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鄭香盈開館授業
陽光從大廳的天窗上邊漏了下來,照着王姨娘胖如包子的臉,她臉上的脂粉已經被眼淚水沖掉了一些,露出了斑駁的黃色,就如牆上的白色粉壁一塊塊的掉落了下來,只餘下黃泥糊成的芯子。
“老夫人,我一定會改,還請老太爺老夫人相信我!”王姨娘雙手貼在地上,将額頭靠了過去,淚水糊了一手:“以後我定然不會再起高聲,幹擾到杜姨娘的歇息,一定會讓她安安心心的不受打擾。”
鄭老夫人瞧着王姨娘那狼狽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老爺,你瞧瞧這樣可好?”
鄭大太爺點了點頭:“只要王姨娘能做到便好了。”
鄭香盈見兩人輕輕松松就将這話題兒要揭過去,心中只是冷笑,果然人都是有個親疏遠近,若自己只要他們說句這樣不鹹不淡的話,何必讓鄭香芳到大房那邊去吵鬧?她瞧了瞧伏在地上的王姨娘,撇了撇嘴兒:“王姨娘,你真能做到?那你得當着大伯祖父與大伯祖母的面兒發誓,一定要好好關照杜姨娘,讓她平平安安生出孩子來,而且還要一起照顧好他,讓他就如我那大哥和二弟弟一樣順利成長。”
王姨娘一愣,哭聲歇了下來,她心心念念的便是想要将杜姨娘肚子裏頭那個孩子弄死,怎麽能開口保證這事兒呢?“杜姨娘身子弱,生不生得出來還難說,我怎麽能做保證?”王姨娘擡起臉來,淚水汪汪的瞧着鄭老夫人:“老夫人,你說可不是這個理兒?”
“杜姨娘身子弱?”鄭香盈冷笑一聲,指着鄭香芳與鄭香芬道:“我方才聽那大夫說,女人生孩子第一個最是為難,三妹妹四妹妹都安安穩穩的生下來,更何況是第三個?”鄭香盈望着鄭大太爺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大伯祖父,我知道你最是急公好義,若是王姨娘不能保證杜姨娘安安穩穩的生出孩子來,那還請大伯祖父看在我父親遺下的一線血脈的份上,将杜姨娘接到大房,不拘給她一個小院子,住到将這孩子生下來。”
“豈有此理,七房的一個姨娘,怎麽能住到我們大房去生孩子?香盈丫頭,你莫非是瘋癫了不成?”鄭老夫人氣得将桌面兒拍得砰砰響:“虧你想得出這樣的主意來!”
鄭香盈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鄭老夫人:“王姨娘既然不能開口保證杜姨娘孩子的安全,我便總替我父親的遺腹子擔心。原本想着大太爺是心地最好的,也最最關心鄭氏子孫,所以才鬥膽提了這個法子。若是大伯祖母不同意,那只能請王姨娘答應了。”
鄭大太爺被鄭香盈幾句話恭維得心裏十分舒服,瞧着鄭香盈只是微微的笑:“香盈丫頭這幾句話倒說得不錯,我鄭氏子孫自然要有人關心愛護才是。”轉頭看向跪在一旁的王姨娘,鄭大太爺臉上有薄薄的怒意:“王姨娘,這事兒你都不肯答應下來,那你定然是存了要害人的心思!”
王姨娘唬了一跳,怔怔的望着鄭大太爺,不敢開口反駁,鄭香盈在旁邊道:“王姨娘,我看你還是答應下來,若是杜姨娘肚子裏頭的孩子有什麽閃失,那全由你來負責,我大哥既然已經成了記名嫡子,不方便動他,可我二弟與大姐姐分到的家産可以來了做彌補。”
這可直接戳到了王姨娘的心尖尖上頭,她千方百計的想算計了杜姨娘肚子裏邊的孩子,也不過是想給自己幾個孩子打算,聽着鄭香盈這般要挾,想來想去若是杜姨娘出了事,似乎她失去的比得到的要更多,心裏肉痛,汗珠子滴滴答答的滾落了下來。
聽着鄭香盈提出了如此尖銳的一個問題,鄭大太爺與鄭老夫人瞬間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兒,看來這王姨娘暗地裏做下的手腳被鄭香盈識破了,所以她才敢放出這樣的話來。鄭大太爺盯着王姨娘看了好半日,盯得她全身都有些發抖,額頭上又出了一層亮閃閃的汗珠子。
“王姨娘,你沒有做什麽虧心事罷?若你想着要謀害我鄭氏子嗣,那你便不得好死!”鄭大太爺目光嚴厲的盯着王姨娘,她此時就像剛洗了個澡一般,衣裳全粘在身上,呢模樣顯得格外心虛。鄭大太爺不由看了鄭老夫人一眼,這王姨娘原來是鄭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十分得她的喜歡,總是誇贊她機靈,為人又實誠,怎麽便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我……我保證好好照顧杜姨娘,讓她平安的生下孩子。”王姨娘癱坐在地上,擡起手來擦了一把汗,那手掌沾着地上的灰塵,抹在臉上,立刻黑了半邊。
鄭老夫人見着她那狼狽樣子,心中又生氣又憐惜:“老爺,既然王姨娘都這般說了,我覺得大家也可以放心了。王姨娘本來就不是那種尖酸刻薄人,只是這裏邊或者有些誤會而已。”鄭老夫人瞅了瞅王姨娘,厲聲喝道:“還不去洗把臉,再去西院瞧瞧杜姨娘,現兒她肚子裏可是信誠的遺腹子,你當盡力照料好才是。”
王姨娘點頭答應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急急忙忙的往外邊去了。鄭香芳與鄭香芬兩姐妹這才走上前來向鄭大太爺與鄭老夫人致謝:“我們姐妹倆代姨娘謝過大伯祖父與大伯祖母幫忙。”
鄭大太爺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不置可否:“你們快些去瞧瞧你們家姨娘,事兒已經解決了,那我與你們大伯祖母便先回去了。”
鄭香芳與鄭香芬喜滋滋的應了一聲,兩人拔腿就往外邊走,卻又被鄭老夫人喊住:“你們尚在熱孝裏邊呢,少出門,不要到處亂逛!”眼睛瞄了瞄鄭香盈:“俗話說行要好伴住要好鄰,過了熱孝以後你們可多與其餘房的姐妹們來往,只是自己要學會明辨是非,不要被旁人帶壞了!”
