手之前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放出靈力,重重一捏。

只聽“咔嚓”一聲,腕骨處便傳來了碎裂的聲響。

而就在這時,內室的門外也傳來一聲斷喝。

“住手!”

緊接着,門簾一掀,嚴衡已帶人闖了進來。

老婦人頓時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叫起來,“衡郎,救我!”

然而話音未落,嘴裏就多了一團東西,卻是吳名順手拿起榻邊案幾上放着的一塊涼糕,塞進了她的嘴巴。

看到老婦人滿臉是血,腮幫子上多了兩個大洞,右手的手腕也軟塌塌地垂了下來,嚴衡臉上卻沒有露出暴怒或者焦急的表情,反而一臉無奈地對吳名道:“夫人,适可而止。”

“憑什麽?”吳名冷冷反問。

嚴衡只好繼續解釋,“你我成親還不到一日,若是她在這個時候意外身隕,很容易會讓人誤以為是你将她克死。”

“……”

吳名頓時無語。

他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弄死這個愛擺譜的老太婆呢,嚴衡那邊就直接給她判了死刑。

真沒意思。

吳名手一松,放開老婦人,縱身從榻上跳了下去。

然而不等他走到嚴衡身邊,身後的老婦人便将嘴裏的涼糕吐了出來,鼓起漏風的腮幫子朝嚴衡怒吼,“殺了他,馬上給我殺了他!你若不殺他,我就不認你這個孫子!”

吳名頓時臉色一沉,轉身就想往回走,給這老婦人一個“痛快”。

“莫要在意。”嚴衡趕忙将他拉了回來,“交給我來處理就是。”

說着,嚴衡朝身後人打了個手勢。

一群侍衛立刻沖入內室,将地上的侍女全部捆綁起來。

“嚴衡,你這是何意?!”榻上的老婦人頓時大驚失色,連昵稱都不叫了。

“您老了,也該頤養天年了。”嚴衡漠然道。

“放肆!”老婦人顧不得臉上的傷痛,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憤怒地拍打長榻,“你和贏氏那毒婦一樣,都是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要把你——還有那個狼心狗肺的女人全都逐出嚴家!滾!你給我滾!你們全都給我滾!”

“你就讓她這麽呱噪下去?”吳名不耐煩地看向嚴衡。

“不喜歡就不要聽。”嚴衡擡手捂住吳名的耳朵,轉頭向身邊的一個侍衛吩咐道,“讓吳婆子帶幾個人過來伺候老太夫人。”

“諾!”護衛領命而去。

吳名撇了撇嘴,又瞥了眼還在長榻上聲嘶力竭地哭罵的老婦人,決定暫且給嚴衡一個面子。

雖然說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但這個晚上還沒結束呢,不是嗎?

吳名身形一轉,掙開嚴衡的雙手,邁步朝屋外走去。

嚴衡怔了一下便跟在他的身後,邊走邊向他賠禮,“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忘了老太夫人最喜遷怒。”

“得啦,你要是真有心,就拿點實際的補償出來,嘴上說得再多又有毛用。”吳名說得很不客氣,心裏更是冷笑。

說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

吳名自從知道這句話就覺得它說得真是太對了,如果道歉就能解決問題,這世上哪還會有問題存在!

“我已讓人調派新的侍女過去,屋子也會重新收拾。”嚴衡答道。

吳名頓時生出一直雞同鴨講的無奈。

原來嚴衡所說的補償壓根就不是補償那幾個挨打的侍女,而是面子受損的他!

幸好他親自過來收拾了那老太婆一頓,若只是轉身去嚴衡那裏告狀,嚴衡非勸他息事寧人不可!

吳名正暗暗腹诽,目光一掃,卻發現院子裏的侍女和暗樁也都被嚴衡帶來的侍衛控制起來,其中還包括把他領到這裏的花娘。

吳名不由心下一冷,想到一種可能,馬上雙眉一挑,揚聲道:“站那邊幹嘛?過來,該回去了!”

身邊的嚴衡以及另一邊的侍女們皆是一愣。

“說你呢,叫花娘的那個!”吳名眼睛一瞪,作惱火狀。

花娘立刻恍然大悟,趕忙從人堆裏鑽了出來,跪倒在吳名面前,“夫人!”

