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癡情人間多難求

鄭東霆和祖悲秋在接受了連青顏的保護之後,就在他的引領下躲入了天山派設在揚州遠郊一處環境清幽的莊戶之中。

這是天山劍派為了保護被黑道追殺的白道俠義世家子弟、江湖巨案關鍵證人和身受重傷為仇家追殺的武林名宿,設下的隐秘之地。江湖上稱這種地方為隐宅。

這種地方機密非常,江湖上身份顯赫的世家弟子和前輩名流才有機會居住,這令在江湖打滾了近十年的鄭東霆受寵若驚,但是祖悲秋卻是倍感受罪的一個。

隐宅與世隔絕,整日吃的都是粗茶淡飯,用于進餐的鍋碗瓢盆大多肮髒不堪。起居飲食的地方塵土飛揚,這令祖悲秋每一日都過得生不如死。

“師弟,每到吃飯之時,你就愁眉不展,仿佛剛死了爹娘,真是喪氣。住在這裏不到十天,我看你已經瘦了兩圈,再不吃飯,終有一天活活餓死。”鄭東霆惡狠狠地瞪着端着手裏的粗米飯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的祖悲秋。

“師兄,這青菜淡而無味,豆腐卻放了一整塊鹽巴進去。飯裏帶着馊味,顯然是兩天前的。這樣的夥食,叫我如何吃得下去?”祖悲秋愁眉苦臉地說。

“師弟,如今你我二人被整個江湖追殺。多吃一口飯,逃命之時就多一分力氣。”鄭東霆苦口婆心地說道。

“與其活着吃這樣的飯菜,我倒寧願一死了之。”祖悲秋垂頭喪氣地嘆息一聲。

“他奶奶的,我忍了你十天,實在忍不住了!”鄭東霆用力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你可知道我們能夠在天山派隐宅居住是多大的榮幸?放眼江湖,有這份榮耀的家夥不過數十個。你個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死胖子,給我張嘴!”鄭東霆健腕一擡,一把抓住祖悲秋的下颌,将他的嘴大大張開,接着擡手端起桌上的青菜豆腐就往他的嘴中灌去。

祖悲秋連忙伸出兩只胖手,想要拍打眼前的飯菜,卻看到鄭東霆身子猛然站起,左腿一招披挂鞭,狠狠砸在桌上,同時将他的兩只手壓在下面。

祖悲秋沒有了抵抗之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鄭東霆将整盤整盤的馊飯剩菜惡狠狠地倒入他的口中,還拿出兩把筷子用力在他喉嚨中上下亂捅,直到這些飯菜的都順順利利塞入了他的嘴中,他才罷休。

“……”顧念風看着眼前這一幕,低低咳嗽兩聲,“咳咳……”

鄭東霆一看到門口的顧念風,動作一頓,立刻撤下左腿,放開了祖悲秋。

“顧兄,我這師弟不懂事,我就是教訓教訓他……”

顧念風微笑道:“無妨。東霆你自己吃了嗎?”顧念風一邊說着,一邊深感他刷鄭東霆的好感度真是刷出習慣了……

祖悲秋連忙跪倒在地,用力嘔着,可惜這些飯菜已經打扮進入了自己的腸胃,一時半會兒是嘔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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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祖悲秋踉踉跄跄地從地上爬起來,到一旁的茶桌上為自己倒了一盅熱茶,大口大口飲了下去,将嘴中粗茶淡飯的味道消了消,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不是肚中有一種暖意?”鄭東霆冷笑道。

“正是,此刻我只感到渾身舒泰,仿佛浸在溫水池中一樣舒适,難道天山派的這些飯菜中,真的有靈丹妙藥?”祖悲秋略有喜色地問道。

“什麽靈丹妙藥!暴發戶的兒子,這就是酒足飯飽的感覺。也就是你們這些沒有吃過苦挨過餓的富家子弟從來沒嘗過這個滋味。”鄭東霆走到他的身邊,搶過他手中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這些天你飯沒吃兩三口,還不知道身子已經餓壞了吧?”

