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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杜俊笙回來了,珊瑚很是歡喜,匆匆梳洗打扮了一番,戴上了他送的那支梅花簪子——他唯一送給自己的東西,出了房門想到前頭等着他。可剛走出沒幾步,便聽得牆那邊的柴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珊瑚一皺眉,本不想理他的,卻見着小翠一臉的笑進了院裏來,見着珊瑚這時打扮妥帖着要出去,臉上的笑有些僵住,很不情願地扭扭身子福了福,敷衍道:“少奶奶。”

小翠是伺候崔姨娘的丫頭,對她這樣敷衍,是常有的事了,其實不止小翠,家裏的下人見着珊瑚很多時候也都愛答不理的,前些年夫人還在,對珊瑚也不錯,下人們對她還是忌憚着些的,可自從去年夫人一走,公爹也不是管後院的人,便全憑着崔姨娘做主了。這崔姨娘行事潑辣任性,多數時候都沒給珊瑚好臉子看,下人們也便漸漸沒将她當主子看了,而這事的根源,不明着說而已,其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少爺不喜歡這個少奶奶,或者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府裏上下沒有人不知道,少奶奶進門四年,少爺是連半根手指都沒碰過她!也是,這是買來沖喜的女人,沖完了喜,便也沒什麽價值了。

珊瑚從不争辯,現在也是習以為常了,這時小翠向她行禮,珊瑚卻是有些意外,只當她今天心情好随便問候了句,只是,她來自己院裏做什麽?

小翠見她還站着不動,忽然臉色一變,嬌笑着道:“我家奶奶讓我來取了少爺的衣裳去。”

珊瑚倒是沒再多問,只知道崔姨娘從很早前起便常要人來拿杜俊笙的衣裳,一開始還會說明是拿去補了,拿去量了做新衣什麽的,後來卻是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了,直接差人拿了便走,珊瑚人微言輕,也不好多說什麽,這時也只是點頭“哦”了一聲,便往院子外頭去了。

“真以為自己是少奶奶!”小翠冷哼了一聲,扭着腰進了珊瑚的屋子。

走出院門,瞧見前頭梅花雕的廊柱,珊瑚心想着,杜家這幾年是越發好了起來,從買下了莊家的那幾十畝田地,便是只靠收那田租,也是收到手軟的了,這不,去年才修了這大宅子,全是照着縣城裏的官老爺住的屋子去收整的,村裏人見着,有哪個不眼紅,哪個不羨慕的。想當初自己若不是因了爹爹被海吞了又欠下一屁股債,剛好遇上杜俊笙大病一場才讓她來沖喜,也進不了現在這深宅大院的。現在外頭的人都說她命好,只是命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

珊瑚邊走着,忽然想起已經好長時間沒見着鐵樹了,自從前年娘病死,妹妹珍珠也嫁了人,家裏便只剩下七歲的弟弟鐵樹,夫人憐惜,讓鐵樹到杜家的牛棚裏看牛,有的吃有的住,也不至于餓死。只是牛要放養,鐵樹每日天還未亮便要趕牛上山,一直到天黑了才能回來,珊瑚眼睜睜地看着鐵樹從白白胖胖的進來,到前兩月見他時,雖是高了不少,可是黑瘦得,珊瑚看着有些害怕,直覺得已經被折磨得快不成人形了。

可是心疼歸心疼,珊瑚在府裏,雖說名頭好聽,卻也就是個伺候少爺的大丫頭罷了,每日戰戰兢兢地,在飯桌上連飯都不敢多吃,更別說能說得上什麽話了,只得背地裏藏了些吃的用的,偷偷塞給鐵樹能扛飽罷了。最近杜俊笙考上了秀才,被縣老爺招了去縣城裏住了幾日,珊瑚閑着無事,算着鐵樹該回來的時間倒也去了牛棚幾趟,卻始終沒見着他。

今日杜俊笙回來,公爹說了,全府都不用做活兒,只來迎接秀才大人。珊瑚想着,等見了杜俊笙一面便到後頭去看看鐵樹去。

不自覺地捏捏耳垂,耳墜子呢?

珊瑚一驚,自己就這麽對耳墜子撐撐門面,這回掉了一只,往後可就連戴都沒得戴了!心中急切,珊瑚趕緊往方才來的路上尋了回去,心裏急切着,總怕漏了什麽地方沒看着,便直伏着身子在地上找。直找到自己院子裏,才瞧見那小小的一塊銀色被日頭曬得閃着光,珊瑚趕緊上前去撿了起來,吹了吹上頭沾的灰,拍拍胸口慶幸這東西沒丢,這才将它重新戴了上去。

“啊——”

牆那邊忽然傳來女人痛苦的呻口吟聲,聲音不大,卻聽得清晰,珊瑚一驚,這是誰?