“我先回去了。”吳名沒再理她,轉頭向嚴衡道:“這丫頭以後就是我的人,我院裏的那幾個,你也別給我弄沒了!尤其是金角銀角,今晚我要是看不見她們,呵呵……”

吳名沒說看不到的話會怎樣,但嚴衡卻聽得背脊一寒,腦子裏不由自主就冒出了老太夫人那張被戳穿的血臉。

剛一進門的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地獄裏的羅剎惡鬼。

陰冷,殘暴,肆意,張狂。

即使被他殺戮、淩虐的對象是一群羸弱的女子,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他的臉上也不見一絲憐憫,半點動搖。

但這會兒,吳名卻又愛護起了自己的侍女,不肯讓他把這些侍女殺掉滅口。

難道他之所以跑到春晖園肆虐,也是為了給他的那些侍女報仇?

愣愕之餘,嚴衡有些難以置信。

但轉念一想,嚴衡便意識到他對“阮橙”的了解只限于阮橙上一世的生平,至于他這個人,他的性格,他的喜好,他卻知之甚少,幾近于無。

算了,幾個毛都沒長全的侍女而已,留下也不影響什麽。

嚴衡當即點了點頭,“一會兒我會讓人把她們送回去。不過,她們短期內是沒法伺候你的,新侍女你得留下,別攆走了。”

“行。”吳名滿意地點了點頭,擡腳踢了踢還跪在一旁的花娘,“起來,走了!”

“諾!”花娘趕忙起身。

嚴衡卻伸手将吳名拉住,“我要留在這裏善後,就不陪你回去了。”

“沒事,有她帶路呢,肯定不會走丢。”吳名指了指花娘。

嚴衡擔心的當然不是吳名迷路,而是他故意走失,離開郡守府,但就這一天一夜的相處來看,吳名并沒有表現出離開的意圖,嚴衡便決定暫且信他一信,只當是考驗了。

“那就好。”嚴衡松開手,“今晚肯定也無法和母親一起用餐了,你回去後自己派人向廚房那邊要些吃食,莫要餓着肚子。至于你院子裏的廚房,也只能等明日再做準備。”

“知道啦!”吳名擺擺手,帶着花娘走出院子。

見吳名的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嚴衡收回目光,擡手向院子裏的侍衛做了個殺無赦的手勢。

侍衛們立刻領命而動,手起劍落,将院中的侍女和暗樁全部斬殺。

這些侍衛都是經過訓練的熟手,出手時又快又準又狠,愣是沒讓院中諸人發出一點聲響就倒落在地。

但聲音可以杜絕,血腥味卻是在所難免。

一時間,原本鳥語花香的院落便成了屠宰場,熏得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嚴衡神色不變地轉過身,再次回到老太夫人所在的內室門口。

老太夫人所在的內室已被清理一空,裏面的侍女全被搬運了出去,老太夫人也不再叫罵,只無力地靠在榻上,陰冷地盯着屋子裏出入的每一個人,似乎要将這些人全部記在心底。

嚴衡沒有進去,站在門外,用比老太夫人更加陰鸷的目光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他原本還在猶豫該讓她自在多久,沒想到吳名卻陰差陽錯地幫他做了決定。

有那麽一瞬間,嚴衡甚至後悔自己怎麽沒有再“晚來一步”。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嚴衡自己卻再清楚不過,重生之後,他第一個想要殺掉的人就是這位老太夫人。

但她是他的祖母,嚴氏真正意義上的掌控者,如果他不管不顧地将她除掉,嚴氏的族老以及姻親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就算不殺掉他,也會将他從郡守的位置上趕下去,順勢将皇帝紮入遼東的勢力根系清剿一空。

嚴衡上一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祖母從未将他視為親孫。早先的時候,老太夫人就想把他母親嬴氏弄死,讓他的父親迎娶遼東貴女。後來父親早亡,老太夫人又想把他們母子全都弄死,讓自己的小兒子繼承嚴家一切。

好在嚴氏的其他人尚且對皇帝懷有畏懼,更希望通過聯姻的方式來消除皇帝對他們的疑心和打壓,而不是撕破臉皮,徹底開戰。

嚴衡的父親也處處維護嬴氏,好幾次親自出手,幫她避開老太夫人的算計。

說起來,老太夫人并不是個心機深沉、足智多謀的人,她從始至終都沒掩飾過自己對嬴氏的不喜,也讓嬴氏從一開始就對她做足了防備。

為了以防不測,嚴衡出生後不久,嬴氏就将他送回鹹陽,交由兄長代為撫養,一直到十六歲才将他接回身邊。

然而不叫的狗才最會咬人,跟那個人比起來,老太夫人和他那位叔父也不過就是……

嚴衡深吸了口氣,握緊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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