“這些天腹痛隐隐,頭昏眼花,原來是這個原因。哎,現在稍微舒服了一些。”祖悲秋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滿足的神色。

鄭東霆狠狠看了桌面上空空如也的碗盤,暗恨自己剛才出手過重,沒給自己留下今日的口糧。

見他惱怒,顧念風伸出手拍拍鄭東霆的肩,安慰道:“連師弟過會兒會來,到時候……”

就在這時,一道青影仿佛一陣清風突然從隐宅庭院中徑直飄到了房中。卻是連青顏手提一只青黃相間的飯籃從外面回來了。

“連大俠!“鄭東霆和祖悲秋看到他立刻一起恭聲道。

“哎,鄭兄,祖兄,你我相交數日,已經熟絡,一口一個連大俠反倒叫得我生分了。”連青顏朗笑着将手中的飯籃擺到桌上,“這些日子我在江南道打探洛家血案的疑兇,雖然沒有獲得什麽進展,但是在太湖漁家卻讨到一席上宴。”說着,他将飯籃的蓋子輕輕打開,頓時一股甜美的清香缭繞在隐宅客廳之中。

“好香!”多日未見珍馐的鄭東霆和祖悲秋同時由衷地贊嘆一聲。

“茭白蝦仁、清蒸元菜、魚翅蟹粉、荷葉冬筍湯、藕粉火腿餃,再加上一壺剛好可以映襯蟹粉香味的花雕酒。”連青顏手腳利落地将這些美味酒菜擺在桌上,“這些日子,兄弟我只能給你們帶些粗茶淡飯。鄭兄久歷江湖,倒無所謂,祖兄富貴出身,這些日子已經清減良多,青顏實感罪過。來,今日我們酒盡杯幹,好好享受一番。”

“嘿嘿,連大俠,呃,不,連兄,”鄭東霆挪了挪椅子,看着連青顏,卻是偷偷湊到了顧念風的身邊,右手為他斟了一杯花雕酒,“我師弟雖然出生于大富之家,但是卻并不嬌生慣養。這些日子茶飯不思,清減良多乃是因為既思妻情切,又擔驚受怕,并不是因為貪圖什麽美酒佳肴。今日經過我的開導,他已經想通了很多,食欲大開,酒足飯飽。所以,這頓酒菜嘛,他是享用不了。”

祖悲秋無奈地看了看眼前美酒佳肴,長長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鄭東霆給他的輕功秘笈,朝顧念風和連青顏恭敬地一禮,轉身到隔壁房間練功去了。

顧念風看着鄭東霆到的這杯酒,并沒動。鄭東霆苦笑一聲。

“空腹喝酒,難免上頭。來,先喝些荷葉冬筍湯,暖暖肚子。”鄭東霆殷勤地将席上淺綠色的冬筍湯推到顧念風的面前,手上暗運內功,将這盆本已有些暖意的湯水加上了一分火力,令這清湯頓時汩汩翻騰起來。

看到鄭東霆無意中露了這一手,連青顏不禁雙目圓睜:“鄭兄,好精純的內功,實令青顏刮目相看。”

“哎,不敢,獻醜。”鄭東霆似乎對于連青顏的贊賞并不在乎,只是勉強笑了笑,舉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顧念風執起湯勺,喝了一口湯,微微點了下頭:“你對內力的掌控更精妙了。”

鄭東霆眉開眼笑道:“多謝誇獎了。”

顧念風不由看了眼鄭東霆,雖然知道了鄭東霆的心思,但看着當事人自己毫無自覺地大獻殷勤,他的心情還是蠻微妙的。

“鄭兄,憑你的風骨,你的武功,放到江湖上本該大放異彩,為何這十年來只混了個江湖捕頭的虛銜,落得時時要看人眼色的田地。”連青顏并沒有察覺到鄭東霆前後差異的奇怪态度,溫聲好奇問道。

“家門不幸啊。”連青顏的話一時之間說到了鄭東霆的心坎中去,令他感慨萬千,“我本是山西白馬堡的大公子,雖然是庶出,卻自來就有神童之名。當年大娘為了替自己的兒子争那白馬堡少主之位,嚴令我不得修習武功。娘親因為此事憂郁而死,當時我只有五歲。為了替娘親争一口氣,我當夜懇求一個忠仆帶我離家出走,趕赴長安投奔關中劍派。誰知半路上碰到了我的師父……”

