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八一子嗣
嚴衡剛走,嫪姑姑便回到吳名面前,再一次跪下來俯首請罪。
吳名很快就明白過來,嗤笑道:“木已成舟,這會兒請罪不覺得晚了點嗎?”
自作主張的罪已經請過來,嫪姑姑這會兒請的其實是把吳名拖下水做保命符的罪。
嫪姑姑今日此舉看似多管閑事,但也未嘗不是與嚴琛一家撇清關系。若是嚴琛也知道其父在嚴衡庶弟失蹤一事中扮演的角色,甚至手裏還握着能證明此人身世的證據,那在失勢被貶之後,難保不會生出報複的心事。
嫪姑姑和那個什麽前大總管縱然有些非同一般的暧昧關系,但終究不是嚴琛的親媽。先不說一個庶子和一家子奴才捆綁在一起能否鬥過有錢有勢有兵有權的郡守,就算能,嫪姑姑這個“外人”也沒法從中得到半點好處。
相反,若是他們失敗了,嫪姑姑還會更加倒黴。嫪姑姑如今可是在吳名這個郡守夫人身邊做事,一旦遭到牽扯,很容易被誤解為心懷鬼胎,刻意接近,到時候的下場能好才怪。
于是,嫪姑姑幹脆變被動為主動,将自己從整件事裏摘了出去。
但這一切都是以吳名會庇護她為前提的,若不是看出吳名頗為護短,對身邊人很是包容,嫪姑姑也不敢冒着被滅口的風險揭開此事。
“老奴不敢為自己辯駁,亦知道自己貪生怕死。”嫪姑姑不慌不忙地答道,“但錯了就是錯了,縱有千般理由,也不能把錯的當成對的。縱使認得晚些,也好過知錯而不認。畢竟,夫人原諒老奴是一回事,老奴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卻不承認則是另一回事。”
“行了,其實你就是看出我不會要你的命吧?”吳名不以為然地撇嘴。
被人當成擋箭牌的滋味确實不爽,但嫪姑姑的所作所為并未超出吳名可以容忍的底線——不管出于什麽目的,她終究只是說了真話,講了實事——如果連別人講真話都不能容忍,那首先該被質疑的應該是聽不得真話的自己,其次是這個讓人說不得真話的世界,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那個講真話的人。
“老奴惶恐。”嫪姑姑早就看出吳名無意追究,立刻見好就收地不再多言。
吳名撇了撇嘴,終是警告了一句,“你年紀也不小了,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自己好好把握,別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
“夫人放心,老奴定會謹記此言。”嫪姑姑伏下身子,恭順地答道。
“下去吧。”吳名不喜歡這種居高臨下、泾渭分明的氣氛,縱使他才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他人生死的一方,也無法讓他生出半點愉悅之情,興味索然地擺擺手,将嫪姑姑攆了出去。
當天晚上,吳名沒等嚴衡回來,把自己的事做完便上床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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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睡着睡着,吳名便發覺冰冷的被窩裏多了一個熱源,立刻近乎本能地側身抱住,一邊往那熱處貼靠,一邊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該讓人把暖閣的炕給燒起來了,省得總在半夜裏凍醒……
呃……
這個熱源的手感怎麽有點像人……
吳名猛然睜開雙眼,立刻發現自己抱了個胸肌發達的壯漢,正是說過晚上要來的嚴衡。
“你來了呀!”吳名眯了眯眼,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沒抱錯人。
“以為我不來了嗎?”嚴衡抓住吳名的一條腿,将其拉到自己的腰間盤好,“還是說,做夢夢到什麽好事了?”
“好事還用夢嗎?”吳名也轉而摟住嚴衡的脖子,順勢将身子向上挪了挪,給嚴衡騰出足夠的距離和空間,“直接……嗯……做就是了。”
“說的也是。”嚴衡低低笑了一聲,将吳名抱得更緊。
雲消雨散,空氣中依舊殘留着粘膩的濕意。
嚴衡摟着已經睜不開眼的吳名,忽地開口問道:“夫人,你可想要個孩子?”
“呃?”吳名一愣,第一反應就是嚴衡想把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交給他來撫養。
但誰有那個閑心和閑工夫給他養孩子啊!
吳名正想拒絕,嚴衡已繼續道:“若是想,那兩個媵妾便留下吧。或者,你更喜歡雅姬……”
“喂!”吳名立刻睜開雙眼,惱火道,“你什麽意思?不會是想效仿你那個混蛋爹,也‘替’我生個孩子出來吧?”
嚴衡愣了一下才根據整句話将那個“爹”字理解成父親,趕忙一邊順毛一邊故作诙諧地反問道:“我不幫忙的話,你自己能生嗎?”
“這他娘的是別人能幫忙的事嗎?!”喜當爹這種事,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吳名頓時火冒三丈,“早就跟你說了,想和女人睡覺就去睡,別拿我來做借口!這鍋我不背!”
“我就是這麽一問,又沒真的要那麽做。”嚴衡放低姿态,将吳名抱得緊緊,“你以男兒之身嫁給我本就受了委屈,若是無後,将來……豈不是更加無顏面對阮家先祖?”
