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七二犒賞
洗了澡,吃過飯,疲憊便席卷而來,嚴衡終是什麽都沒有做,抱着吳名便酣然入睡。
再睜眼已是日上三杆,吳名倒是也沒起床,正懶洋洋地躺在他的身旁,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對視。
嚴衡頓覺自己昨晚實在是錯失良機,怎麽都該再吃一頓才是。但這會兒再做什麽可就是白日宣淫了,更何況随時可能有侍女闖入,他的那群侍衛差不多也該追過來了。
“有人來找過我嗎?”嚴衡問。
“沒有。”吳名道,“但姚重已經在前院等了好半天了。”
侍衛肯定已經過來了。
嚴衡嘆了口氣,伸手将吳名攬入懷中,用力抱了一會兒,然後便毅然決然地起身下床,去櫃子裏翻找留在這裏的備用衣裳。
吳名伸了個懶腰,跟着坐了起來,“跟我一起吃朝食,還是跟姚重一起?”
“你也跟我過去吧。”嚴衡道,“讓人把吃食送到前院去。”
“那我也得先去廚房一趟,然後再去找你。”
“善。”
嚴衡穿好衣服就去了前院,出門的時候把正在門外掃地的玳瑁吓了一跳。
吳名也沒在房間裏待多久,套了件衣服,把頭發簡單梳了個發髻,然後就抓起嚴衡昨夜穿過的那件大氅,披在身上,起身出門。
剛一走下門前臺階,玳瑁就湊上前來,“夫人,主君回來了?”
“看都看到了,還問什麽?”吳名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真是主君啊!”玳瑁揉了揉被彈疼的腦門,“我還以為白日見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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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才是白日見鬼呢!
吳名翻了個白眼,邁步去了廚房。
桂花顯然已經發現砂鍋羊肉不見了,正在廚房裏急得團團轉,見吳名推門進來,立刻吓得跪倒在地,“夫人,婢子有罪!婢子沒看管好廚房……”
“羊肉和米飯都是我拿的。”吳名打斷道,“晝食的事過會兒再說,朝食準備好沒?”
“豆……豆漿……已經好了,荷包蛋……還……還沒……”
“我自己看吧。”吳名受不了桂花一見男人就緊張的毛病,邁步走到案板前,發現豆漿已經榨好了,旁邊還有一鍋蒸好的饅頭,一碟子已經調過味的蘿蔔幹,鹵肉,就剩荷包蛋這個涼了就不好吃的東西還沒動手。
“快點做荷包蛋,多做幾個,全要五分熟的。”吳名一邊吩咐,一邊去取食盒。
嚴衡這時已經到了前院。
一出連通前後院的垂花門,嚴衡便發現追着他過來的侍衛已經盡數站在院中,不由面上一熱,向最近的兩個吩咐道:“分一半人下去休息,我今日不會離開軍營。”
“諾。”侍衛躬身應諾,将嚴衡的吩咐轉達給侍衛頭領。
嚴衡身邊的侍衛全都經過極為嚴格的訓練,不多嘴就是訓練中的首要一條。就像這次,即使嚴衡執拗地甩開隊伍,一個人快馬奔回襄平,侍衛也只會奮力追趕,而不會多問一句為何如此。
但姚重這樣的心腹得用之人就不會讓他這樣省心了。
嚴衡一進正堂,已在此地等候多時的姚重就一邊躬身見禮,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不知主君有何緊要之事,竟需甩脫侍衛,單騎而歸?”
“緊要之事,自是不可對人言的。”嚴衡輕咳一聲,掩去尴尬,“你這麽早過來,可是有事?”
“郡守駕臨,奴婢怎敢不來叩首?”姚重用嚴衡的語氣還了一句,然後才笑眯眯地繼續說道,“今日營中犒賞三軍,主君既然來了,不如也去露個臉?”
“什麽時候開始?”嚴衡問道。
用米糧油鹽犒賞三軍的主意還是吳名出的,雖然他當時只是和嚴衡讨論“物流”這個新名詞的時候随口提了一句,嚴衡卻很是在意地記在了心裏。正好今年沒有什麽大旱大澇,軍屯裏種的莊稼都算得上豐收,又多了豆油和海鹽兩個大進項,正是資本雄厚,收買人心的好時節。嚴衡便讓人完善了犒賞的內容和流程,當作正經命令發布下去。
巡視的路上,有些軍營就已經将犒賞發給了兵卒,相比他們,襄平這邊反倒有些晚了。
“已經開始了。”姚重道,“但這一次的犒賞乃是由諸将親手頒發到每一個兵丁手中,沒一兩個時辰結束不了,主君用過朝食再去也來得及。”
“你怎麽知道我還未用過朝食?”嚴衡尴尬地問道。
“主君,這前後院加起來也沒多大的地方,光是用耳朵聽也知道夫人一直未起……”
姚重話未說完,門外便傳來吳名的冷哼,“又說我什麽壞話呢?”