“江湖敗類牧天侯……”連青顏聽到這裏,皺緊眉頭輕輕吸了一口涼氣,似乎預見到了鄭東霆接下來的悲慘境遇。

“師父雖然惡名滿江湖,但是一身衣着打扮卻仿佛一個活神仙。不但忠仆被他迷惑,我也被他露的一手絕世輕功所折服,心甘情願地敗在他的門下,學武十年,誰知道……”說到這裏,鄭東霆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仰頭又盡一杯酒。

“他将他偷學的諸路武功全都交給你了?”連青顏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顧念風也覺得鄭東霆真是倒黴。

“每項武功不但讓我牢牢記住,還要深深刻入腦中,一舉手一擡足都不得忘記。等到我身入江湖,各門各派的名帖紛紛遞到白馬堡,聲稱若是我膽敢施展各派武功行走江湖,立刻要将我廢去武功。我不得不當街立誓,終身不施展這些功夫。就算這樣,我也無法在白馬堡呆下去,大娘迫不及待地把我趕出了門戶。從此我鄭東霆變成了江湖上的無主孤魂,什麽建功立業,行俠仗義,都不用去想了,能夠保住性命,飲些花酒,掙些賞銀,已經算是賺到。”說到這裏,鄭東霆苦笑一聲,探手就要繼續去抓酒壺。

看着他一臉頹唐的模樣,顧念風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按在他的手掌上:“東霆,如果你感到委屈,證明你還有底線 。如果你感到迷茫,證明你還有追求 。如果你感到痛苦,證明你還有力氣 。如果你感到絕望,證明你還有希望 。從某種意義上,你還不算一無所有。”

鄭東霆感到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溫暖,不由得微微一怔。不等鄭東霆回神就陡然收手回去。

連青顏繼續問道:“鄭兄有沒有想過另辟蹊徑,再投名師,重新學藝?”

鄭東霆下意識地撓了撓自己的手背,想要将剛才那種古怪的感覺一把抹掉,随口道:“難啊。我現在滿腦子各門各派的功夫,就仿佛一張畫滿龜鶴延年的畫紙,再想在上面添點東西都沒有地方。”

“唉,牧天侯真是誤人子弟。”連青顏心中不禁為鄭東霆坎坷的命運感懷起來。

“師父從來沒有好好帶攜我,如今連死都死得不明不白,我還必須去為他報仇,尋找真兇。”鄭東霆嘆息一聲。

“牧先生去世了?”顧念風挑眉意外地問道。

“被一位善用右手劍的神秘人用左手亂披風劍法殺死的。”

顧念風若有所思地垂眸思索起來。

連青顏驚呼:“但是天下會使亂披風劍法的都是左手劍客!”

“所以才是個奇案。唉,老實說,現在江湖上真能有這麽強武功的人根本找不出來。”

連青顏聽到這裏,長長呼了一口氣,擡手飲了一杯酒,忽然笑了起來。

顧念風道:“連師弟什麽事兒笑得那麽開心?”

連青顏一邊笑一邊說:“我只是在想,鄭兄他雖然一生不幸,但是境遇之奇卻也是天下少有。從好的方面想一想,這也算是個優點。這些都算是頂級的談資,可以讓他迷住不少向往江湖的少女。”

“哦,是嗎?”鄭東霆愣了愣,苦笑了一聲,“這些我真都沒有想過。我的身世便是我的師弟都沒有和他說起過。卻不知誰家的女子會喜歡我這些倒黴往事。”

“要知道天煞孤星最吸引女孩子憐惜。”連青顏悠然再盡一杯美酒,舉杯向鄭東霆致敬。

“顧兄不會也這麽以為吧。”鄭東霆笑了笑,舉杯飲了一杯。

顧念風眉眼一彎回答道:“恩,确實惹人憐惜。”

看到他眉開眼笑的模樣,鄭東霆忽然感到眼前的人似乎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妖冶魅力,令他心頭一顫。

顧念風唇角的弧度溫和若春風,眉眼裏的溫柔讓人一眼沉醉,無法自拔。

鄭東霆滿腦子都是顧念風溫和眉眼。

顧念風有些看不懂鄭東霆了。明明已經察覺到了自己溫柔不過假象,明明已經發現了溫柔下的漠然,但這家夥怎麽還是……還是這般固執地停留在假象中。

你應該并不蠢啊……鄭東霆……

“秋彤!你是秋彤嗎?師兄!我找到秋彤了,秋彤她就在這棵樹上!”

