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在醫院一段時間的相處中,杜雲澤對慕青倒也不像之前那樣冷漠了,有時兩人在醫院職工餐廳見到,他還會主動移位到她身邊,兩人一起吃飯,倒像是将她當做了真正的同事對待。
杜雲澤長相斯文儒雅,從同事間的八卦中,慕青了解到,他父母都曾是國內著名的心外科專家,外公更是國際知名的腦科泰鬥。出生于醫學世家的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晉升到國家一甲醫院科室主任的席位,可謂前途不可限量。
加之,在醫院中,不管是對病人還是同事,杜雲澤總會将暖暖的笑意挂在唇邊,讓人倍感親切,所以,人緣相當好。慕青心裏當初的那一點點偏見,也在兩人相處中慢慢淡化了。
這日,将近下班時間,天空中突然飄起了濛濛細雨。慕青沒有帶雨傘,這個時間段,在醫院門口是肯定打不到出租車的,而醫院距公交車站還有一段距離,雖說雨不算大,但就這樣冒雨走過去,估計還是要淋透的。但也着實沒有它法,童天倒是派了個司機給她,但她總歸是不習慣由人接送上下班,所以,就拒絕了。現在在打電話給人家,未免有些矯情。
猶豫了幾分鐘,慕青最終還是将手袋遮到頭頂,沖進了雨幕中。剛快步走到醫院大門口,就聽到身後汽車喇叭的鳴叫聲,轉過頭去,正看到杜雲澤将車窗搖下來,露出腦袋喊她:“快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慕青想了想,也沒拒絕,拉開後座門坐了上去。
杜雲澤通過後視鏡看她:“我以為你會坐到前面來,怎麽,不想和我說話嗎?”
慕青倒是沒注意到這些。與人無關,她是本能排斥坐副駕駛座的,于是只好抱歉地笑笑:“當然不是這樣,我只是不喜歡坐在副駕駛而已。”
杜雲澤也沒有多問,聳聳肩岔開話題:“你住哪裏?”
“後湖小區。”
慕青說完,杜雲澤又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我記得在那裏有童天名下的一套公寓。”
慕青有些尴尬,但還是老實回答:“确實是童天幫我安排的住所,他說一直住在賓館,總歸是不方便。”
杜雲澤突然問道:“你和童天是不是在交往?”
“哈?”慕青愣了半晌,才反應出杜雲澤口中“交往”的意思,慌忙搖頭:“怎麽會,他只不過是不得已才把我帶回來的。既然是他帶我過來的,那我的衣食住行他總該負責吧!這和交往不交往的可沒關系。”
杜雲澤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慕青疑惑地看着她,不該是這樣嗎?她可沒聽過童天說了喜歡她的話,況且那又怎麽可能呢,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中的人。于是又狠狠搖了搖頭,堅定地補充了句:“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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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澤又是一聲輕哼:“可我想不出他還有什麽理由帶你回來。”聲音低沉,更像是喃喃自語。
慕青沒聽清,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杜雲澤卻是已将嘴角一挑,再次岔開了話題:“沒什麽!對了,最近在醫院感覺怎麽樣?”
“額,還不錯,護士長姐姐對我很好,負責帶我的珍姐人也很好,我挺喜歡這裏的工作的。就是,最近兩天,有一個病人家屬鬧騰的厲害,說的話也挺吓人的。”
“是那個做了心髒搭橋手術,卻突然猝死的老人的家屬?”
慕青點點頭:“你們在科室裏可能還沒聽到,他們可是在護士臺鬧過好幾次了。”
杜雲澤擡手揉了揉眉心,出言提醒道:“醫患糾紛是最讓人頭疼的事情了,不過我們也沒辦法,這樣的事總是會碰到。不過也要多注意,保護好自己,不要被病人家屬欺負了。”
這段時間,醫院裏确實不消停,他們病房有一位老先生前段日子做了心髒搭橋手術,手術本來挺成功的,在重症監護室住了兩天就被轉移了出來。可就在出了重症室的當天,老先生卻突然猝死了,死者家屬似乎有些黑道勢力,揚言說,醫院若是不能給出個合理解釋,就要炸了醫院。而醫院裏對這樣的恐吓早就習以為常了,見慣了生死場的醫生們也都漠然置之,面對溘然長逝的親人,誰都可能有悲憤的想要毀滅所有的沖動,被死者家屬放狠話的情況便很長見。
慕青當然也不會相信有人真有膽子這麽做,畢竟大家是生活在文明健康的法制社會,那樣做的後果的嚴重程度不是誰都能輕易承擔的。所以,醫院裏的每個人依然按照自己的基調,工作,生活着。
周五輪到慕青值晚班。因為她要接班的護士小美說晚上有事想要早點下班,所以,她吃過晚飯,洗完澡就去了醫院,小美看她這麽早到,開心的從值班室沖出來,“青青,你真好,”說着還想再來個熊抱。
慕青趕緊制止她:“得得,我不接受親密接觸的賄賂哦,姐姐你要是有什麽要緊事,就趕快開路吧!”