“夫人明鑒,我哪裏會說您的壞話,褒贊還來不及呢!”姚重趕忙轉過身來,向吳名求饒。
吳名只是用這句話提醒他們自己來了,說完便拎着食盒進了正堂,連個正臉都沒給姚重。
嚴衡也沒再多言,故作威嚴地坐在案幾後,看着吳名擺放吃食。
但很快,嚴衡就注意到姚重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來轉去,而且主要在吳名的腰臀處流連,頓時惱火道:“你先出去,待我和夫人用過朝食,自會叫人喚你。”
“諾。”姚重一臉戲谑地應了個諾,躬身退出正堂。
嚴衡這才緩了緩緊繃的表情,問吳名是否知道今日犒賞三軍的事。
“知道,羅道子還請我觀禮來着,但我不想站外面吹冷風,推掉了。”吳名道。
“陪我一起去看看吧。”嚴衡道,“只是過去看看,不會站太久,你多穿一點就是。”
吳名并非空有顏色的花枝,沒必要一直藏在屋子裏不見人。反正再過幾日,他也要随自己出去走動,今日權當是一次試煉,讓他習慣一下前呼後擁的滋味。
吳名沒想那麽多,只覺得去了也就是當背景牆的,沒什麽麻煩和難度,沉吟了一下就點頭同意,“那就去看看吧。”
應諾下來,吳名才知道背景牆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首先他穿的一身衣服就要從裏到外全部換掉。等他把嫪姑姑取來的新衣服裏三層外三層地穿裹完畢,吳名頓時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擔心保暖的問題,有這麽多層衣服在,再大的風也吹不進身體。
換衣服的時候,嫪姑姑看出了吳名的不耐,笑眯眯地提醒他,這是也就是在兵營,很多東西都省略掉了,若是參加士族間的宴會,光是腰間的環佩就要再添一圈,頭上的發冠也要換成幾斤重的黃金寶石。
吳名扯了扯嘴角,開始考慮有沒有可能用塑料充寶石,把黃金換成鋁合金。
他還在異想天開地做白日夢,嫪姑姑又開始叮囑禮儀上的問題。
好在嚴衡一向沒什麽耐心,嫪姑姑還沒嘟囔兩句,嚴衡就不耐煩地闖了進來,把已經穿戴整齊的吳名從嫪姑姑的緊箍咒下拉走。
當兩人在一衆侍衛的簇擁下來到校場,犒賞的儀式已經進行了一半。
領導人駕臨從來都沒有突襲一說,一得到嚴衡出席犒賞儀式的首肯,姚重就派人将嚴衡已至軍營的事報給了這邊的軍官和羅道子,讓他們做好迎接的準備——更重要的是,做好保駕護航的準備。
于是,嚴衡剛一露面,整個儀式便戛然而止。
臺子上的軍官紛紛擠出一臉驚訝,匆匆忙忙地和羅道子一起下來見禮,下面的兵卒則全都跪倒在地,雖未三呼萬歲,但排場差不到哪去了。
嚴衡并未和這些人多言,也沒發表什麽振奮人心的演說,一臉漠然地登上觀禮臺,在首席處站定,然後才沉聲道:“起。”
“起——”跟在他身邊的侍衛馬上扯起嗓子,将嚴衡的命令傳達下去。
等下面的兵卒紛紛站了起來,嚴衡看了看兩側的軍官,見他們也已找位置站好,這才再次說道:“繼續吧。”
“諾!”二五百主大聲應諾,接着便親自向下面的百将傳達了這個命令。
這年月沒有椅子,觀禮臺上的人——包括嚴衡——都只能和下面的兵卒一樣在太陽底下站着,不過就是位置不同罷了,看起來倒有那麽一點同甘共苦的意思。
得到命令,下面立刻又喊起了人名,被喊到名字的士兵也大聲應諾,快步跑上前領取犒賞。
嚴衡并不想讓人覺得他有謀反之心,屯田裏的這些兵卒雖然也挂着軍隊的頭銜,但衣着打扮都和正規軍有所不同,對外也只宣稱是為了給邊關囤積軍糧才額外招募。訓練用的校場都在軍營正中,外面被軍營和農田層層環繞。尋常人只能看到兵卒們在農田裏幹活,根本不知道他們每日也是要出操訓練,拿刀握槍的。
每處屯田裏的兵卒數量也不會招募太多,像襄平的這處就只有一千人左右,由一名二五百主統領,下面設五百主兩個,百将十人。
這次犒賞,二五百主、五百主以及只管理匠人營的羅道子都在臺上觀禮,十名百将負責将犒賞的物品親自發放到千名兵卒手中。
犒賞的東西其實并不多,不過就是一罐豆油,一包食鹽、一升白面、一斤豬肉。
但拿到犒賞的兵丁無不喜笑顏開,只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少捎寄回家,讓家人享用的。
這年月會主動投身軍營的都是貧家子,這四樣東西雖然數量不多,但對窮人家來說,每一樣都是精貴之物,足以讓他們全家過個好年。若是節省一些,像豆油和食鹽這兩樣大可以多用幾月,省下來的開銷可不是一點半點。裝豆油的罐子更是可以長長久久地使用下去,讓家裏多上一件家什。
嚴衡在找人屯田的時候就有通過這些人來影響當地百姓的考慮,每處軍屯的兵卒都以本地人為主,只有軍官是另外選調的。入營達到一定時間而且表現良好的兵卒都可以得到探親假,每個月都有一天可以回去和家人團聚,就算自己的探親假已經用掉,也可以讓沒用掉的其他人把東西捎帶回去。
當然了,每次回去前,上官都會反複叮囑:不該說的話別說,不該做的事別做。
但這年月最講究忠孝二字,郡守給他們飯吃,他們就要給郡守賣命,只是閉緊嘴巴又算得了什麽?悶聲發大財嘛,他們還不想讓人覺得軍營裏日子太好,過來跟他們搶位置呢!
嚴衡并不理解這些兵卒的心情,但見到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笑容,他便覺得這次犒賞沒有做無用功,只要條件允許,今後大可以繼續下去。
吳名也在感慨,但他感慨的卻是這年月的人可真好糊弄。
這要是換成後世,哪家工廠企業的老板敢用這點玩意當福利,來年就別指望招到人了!
可眼前的這些兵卒卻不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一個個竟然還感恩戴德!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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