撕肝裂肺的吼聲把正在飲酒談心的三人喊了出來。看到一位杏黃衣衫的女子披着滿空月色站在一棵杏樹上。夜色中黃衫女子用一條灰白色的絲巾遮住了面容。

“洛師姐,你該在望雲軒修煉,怎會到了揚州?”連青顏震驚地問道。

“青顏,我收到了有關洛家血案的飛鴿傳書,立刻從天山一路飛奔到揚州。聽師兄們說你已經在關月茶樓為悲秋作保,并将他們安置在天山隐宅書所以我直接到了這裏。”洛秋彤說到這裏,已有些氣喘籲籲。長途跋涉萬裏,想來就算她先天氣功出類拔萃,此刻也有些挨不住了。

連青顏偷偷看了鄭東霆和祖悲秋一眼,咳嗽了一聲,又道:“這麽說,師姐并沒有看到我給你的飛鴿傳書?”

“沒有,還有什麽比我洛家被滅門更重要的事嗎?”洛秋彤慘然長嘆一聲,啞聲道。

“咳,當然……沒有。”連青顏挑了挑眉毛。

“滅門血案的關鍵人證就是江湖捕頭鄭東霆,還有悲秋。傳聞鄭東霆弓箭功夫宇內無雙,這位仁兄箭囊不離身,想必是鄭兄。”洛秋彤看了一眼正在癡癡望着她的祖悲秋,微微一怔,“不知悲秋現在在哪裏?”

她的話令樹下的三人同時睜大了眼睛,都懷疑剛才是否聽錯了。唯有顧念風依舊風輕雲淡,看着洛秋彤無喜無悲。

“秋彤,是我,我是悲秋,你難道不認得我了?”祖悲秋心中的委屈、難過、愛戀、震驚混合在一起,五味交雜,令他一時無法自制。

“你是……悲秋!?”洛秋彤下意識地摘下遮在臉上的灰白絲巾,露出清麗姣好的容顏,晶瑩的眼眸中滿是迷惑,“你是祖悲秋?益州祖家有天算書之稱的祖悲秋?我十年前的夫婿?”

“是,是,就是我,我就是十年前把你三媒六禮娶進祖家的祖悲秋。”祖悲秋拍打着杏樹,不肯相信自己日夜思念的愛人居然認不得自己。

洛秋彤求助地望向用手半掩住臉的連青顏。

連青顏忙不疊地點頭:“洛師姐,此人千真萬确是祖悲秋。師姐,我知道你沉迷本門武功,不過連祖兄的樣貌都記不起來,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你洛秋彤還是人嗎?”鄭東霆瞠目罵道。

“對不起,悲秋,十年時間讓我忘記了很多事,你的相貌我已經記不清了。”洛秋彤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我記得十年前離家出走之時,曾經留給你一封書信,讓你另娶他人,難道這麽多年,你竟然一房未娶?”

祖悲秋滿眼含淚地擡起頭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你讓娶,人家就娶,你是他老婆還是他媽啊?”鄭東霆惱怒道。

洛秋彤輕輕咬了咬嘴唇,生生忍下了鄭東霆的惡言,從杏樹上跳了下來:“青顏,我來揚州是來追查洛家血案的兇手。聽說當日活着出洛家莊的只有鄭先生和悲秋,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看見兇手。”

“現在洛家人都已經死光了,秋彤,我祖家是你唯一的家,既然現在我們再次相見,你和我一起回益州吧。”祖悲秋滿面企盼地一把拉住洛秋彤的雙手,激動地說,“秋彤,我在祖園苦苦等了你十年,就為了能和你再續夫妻之情。現在你武功已成,在江湖上也闖蕩了十年,是時候和我一起回家了!”