小美是x大來的實習生,比她晚一周進科室,兩人本是相仿的年紀,小美人又活潑熱情,不幾日,便混的極熟了,這算是她來到這裏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吧,也算是對她孤寂的心的稍稍慰藉。
送走了小美,慕青便開始專心做自己的工作。護士臺有指示燈在閃爍,慕青一愣,是VIP病房的病人,可是每間VIP不是都有專業護工嗎?難道護工偷懶了?慕青也沒做他想,拿起醫療記錄本便向那間病房走去。
來到病房前,她擡手輕扣了兩下,屋裏卻靜悄悄的,無人響應。慕青心中一驚,難道是病人出了問題,便不敢再耽擱,推門進了病房。
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病人頭歪在一邊,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趕忙快步走到床前,就在她俯身準備檢查病人情況的時候,卻見那人突然睜開了眼,迅捷的掐住了她的脖子,還未待她掙紮,已經被一塊白布蒙住了嘴,一股刺鼻的氣味沖入鼻腔,只一瞬間,她便失去了所有知覺。
慕青恢複意識後,發現自己竟然手腳被縛的躺在冰涼涼的地板上,頭頂是烏黑如墨的天幕,沒有一顆星子。
她這是在什麽建築物的天臺上麽?慕青試着對自己所處的位置做判斷,她現在還不能完全想出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
周圍靜悄悄的,她試着轉動身體,剛一擡頭,卻看到不遠處,有一簇紅光在閃爍着微弱光芒,她吓得“哇”的叫出聲來。
然後,皮鞋踏着地板的聲音,在這寂靜幽暗的空間響起,有誰停在了她身邊。這個時候,她卻是吓得一句話都叫不出口,只是緊緊摒着呼吸,似是等待宣判的囚犯。
“小妹妹,醒了麽?”竟是意外清爽幹淨的聲音,響在耳邊,倒真像是親切的關心問候,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慕青只覺得詭異異常。
她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向那人的方向望上一眼,小心翼翼地蜷起了身子,似乎這樣能對自己多一分保護。但心裏卻早已亂做了一團,她實在是郁悶呀,為什麽總讓自己碰上這樣奇怪又可怕的事情……
只聽那人又道:“算你倒黴,那個時候偏偏是你進病房查看,我只能先拿你開刀,來給醫院個警告,讓他們知道,輕視病患的後果,也讓他們清楚,我沒有在開玩笑。”
慕青只覺心底冰涼,還真是揚言要報複醫院的那家人,她卻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做了替罪的羔羊?
只聽那人忽然話鋒又一轉:“現在離早晨上班時間還有五個小時,也就是說,你還要受五個小時的煎熬才能解脫,或者,這最後五小時的生命你該倍加珍惜?”
聽到這樣的話,慕青只覺得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她再不能強裝鎮定,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手腳被縛,嘴巴也被用膠帶紙封着,慕青只能發出絕望的“唔唔”聲,她努力地擡起頭,看向那個人的方向。這樣濃重的黑,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那人的雙眼猶如天上的寒星,散發的是冰冷的光,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內心的絕望更加深重。
那人突然蹲下身來,扶着她讓她坐了起來,“抱歉,我沒法放你,”說話的同時,不知道他觸動了什麽,慕青看到自己胸口前亮起了小小熒光,顯示為5:00:00,她像是忽然明白了過來,低下頭,果然看到自己身上綁了什麽,是……炸藥……嗎?這不是警匪劇中的橋段嗎?怎麽也能發生在她身上?
慕青幾乎要暈厥過去,她竭力地發出聲音,做着最後的掙紮,可……有什麽用呢,那人連猶豫都沒有,離開之前還留下了話,說“若是她運氣好,得了救,就去告訴院長,不要把病人家屬的話當做玩笑,若是運氣不好,便是把病人家屬的那些威脅話坐實了給醫院看。”
雖然滿心絕望,但終究不能坐以待斃,慕青使出全身力氣,拼命掙紮,企圖弄斷縛着她的繩子,手腕處的皮膚已經被磨破了,可繩子卻是紋絲不動。沒有辦法,她擡頭四處張望,想找找看有沒有尖銳的東西可以借助,可這樣黑漆漆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完全失了力氣,就這樣軟軟的躺在那裏,仰面望着烏沉沉的天空,有淚順着眼角滑落。像這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好像整個世界,或者說整個宇宙,都将人抛棄了的感覺,是不是也曾體會過呢?
是啊,那個深藏在記憶中的夜晚,那個至親永遠離開的夜晚,也是這個樣子吧?那時候的自己是怎麽熬過去的呢?而如今,是否又能熬得過呢?
這樣想着,慕青的腦子開始漸漸有些迷糊,可能是剛才耗了太多的力氣,她現在只覺得連支撐神智的力氣也要消失了,只想能躺在母親的膝蓋上美美睡上一覺該多好。
“媽媽……”似是有電光火石閃過大腦,慕青一個激靈,猛的張大了雙眼,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媽媽,小雲和小蓮還在等着自己呢!慕青用力晃了晃腦袋,重新振作精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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