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塊頭?
珊瑚趕緊站起來,伸出手背一抹臉上的淚,這時雙財已經跑到自己院裏來,還是大聲地說着那大塊頭醒了的事兒。
“醒啦?”雙福娘聽着兒子大聲喊叫,嗓門大得直壓過他,回頭對珊瑚娘道:“這都兩天了終于醒了!趕緊去瞧瞧去!”
珊瑚跑出廚房,雙財伸着手臂招呼她快點,匆匆解了圍裙扔在桌上便跟着她們的身後走了去。
一進屋便見着雙福背着門坐在炕邊,倒是擋住了珊瑚的視線,快走兩步上前,探頭一看,正正好對上那雙深邃黑眸。
“可算醒了!”雙福娘見着炕上的人半倚着炕頭坐起了身來,敞着嗓子似是大舒了口氣叫了出來。
那炕上的漢子似是被她的嗓子吓到似的一雙利目便望了去,珊瑚娘站在一旁倒是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瘆,轉頭對雙福娘道:“大姐你這嗓子真是…”
雙福娘卻是沒注意到什麽,哈哈笑了兩聲道:“這麽大個漢子還怕吓到他不成?”
珊瑚卻是看得真切,那人一雙黑眸警惕了好半晌,待到雙福娘那話一出,才稍稍斂了眼神低頭觀鼻。劍眉利目,這人睜了眼卻看着沒有睡着時那般憨實了。
“你叫啥?”雙福坐在一旁依然很有耐心地重複着這句話,那漢子微皺眉地瞧了他一眼,不知道雙福這耐心哪裏來的,從剛才醒來到現在一直就只重複着這仨字。
雙福見他的樣子,皺巴了臉,轉頭嚴肅道:“可能是個啞巴!也不知道能不能聽着我說話,連自個兒的名兒都說不出來。”
“啞巴啊!”雙財聽着大哥的話叫了出聲,伸長了脖子湊到那漢子跟前仔細看了又道:“我記得東頭村的啞巴是歪嘴兒的,咋的他不歪?”
珊瑚娘一笑,道:“哪兒聽的啞巴都是歪嘴兒的?我記得那時候咱村裏的翠花兒不就是啞巴,長得可标志…可惜了,這小夥兒長得也好,咋的就是個啞巴!”
雙福娘也直搖着頭大嘆可惜,感嘆得一旁的雙福爹也不住搖頭,對着聽着響動才過來的珊瑚爹道:“好容易才救上來的,咋就是個啞巴吶!”
鬧哄哄着一陣,才想起這人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可別餓壞了,雙福娘說鍋底還有一碗玉米糊糊本要留給雙財吃的,也不知道夠不夠吃,讓珊瑚給他盛了過來。
看也看了說也說了,圍着個漢子也沒啥意思,待到珊瑚将一大碗糊糊端進門來,屋裏也就剩下個雙福還坐着,這時候大概是确定了這是個啞巴也不跟他說話了,無聊地坐在那裏扒拉着手上的厚繭。見着珊瑚進門立馬坐直了來,看着有些尴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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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自然是知道他為了什麽尴尬,只是也沒人告訴她,只好裝成什麽也不知道,端着碗坐到炕邊,看那漢子手上還纏着布條,想着也不好端碗,問着道:“你吃着,我給你端着?”
那漢子看了珊瑚一眼,又低頭看了看碗裏黃稠稠的玉米糊,微微皺眉,珊瑚卻是清晰地聽到“咕嚕咕嚕”的好大一聲,那漢子臉上微紅,又瞟了一眼珊瑚,見她笑着看自己,又頓了一頓,這才伸手拿起碗裏的勺子舀了一勺,湊近了聞一聞,才慢慢地送進嘴裏去。
一旁坐着的雙福這時卻是驚訝地叫了一聲,道:“聽得懂啊!”
看着眼前的漢子臉色立馬沉了下來,珊瑚一笑,這人剛才聽着人議論着他是不是啞巴臉色可是越來越黑,怎可能聽不懂?
雙福見着也沒人開口,便安靜了下來。
珊瑚看着那漢子一勺一勺吃得實在慢,手上端着碗都發酸了,換了個手,剛好瞧見雙財帶着鐵樹在院外頭拿個彈弓彈小鳥,轉頭道:“雙福哥,我瞧見你家門上纏了紅線了…咋不跟我說說?”
