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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摔門出來,怒氣沖沖的一張臉顯得有些變形,珊瑚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繼續收拾碗筷,只聽她停了一口氣的當兒,開口道:“我不成親了!”

珊瑚娘聞言,神色驚慌地跑上來捂住珍珠的嘴,責罵道:“說什麽胡話呢!這種事兒可不能亂講!”

珍珠嫌棄地攔開珊瑚娘的手,又一次強調:“我就是不想成親了!明兒我就去跟二黑說,這事兒就這麽散了!”

“這是你說散就能散的事兒嗎!”珊瑚爹忽然開口低吼了一聲,“說要成親的是你,生生搶了別人家的親事,我這老臉都讓你給丢盡了,你這會兒跟我說你不成親了?我們家雖然不是什麽有門有臉的人家,但也禁不起你這麽折騰,告訴你,這親你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了!”

說完也不等反應,珊瑚爹憤怒地哼了一聲就進屋去了。

珊瑚皺眉旁觀,今天鐵樹忽然在家中暑暈倒的事就讓珊瑚爹煩心了一下午了,珍珠不僅不看人臉色,還在這時候提這樣的事……左右看了一眼,今天去城裏她似乎沒帶東西回來?

珊瑚娘正勸說着珍珠,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珍珠哼唧着嘴,不滿地甩手回了自己屋裏。

珊瑚娘也無奈,下午被鐵樹這事兒吓了一跳,一家人正心煩着往後是該把鐵樹帶到地頭做活兒還是該要怎麽安置,這麽小的孩子放他一人在家裏确實不好,可家裏又實在沒什麽人好依托的,想得頭疼,沒想到珍珠忽然又拉了這麽一出,實在糟心糟肺。看了珊瑚一眼,見珊瑚對着她笑笑,只好嘆了口氣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

第二天珊瑚娘也不敢下地去了,搬個凳子坐在門口織起漁網來。

珍珠從房裏出來的時候顯然是沒想到,頓了一頓,還是打算不理會她直接出門去,哪知道珊瑚娘一下叫住了她。

“你要上哪兒去?”珊瑚娘扔下手裏的木梭子站了起來,急急地往前走了兩步。

珍珠看她一眼,抿着嘴不說話,想了一下就又走回自己屋裏了。

連着好幾天,珊瑚娘都沒下地在家裏歇着,一是照顧鐵樹,更是要看着珍珠。

知子莫若母,珍珠雖有有幾年沒養在珊瑚娘身邊,但即使是這幾年,珊瑚娘也從未減少關心,怕翠蘭多心,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去看孩子,總會找了借口去鄰居的梨花奶奶家坐坐,趁機偷看看她。珍珠長這麽大,珊瑚娘該說是從未缺席,是以不管珍珠再如何不說掩飾,珊瑚娘也能猜到她大概要做些什麽,就像現在,珍珠就站在門口打算出門去。

“我知道你想去找二黑,別去了,都快要出嫁了,過兩天四嬷嬷來下了聘,再見面就該不吉利了。”珊瑚娘擋在門口,珍珠想溜縫出去都不行。

“我不去找他,”珍珠試着放軟态度,“葵姐讓我送繡帕過去,我給她了就回來。”說着想從袖口摸出條帕子來,摸半天才發現今天忘了帶帕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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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騙我了,那個傻大姐能懂些什麽!”珊瑚娘有些氣憤,這丫頭從多久前就拿着二黑家隔壁的這個傻大姐來做幌子,偷着跟二黑來往,這才生出這段孽緣,這時候珍珠再拉出她來當擋箭牌,珊瑚娘自然聽着不舒服,再能信,不是拿她當那傻大姐一樣麽!

只是始終舍不得罵她,珊瑚娘氣憤了一陣,緩了口氣,好言勸道:“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好好兒地又忽然說不成親了?前兒還不還好好的麽?是不是跟二黑吵架了?不跟娘說說,他有啥不好的,娘替你去說說他!”

