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A子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家裏的車以最低檔的速度跟在她的身後,因為正處在冬天,還是晚上,天氣十分的寒冷。A子身上緊緊裹着一件厚厚的羊絨大氅,但還是有些不夠用處,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被冷風吹得有些幹裂了。

然而A子卻像是什麽都沒感受到的一樣,依舊向前走着。

在宴會廳從太宰那裏感受到的恐懼,令她無所适從,甚至到現在都還沒能舒緩過來。她像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樣,沿着這條街一直向前走,體表外的溫度讓她感覺很冷,可先前太宰的那個眼神讓她更是如同墜入冰窖。

那個人絕對不是她的太宰先生,那麽可怕的男人……A子的眼神由恐懼緩緩地轉成了憎恨,一定是峯岸渚!

要不是他,她的太宰先生怎麽可能會對她這麽冷漠!

A子恨得牙癢癢。

不知道過了多久。

停留在她腦海裏的那個東西突然有了動靜,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A子明顯感覺到它休眠的時間變長,次數也變多了,完全不比她最開始遇見它那時候的模樣。

“現在情況怎麽了?”那個東西一醒來就是問的這個問題。

“失敗了。”A子冷笑一聲,“我的酒還沒有遞給太宰先生,就被他給發現了。”她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隐瞞了自己沒有聽它的話把藥下到太宰身上,而是試圖遞給峯岸渚的事情。

“拜你這個拙劣的計劃所賜,我還被他直接趕了出來。”

“這怎麽可能?!”

“還有什麽不可能的?我就不應該相信你,現在太宰先生已經對我産生戒心了,恐怕以後連接近他都會是件難事了!”A子陰沉着一張臉,她把今天失敗的結果全都推卸到了對方的身上。

然而那個東西似乎很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一個勁兒地嘟囔着“這不可能”,連A子的話也沒聽進去多少。

A子聽着它一直重複着的話語,眼裏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算計。

她和那個東西之間本來就是在相互利用,現在眼見着它的能力正在變弱,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變得徹底沒用。她想個辦法,在那發生之前,刺激它掀出底牌,幫她得到太宰先生。

不過在這之前——

A子站停了腳步,身後一直不近不遠地跟着她的那輛車像是得到了信號一樣,很快駛到了她的面前。從車上下來慌慌張張地一人,手上拿着毛毯子和暖手袋,一邊遞給了A子,一邊護送着她上了車。

車子很快駛離了這條街道。在車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從最後的縫隙裏還能看到,A子那雙被陰霾遮住了的眼睛。

在這之前,她必須要解決了峯岸渚。

獨屬于女人的第六感告訴了A子。

只有峯岸渚這個人消失了,她的太宰先生才會回到她的身邊。

為了讓這個跨年夜過得更有滋味一些,峯岸渚還特地在廚房裏煎了兩份牛排。這還是他剛剛翻冰箱翻到的,應該是上周買回來的,然後就一直被遺忘在冷凍層裏面了。

牛排被冷藏得有些久了,味道和質感肯定沒有新鮮的好,不過湊合湊合也能吃。

最讓峯岸渚感到意外的是,太宰居然沒叫他在這個時候跑出去重買新鮮的牛排回來,好像對他準備湊合一下的這件事并沒有什麽意見。這麽好說話的太宰,讓渚不由自主地和他第一天過來那時候的太宰對比了一下。

……想想就覺得他那個時候,大半夜的還要出去買菜就心酸。

一份牛排很快就吃完了,兩人的酒卻是沒那麽快就結束的。吃完飯過後,峯岸渚和太宰一起坐在了沙發上,準備一邊喝酒一邊看電影。

太宰的家裏雖然沒有影碟,但是有一個可以聯網的電視機。峯岸渚找了一個網上評分很高的諜戰大片,一開始他們還把注意力放在電影上,就着劇情聊聊天。

可随着酒越喝越多,電影顯然就沒什麽用處了。

峯岸渚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沙發上,“說實在的,我一開始真的挺讨厭你的。”

他嘟囔着和沙發上的太宰說話,“事多也就算了,還動不動就要威脅扣我的工資!”

“那可是我的工資啊!是我的生命之源!”他越想越委屈,“你怎麽能把我的生命值都給扣了呢?萬一哪天扣光了,我可不就沒了!”

“呵,巧了。”太宰在旁邊一笑,“我最初也不喜歡你!”

“第一天把我送醫院的時候,還趁機踹了我一腳。你知不知道就你那一腳,害得我養了多長時間?”太宰也開始了他的控訴,“而且我把請回來是來當傭人的,我都沒嫌棄你做飯普通,你倒是先嫌棄也來了!”

“傭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雇傭我就是為了好觀察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別有目的接近你的。”峯岸渚喝得有點醉了,話也開始止不住地往外說,“不過我也不對的地方,本來我接近你就是……”

系統在旁邊緊急打岔:“宿主!”

峯岸渚頓了頓,好像又清醒了一點。

“你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沒什麽……就你說的那些,反正我做飯确實比不上遠月的那些大廚。”

“就這個啊,我早就不生你氣了。”太宰半躺在沙發上,襯衫上的衣扣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了一顆,露出了他精致的鎖骨,“偶爾嘗嘗家常菜也挺好的,而且你做飯……唔,吃習慣了就不覺得普通了。”

峯岸渚:“……”

雖然有點反應不過來,但他總覺得太宰好像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行了,這些都過去了!”他大手一揮,舉起酒杯來就想和太宰碰一個,“我們碰一碰,就當是……”

太宰翻了一下身,頓時讓峯岸渚愣住了。

他們兩個人的位置一個是趴在沙發上,一個是躺在上面,本來臉和臉就靠得很近了。剛剛太宰這一翻,更是讓他們靠得不能再近了,好像下一秒他就可以親到太宰了一樣。

偏偏太宰因為閉着眼睛,什麽感覺都沒有,“怎麽了?”