鄭香盈在旁邊聽着鄭老夫人這夾槍帶棒的話,這個旁人不是指她還是指誰?或許是上回自己去給鄭香蓮送及笄禮的時候得罪了她幾位寶貝孫女,所以她對自己便有了成見。與這位固執的老太太實在是沒法子溝通,鄭香盈也懶得解釋,只是笑微微的順着她的話往下邊說:“三妹妹,四妹妹,大伯祖母教訓得極是,咱們以後可得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莫要被旁人給帶壞了!”
鄭老夫人沒想到鄭香盈竟然是這般臉皮厚,自己分明便在說她,可她還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來。鄭老夫人朝鄭香盈瞪了一眼,扶了貼身丫鬟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鄭大太爺也急匆匆的邁出了大廳的房門,屋子裏邊就剩了姐妹三人面對面站着。
“二姐姐,多謝你出手相助。”鄭香芳真心實意的行了一個禮兒,這件事情沒了鄭香盈還真不太好解決,現兒王姨娘不得已在鄭大太爺和鄭老夫人面前應承下來擔起,自家姨娘也可以高枕無憂了。
原本鄭香芳想着要錢媽媽去指證王姨娘,将這事兒捅到族裏去,可鄭香盈卻将她攔住了:“錢媽媽膽小,她能将王姨娘的陰謀抖露給你聽已經是不錯了,照着她的性子,肯定是不願意出面去指證這事兒,若她不願意出面,你強人所難怕也不好。再說,即便錢媽媽答應去指證,就憑那包藥粉就說是王姨娘想要害你姨娘,這沒憑沒據的,一個證人都沒有,焉知王姨娘不會反咬一口說你們指使錢媽媽來陷害她?”
畢竟二姐姐大了兩歲,想事情周到些,若不是她給出的這個主意,還不知道以後要過多少艱辛日子呢。鄭香芳真心實意道過謝以後,拉着鄭香芬便跑了出去,鄭香盈瞧着姐妹倆歡快的身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總算将這個問題給解決了,接下來幾個月裏頭,王姨娘該是挖空心思想着怎麽樣服侍好杜姨娘才是,萬一她出了什麽問題,那責任還不是會落到她頭上?
笑眯眯的帶了小翠往外邊走,剛剛從大廳裏走出來,就見走廊旁邊站着鄭香林,她穿着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眼睛在削瘦的臉上顯得格外大。見着鄭香盈走出來,她怯生生的移動了兩步:“二妹妹。”
鄭香盈挑眼瞧着她,一身象牙白的衣裳,裙子下擺繡着纏枝的丁香花兒,頭上簪着一支水晶琉璃的簪子,帶着細碎的流蘇在她耳邊搖晃。她雙眉若蹙,一雙眼睛裏有着閃爍不定的神色,臉頰卻因着鄭香盈的打量而變得通紅:“二妹妹,我姨娘……她只是一時沒想通,經過這遭事兒,想必她不會再如此這般做了。”
瞧着鄭香林尴尬的模樣,鄭香盈也暗自嘆氣,這個大姐姐雖然是王姨娘生的,可性子倒還算是純良,不比那鄭遠山與鄭遠帆。她瞅着鄭香林微微笑道:“大姐姐,你何必與我來說,你該去的地方,不是旁邊西院?”
鄭香林眼睛眨了眨,似乎要滴下眼淚珠子來:“二妹妹,我擔心她們會不待見我,想讓你帶我去那邊,我想替我姨娘說聲對不住。”
鄭香盈望着一臉愁苦的鄭香林,默默無語,看得鄭香林有些忐忑的時候,她這才緩緩開口道:“跟我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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