雙福一僵,擡頭看珊瑚一臉笑意,心中沉了沉,扯扯嘴角道:“早上虎子叔和嬸子過來了,說是紅串兒…”
“真的?”話音未落,珊瑚卻是驚喜着叫了出來,一蹦卻是差點将手裏捧着的大碗掀翻了,那漢子一頓,看了珊瑚一眼也沒啥,倒是吓着了雙福,珊瑚也不管接着道:“那可好的!”
雙福聽着卻是紅了臉,也不知是不是羞臊的,只道是:“一個村兒的也不好說不,本我娘說了可是要…”
“咋要說不啊!多好的事兒!綠翠前兒還問我你可說了親沒,這就上門來了!紅串兒可是個手腳麻利的,往後嬸子可不擔心沒閨女兒刷碗補衣裳了!”珊瑚怎的會不知道雙福娘要上自家說親的,可是都這會子了,卻是不能讓雙福再說了什麽出來的,這才趕緊着斷了雙福的話,照着紅串兒那潑辣性子,往後可也不能讓她知道這事兒,要不然這還不得成天鬧騰着沒個完的!
“是嗎?”雙福低了低頭,看不出高興歡喜,只低低地問了這一句。
“可不!綠翠還說着,她姐要出嫁了,家裏的活兒可還不知道要咋辦呢,家裏的地頭的,紅串兒可是一手攬了的,而且紅串兒手巧,比嬸子那手藝…呵呵,往後家裏的鞋底兒衣裳可是全不用愁了!”
雙福愣了一愣,伸手抓了抓腦袋倒是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道:“也是!往後我家倒是不用讓你們給幫着納鞋底兒補衣裳了!我娘這手腳,這麽些年可是全勞着你們了的。”
珊瑚一笑,心中也是松了口氣,道:“瞧雙福哥說的,我可是拿雙福哥當自己親大哥的,大哥要個鞋底兒補個衣裳,我這做妹妹的可不敢推脫的!只是往後有了嫂子,雙福哥該嫌棄我了!”
雙福笑着說咋會呢,憨笑的模樣讓珊瑚也算是安下了心來。
兩人正說着,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驚叫,珊瑚趕緊往窗外望去,院兒裏鐵樹和雙財也不知怎麽惹着叼耗子了,這會子正咬着雙財的褲子不放,那褲子大概是雙福穿剩下給他的,有些松,叼耗子這一扯,光着腚便叫了出來,鐵樹拉着叼耗子的尾巴想把它拉開,可惜個兒小扯着也沒用,幹脆也不扯了,在旁拍着小手笑着大叫:“雙財哥光屁股羞羞臉…”
珊瑚雙福看着倒是笑了起來,雙財年紀不大,也就*歲個半大小夥兒,可是光着腚實在也不好看,雙福笑夠了才說着出去看一下,珊瑚擦着眼角擠出來的淚花點點頭,回過身來見着炕上那漢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一愣,忍了半晌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那漢子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臉上有東西,一手綁着不好動,只好伸着拿了勺子那手的手背在臉上随意抹了抹,也沒見着有什麽東西啊!低着頭好一陣,才幽幽開口道:“別笑了。”
珊瑚“咦”的一聲倒是停了下來,道:“你會說話啊!”
那人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沒再開口。
珊瑚倒是沒看出他有啥情緒,全注意在他鼻子上的東西,大概是剛才只顧着往外望碰着他了,鼻尖上糊得黃黃的全是玉米糊糊。四周看了看,好似也沒什麽能用的布塊汗巾什麽的,珊瑚伸手繃緊了衣袖,靠近了幫他擦了擦,鼻子挺高還挺直,珊瑚心裏這麽想着。
那人一愣,僵在一旁,臉紅的跟這時節的柿子一般,珊瑚本是自然,鐵樹吃東西糊了臉她也這麽幫着擦的,被他這一臉紅,珊瑚心裏倒生出些不自在來。
“那個…既然會說話,那你叫什麽名兒啊?”珊瑚心裏尴尬着,随便找了話趕緊掩了過去。
那人卻是愣了一愣,皺着眉思考的樣子,珊瑚一頓,自言自語道:“該不是腦子摔壞了吧…”
“想不起來?”珊瑚伸長脖子靠近了問,心裏想着,這該不是撿回來了個傻子吧!
“戴…”那人忽然開了口,低低地發了這一聲,後頭自己也接不下去了,低下頭,眉頭皺的更緊了。
“呆?”珊瑚一愣,誰家起這樣的名兒啊?
“你說你叫啥?”珊瑚不确定地想再确認一般又問了一回。
那人又是一陣沉默,忽然擡頭看了看珊瑚,輕啓薄唇,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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