阮家先祖跟我有毛關系,他家就是絕後又關我屁事?!
吳名被氣樂了,幹脆道:“這麽說吧,姓嚴的,如果你也跟你那混蛋父親似的給我弄個便宜兒子出來,我肯定當場把他脖子擰斷,然後把你閹了!”
說話間,吳名已伸出左手,在嚴衡的下面重重捏了一把。
嚴衡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夫人——”
“夫你個頭!”吳名擡起右手,抓住他的絡腮胡子用力一扯,又把嚴衡扯出一聲悶哼。
嚴衡并未因此生氣,只苦笑着握住吳名右手,繼續道:“那夫人是想自己生了?沒關系,若夫人真有這樣的打算,我也可以幫夫人安排。以夫人的情況,只要用些藥物,未必不能……”
“我說,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想要孩子了?”吳名哭笑不得地打斷。他算看出來了,嚴衡肯定是受了什麽刺激,這才滿嘴胡話,連這種沒譜的事都能想得出來。
“夫人不想要孩子?”嚴衡終于愣住,不解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你敢把這句話背全了不?”吳名冷冷打斷。
“這不就是一句俗語嗎?還要怎麽全?”嚴衡又愣了一下。
“沒讀過《孟子》?”吳名挑眉。
“孟子?”嚴衡被吳名的話引歪了注意,“你是說儒家的那個孟子?”
“就是那個孟子。”吳名撇撇嘴,心道,看來穿越男的記憶力也沒好到變态,至少沒把四書五經全都蝴蝶過來。
“我對儒家的學說了解不多。”嚴衡搖頭,随即心下一動,“難道這句話是孟子說的?”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吳名漠然道,“無後原本是指沒盡到做後輩的本分,天曉得什麽時候被人篡改成了沒有子孫。”
“夫人喜儒學?”嚴衡頗有一些驚訝。
吳名卻把嘴一撇,“不,我最讨厭的就是儒學,只恨始皇帝當初怎麽沒把他們埋個幹淨!”
華夏的衰亡就是從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那一刻開始的,而華夏的複興卻是在孔子像被踹下神壇的時候才得以實現。
真正改變了中國的兩個偉人全把儒家視為秕糠,這可不僅僅是個巧合!
嚴衡并沒有吳名那麽多的經歷,只覺得吳名的話未免前後矛盾,既然不喜,為何還這麽了解,平日裏也沒見他讀過什麽詩書……
等等,他們不是在說孩子嗎?怎麽扯到學術上了?
“……”
嚴衡沉默了一會兒,随即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把話題轉回正軌了。
好在吳名那邊先開了口,“有後無後的先丢一邊,你怎麽好端端地想起讓我生孩子了?”
“我派人去追查嚴琛,順便查了下郁堂兄的事。”嚴衡嘆了口氣,将查到的事挑揀着講了出來。
就族譜上的記載和族內傳聞,嚴郁早年時曾和家中侍女有了情愫,生了一個庶長子出來,以至于好人家的小娘都不願嫁,差些的人家他不願娶,一直蹉跎到二十五歲才娶妻生子。
但這年月的奴籍都是要在官府裏存檔備案的,嚴衡讓人查了嚴郁家的記錄,發現嚴铮出生的那兩年,嚴郁家中壓根就沒有侍女,只買了一個伺候他母親起居的年邁仆婦。
嚴铮的身份頓時呼之欲出,但更讓嚴衡在意的是,嚴郁的小兒子嚴歡今年剛剛十歲,掐指一算,正是在嚴衡父親死後的第二年出生,而嚴郁如今的妻子亦是在嚴衡父親去世的當年就娶進了門。
也就是說,父親一死,嚴郁便迫不及待地娶妻生子,而父親想要過繼給他的兒子也從嗣子變成了庶子,而且還冠上了婢生子的頭銜,身份和地位比在嚴家時還要不如。
嚴衡并不同情嚴铮,只覺得父親的一番苦心俱已付諸流水,實在是可悲、可嘆,接着便聯想到了他與“阮橙”,這才按捺不住,出言試探。
沒錯,這只是一次試探。
若吳名真的接受,嚴衡不知道自己會對吳名做些什麽,但那幾個被吳名“接受”的女人肯定是一個都別想活過今晚。
嚴衡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在試探,說完嚴郁娶妻生子的事便閉口不言。
吳名隐約感覺到一點不對,但并未往那方面多想,只覺得嚴衡把自己這個明媒正娶的“正室”和他爹那個見不得光的情夫相提并論很是不爽,當即瞪眼道:“放心,你若是也突然暴斃,我怎麽也會先給你守個三年再去另尋新歡,肯定不會你前腳走……”
“新歡的事,夫人還是不要想了。”雖然聽出吳名說的也是氣話,但嚴衡還是忍不住有些惱火,翻身就把吳名壓在身下,“夫人,若我真有那不測之日,定會将夫人一起拉入黃泉,絕不會讓你在人世間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就是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吳名渾不在意地挑眉,“好呀,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唔……本……事……”
“夫人,我的本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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