“悲秋,我苦學了十年上乘武功,希望能夠在江湖上走南闖北行俠仗義,我不想被困在祖園方寸之地,一輩書相夫教子。更何況,現在我身負血海深仇,必須尋找殺人兇手,更加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洛秋彤說到這裏,抱歉地看了祖悲秋一眼:“當年我年幼柔弱,屈服于父親的壓力嫁與你,本以為這一生不過如此而已。誰知你對我恩愛情深,照顧有加,令我非常感動。而恩師對我苦心教誨,更令我領悟到深藏心底的真實自我。十六歲那年我練成燕書飛雲縱,決意離家出走,雖然感到對你有所虧欠,但我并不後悔,因為這十年的生活是我一生中最充實最快樂的光陰。這是你和祖園永遠無法給我的東西,我也不期待從你身上得到這些。悲秋,我們現在完全是兩個天地中的人,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秋彤,我不知道這該死的江湖到底有什麽值得你留戀,但是我對你的感情三生三世都不會改變。當初我和師兄到你家下休書,心中是想見你一面,同時發洩一下這十年來心中的怨氣,可我從來沒有真正想過要和你分離。現在洛家已經沒了,你這輩子都是我祖悲秋的妻子,這一點永遠也無法改變。我們命定是在一起,又怎會是兩個天地中的人?”祖悲秋說到這裏,雙眼已經微紅。

顧念風看着眼前的悲情戲碼,覺得奇怪。牧天候這般為了武功什麽也不顧的師父是怎麽教出兩個撞了南牆不回頭的徒弟?

“洛秋彤,就算師弟不休了你,我也要把你抓去浸豬籠。”鄭東霆勃然大怒。

“你……”洛秋彤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內功不錯,但是說到武功,你遠遠不是我的對手。我勸你不要自取其辱。”

顧念風輕笑一聲,鄭東霆的武功,在他看來,只怕連青顏都不是鄭東霆的對手,當然前提是鄭東霆肯違反承諾。

“秋彤,鄭兄只是一時意氣,他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連青顏說到這裏,忍不住朝鄭東霆連使眼色,提醒他不要沖動。

此刻鄭東霆已被洛秋彤氣得七竅生煙,哪裏還看得見連青顏的眼色。

“秋彤,我不信你就一點都不留戀當初的夫妻之情。自從你過門以來,我對你情深意切,無微不至。你愛清潔,我就把祖園打掃得一塵不染。你愛繪畫,我為你去苦練龜鶴延年的畫技。你愛各地美食,我招攬各地名廚,每日為你花樣翻新。你思念江南洛家,我在祖園開辟了落英林以慰你思鄉之情。難道這一切,你都不記得了嗎?”祖悲秋說到這裏,臉上已經淌滿了熱淚。

洛秋彤長嘆一聲道:“你徒然想要将我強留在自己身邊,只是你的一廂情願,我的心從來沒有放在你身上過,将來也不會。我只愛江湖。”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活寡婦!我鄭東霆行走江湖十年,自以為見盡天下無恥之徒,像你這樣的,倒還是第一次看見。今天為了我師弟,我就和你好好較量一番。”說話間鄭東霆已将弓箭取出,瞄準洛秋彤。

“悲秋,既然話已說到這個地步,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再也無話可說了。我也不想強求你們提供兇手的線索。我現在就到揚州各個江湖碼頭查問,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洛秋彤一抱拳,學着男子的禮儀向鄭、祖二人行了一個禮,眼角都沒有向鄭東霆手裏的弓箭瞟一眼。

連青顏低聲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和洛秋彤并肩而立,拱手道:“師姐初到揚州,在下理當陪她走訪一番,兩位就先在天山隐宅稍作休息,等我二人查訪到真正兇手,你們就可以安全離開。顧師兄若是不放心,就留在這陪他們吧。”

“喂,洛秋彤,你真當我們不存在啊!”鄭東霆彎弓作勢半天,誰知人家就像根本沒看到一樣,令他不禁一陣惱火。

顧念風擡手,示意鄭東霆放下弓箭:“有些事,強求不得。何況,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鄭東霆深吸一口氣,憤憤放下弓箭。

“慢,秋彤。你也不用到處打探殺人兇手了。”祖悲秋用力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突然大聲道,“洛家血案就是我做的。”

他的話簡直是一道雷霆端端正正在衆人頭頂炸裂開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身書一晃,倒退幾步。連顧念風都愣了一下,看向祖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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