珊瑚仔細聽了一陣兒,聲音依然斷斷續續忽高忽低地傳來。聽這聲響,該是多難受才這樣的?柴房離珊瑚的院子就一牆之隔,繞出了院子便是,珊瑚聽着心急,腳步匆匆地往柴房走了去,莫不是得了什麽急病,可別出了人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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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發走近了,那聲音也越發的大了起來,珊瑚越是聽得清晰,這高一陣低一陣的叫聲,隐隐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似乎是種高于痛苦的快樂,壓抑着爆發出來的難耐。更要緊的是,重重疊疊的,珊瑚似乎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珊瑚搖搖頭,是自己聽錯了,怎的會是快樂?救人心急也顧不得什麽,一到了門外頭,珊瑚半點思慮都沒有便推開了門,門板大敞着撞了牆的聲音伴随了兩個聲音一同響了起來,一嬌啼,一低吼。

“你……”珊瑚本走得氣喘籲籲,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才開了口,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黑漆漆的柴房中,透過窗縫照進來的幾縷光線直直落在那兩具還交疊起伏着的裸口露身體,頭發散亂,眼神迷離,中了迷藥似的無知神情,散落滿地的衣裳鞋子,以及從門口看過去,清清楚楚地暴露在眼前的交口合處,正有濕噠噠的東西滴落在幹燥的柴禾上,白濁的液體在漆黑的柴禾上顯得尤為醒目。

呆住。

首先反映過來的杜俊笙趕緊從地上胡亂拿了件女子的罩衫蓋在身上,才反應過來的女人也顧不得什麽,直将男人身上的衣裳扯了過來擋住身子。

珊瑚呆愣了許久,待到認出這女人,才不自覺地細聲道:“崔姨娘…”

“你怎的到這裏來了!”杜俊笙被自己的妻子撞破這等事,不知是臊是惱,總之便吼了出來,趕緊起身,遮遮掩掩地撿起四散在地上的衣裳穿上。

崔春英一開始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可等看清了來人,卻是冷靜下來,眸光一閃,才慢慢悠悠地穿上衣裳。

窗戶緊閉,空氣中濃濃的味道散發着暧昧的情口欲,珊瑚這時總算才清醒過來,抖着聲音道:“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縱是珊瑚未經人事,卻也不至于癡傻到連剛才發生了什麽都看不出來,對着此時已經穿好了衣裳站在窗邊一言不發的杜俊笙道:“那是你庶母啊!你們怎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杜俊笙嫌棄自己,珊瑚比誰都體會深刻,只是之前杜俊笙既不碰她,也不納了小妾通房,所以直是以為他不能人事……可他怎的能背着自己在她的院落後頭行此龌龊之事?再者說來,杜俊笙即使再厭惡自己,也不該同庶母做下這等無視倫理的事吧!

崔春英冷哼一聲,道:“人人都有資格來說我,偏你沒有!也不知是怎麽管教你弟弟的,竟讓他偷瞧了我洗澡去,我沒将你趕出府,那是看了先夫人的面子,現在倒來說起我來了,真是不要臉!”

“什麽?”珊瑚聽她提起鐵樹心中一涼,“怎麽可能!鐵樹才九歲,他懂什麽?”

見着崔春英也不開口,只冷笑着,珊瑚一顆心冷的像掉進了冰窟窿,沖上前去抓着崔春英的手臂大聲道:“你對鐵樹怎麽了?你把他怎麽了!”

本這幾日便是心中慌亂,才直去找鐵樹的,看不着他珊瑚心中也是着急,直怕他出什麽意外,牛棚裏的人也都含含糊糊地應付着,半點不肯說鐵樹在哪裏,現下聽她一說,珊瑚卻是急了。

“村婦便是村婦,便是嫁了好人家也改不了陋習,真是沒半點教養。”崔春英仗着這兩年五歲的兒子請了教書先生,自己也多少聽着些,便覺着自己是個高雅的,這時聽着珊瑚大喊,又抓着她不放,很是厭惡地甩開她的手,道:“也不知是誰與誰做了那些個見不得人的事,這會子還好意思來教訓我!你敢說你沒又偷過漢子?沒有做過對不住俊笙的事兒?”

珊瑚被她這樣一吼卻是吓得一愣,什麽叫做她偷漢子對不住俊笙?

一直低沉着臉不言不語的杜俊笙聞言,皺着眉擡起頭來,望向珊瑚。

“沒有!我沒有!”珊瑚見他望過來,趕緊開口道:“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崔姨娘你怎的胡亂說話!”

崔春英又是一個冷哼,道:“這都反應不過來了還敢說沒有,若是真沒有,你要如何解釋近日來連連幹嘔,每日身子疲乏嗜睡的?”

珊瑚有些訝異于她竟知道這些,自己從未向其他人說過啊!于是只呆呆問:“你怎知道?”

杜俊笙聞言臉色一變,走上前來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冷的便如那年冬天吞了的爹爹的海水,冰冷徹骨。

“你真的…做了這等事?”

珊瑚有些糊塗,本不是她捉奸在床的麽?怎的忽然變成了她去偷漢子了?

“俊笙,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這兩日我是吃壞了肚子才這樣的…”

“是與不是,找了大夫看看不就知道了?”崔春英只在一旁雙手抱胸看着珊瑚無措地解釋着,冷冷地哼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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