“……沒事。”峯岸渚默默往後退了一點。

他掂了掂空蕩蕩的酒瓶子,發現裏面一滴也沒有了之後,嫌棄地扔到了一邊。酒瓶在地上順勢滾了一圈,發出一陣骨碌碌的聲音。

“怎麽又喝完了啊!”峯岸渚身邊擺了類似的三四個空酒瓶,可見他們二人到底喝了有多少。他舉起酒杯,看到杯底還有幾滴酒沒被他喝光,于是仰起頭往嘴裏空了空。

然而嘴裏什麽都沒有。

他不滿地皺了皺眉頭,伸手戳了戳太宰,“太宰……太宰……又沒酒了。”

已經開始假寐的太宰,被迫睜開了雙眼。他晃了晃頭,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峯岸渚的話,于是站起來,邁着腿往酒櫃的方向去走。

單看他的狀态,看起來好像并沒有醉得很厲害……如果能忽略他走得彎七扭八的曲線道路的話。

“撲哧——”峯岸渚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太宰走路的樣子,忍不住地放肆大笑,“你這是走的什麽啊,太宰!該不會是喝多了,連路也不會走了吧!”

走路?

拿趟酒感覺就像是翻山越嶺的太宰皺了皺眉,沒搞明白他的笑點在哪裏。原路走回來的時候,他看到對面的峯岸渚突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你別動!”峯岸渚眯了眯眼睛,瞄了一下太宰目前的位置,“我給你看看什麽才是标準的走直線。”

然後他就走出了一個把太宰剛才還要誇張的曲線。

期間他還差點被地上的一個滾出去的酒瓶子給絆倒了,幸好太宰上前,趕緊扶了他一把。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就和剛剛一樣,近到彼此帶着紅酒味的呼吸都交纏到了一起。

峯岸渚還以為自己真的要摔了,閉着眼睛等着那一下的疼痛降臨,結果等了一會兒,卻什麽也沒發生。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麽,突然撞進了太宰的懷抱裏面。

他看到了那個他特別喜歡的唇形,還看到了那片特別誘惑吸引他的鎖骨。

“……”

他真的有點忍不住了。

——“你喜歡太宰治。”

系統在那天的話猝不及防地闖進了峯岸渚未清醒的大腦裏面。随之而來的,是班級聚會那天木村對他說的那段話,還有他主動親上去的那個吻,還有那天晚上他因為某個人的鎖骨,做的某個不可言說的夢。

咚。

咚咚咚。

他似乎聽到了誰的心跳聲,強而有力,砰砰的節奏慢慢地轉換成了一句他所能聽懂的話。

他好像……真的沒法把太宰看成身邊一個普通的人了。

峯岸渚有點分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在現實,只記得自己離太宰特別近,特別特別的近。只要輕輕一上前,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那雙嘴唇柔軟滑嫩,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個知道它的口感的。

“太宰。”越看他越覺得口幹舌燥,可是視線卻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了,“……你的嘴裏有酒嗎?”

……

太糟糕了。

峯岸渚失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大片炫目的瓷白。在那片白色的最上面,是精致的V字型鎖骨。他張了張嘴,伸出一抹紅色,碰撞到了那片白色。

鎖骨的主人沒有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出,身體猛地一僵。随後垂下頭來,觸及到了渚的眼神。

他忍不住地拿手遮掩住峯岸渚的眼睛:“別這麽看我。”

聲音低沉又沙啞,很性感,也有點色.氣。

……

真的太糟糕了。

峯岸渚眼裏的世界是白色的,也是黑色的,或者也可以是由幕布一樣的水流落下來的。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放任自己的時候。

酒精誤事,也成事。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現在明白了。

和太宰做的感覺,真的很爽。

新年的第一天,是應該去神社參拜的時候。向神明大人許願,抽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簽,峯岸渚雖然不信神明,但好歹也是求個好兆頭的習俗,所以并不排斥。

每年一號的清晨,他都會到家附近的神社拜一拜。

然而今年……好像有些不可能了。

正午的太陽照進來的時候,峯岸渚才有了點想要醒過來的感覺。他隐隐約約已經發現了自己起晚的事實,但不知道為什麽,身體卻覺得十分的疲憊,總覺得沒有休息好一樣。

強撐着一點精神,他睜開了左邊的半只眼睛。

入目的是太宰的胸膛,哦……看來太宰也沒睡醒了……等會兒?

誰?

峯岸渚猛地睜開了雙眼,在他面前的是一間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擺設,陌生的床,以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昨天晚上的記憶瞬間回籠。

峯岸渚不敢置信地掀開了身上的被子,看到了自己身上一身的痕跡,以及旁邊太宰身上肉眼可見的抓痕和吻痕,吓得直接滾下了床。

巨大的聲音響了起來,直接把還在睡夢當中的太宰給吵醒了。他一睜眼就看到了呆坐在地上的峯岸渚,而且還是沒穿衣服的峯岸渚,表情逐漸陷入了呆滞。

……現在。

應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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