珍珠本被她娘說中了拿傻大姐做借口的事,心裏忐忑着,一時也不敢回應。可這會兒一聽珊瑚娘服軟,卻是氣勢再起,顯得有些煩躁:“我不想成親了,他家啥都沒有,二黑也是,什麽都不會,我不想嫁給他。”

珊瑚娘聽她這言語愣了一愣,“就因為這個?可前兒你還非嫁不可……”

“我現在不要了!”珍珠打斷,越發暴躁起來。

珊瑚娘見她這樣也有些耐不住脾氣,急言道:“說要嫁人的是你,說不嫁的也是你……”珊瑚娘急急剎住接着要說下去的話,照着珊瑚娘的性子,再難聽的也說不下去了,只側過頭不想去看她,擺手道:“回屋去。”

珍珠還是不依不饒地不願回去,珊瑚娘氣急,升了音調問:“你倒是說個理由出來!你要是能說出點啥,我也不攔着你!本這門親事就是不合禮數遭人罵的,要不是四嬷嬷幫了咱家這麽多,你爹也不會寧可讓人罵也應了下來。你倒好,什麽話不說,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想丢了人二黑,你這麽做對得起誰?回屋去,你爹吩咐了,下聘前你就在家裏好好呆着吧。”

說完也不再跟她啰嗦,拉過一旁的凳子放在門邊,直接坐了下來。

珍珠少被珊瑚娘罵,這回珊瑚娘這一番話更是說得實在,噎得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現在看珊瑚娘這架勢,大概也出不去,一嘟嘴哼了一聲,甩手摔門進了自己屋裏去了。

珊瑚娘僵了半天的臉這時才松動開來。

都過這麽些天了,珍珠什麽也不說,一問起她就心煩氣躁的模樣,到現在都沒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麽了。想起說要辦嫁妝那日,珍珠還是滿心歡喜的模樣,結果那天什麽東西也沒帶回來,一回家卻又變成了這樣,珊瑚娘思前想後,覺得這丫頭要麽是嫌錢少了,要麽就是那天下山受了什麽委屈,錢少的事兒還能辦,等這兩天二黑家來下了聘,嫁妝的事兒都是迎刃而解的,只是那丫頭心急,想必也想不到這層上去。

正想着事情,手倒是被人拉住了,珊瑚娘低頭看了一眼,小栓正仰着頭,小手扯着她的手,嘴裏叫着“餓了”,原本肉嘟嘟的小臉最近瘦下去很多,讓人看着挺心疼。

珊瑚娘彎腰将他抱了起來,到竈上找了只早上吃剩下的玉米讓他自己啃着。

從翠蘭被珊瑚二叔休了之後,也不知是怎麽的,珊瑚二叔對這孩子越發不上心,整日裏老說着忙,一見珊瑚或是珊瑚娘娘得空就追着求着讓幫忙帶帶,起先珊瑚娘也覺着家裏沒了個女人,她二叔一個大男人,一時間要看着個孩子确實不容易,也就應了下來。可次數多了,就越發覺得不對勁,以致到後來珊瑚娘都覺着珊瑚二叔不想要這孩子。

看了看正費力地啃着玉米的小栓,珊瑚娘将他手裏的玉米棒接了過來,一使勁掰成兩半,再遞給他就好啃些了。說起不要這孩子,珊瑚娘又想起珍珠。本她以前常往翠蘭那兒跑,這孩子該是跟她很熟的,哪知道小栓自從來了她家,粘最多的就是她跟珊瑚,有時候小栓就算是跟珊瑚爹待一塊兒,也不樂意跟珍珠呆在一起,這可就奇怪了。

再說從珍珠前幾日從城裏回來後,好像越發不待見人,對小栓尤甚,見着面都恨不得用眼神在小栓身上剜出個窟窿來,吓得小栓連話都不敢說。

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想起昨晚跟孩子爹說這事的時候,他那張臉臭得可以熏走山豬群,硬邦邦的語氣,說這回不能由着她來了。

珊瑚娘坐回網旁拿起梭子,往屋裏忘了一眼,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

本地頭的活就已經做了大半了,這兩天珊瑚娘雖沒下地做活,龍王廟那邊的活兒已經做完了,呆子也下地幫忙,沒兩天也就做完了。

珊瑚不願意在家跟珍珠四目相對,寧可下地幹活,反正忙過了這一陣,剩下的也就是澆水除草的雜活了,本做着也不難,可就是有件事讓珊瑚很心煩。

正想着,一擡頭見着珊瑚爹往遠處看了眼,皺着眉大口大口地抽起煙來。

珊瑚回頭一看,說曹操曹操到,心裏暗罵自己,想着往後再不念叨了。

杜俊笙遠遠地就見着珊瑚回過頭來,高興地幾乎振臂高呼,只是礙于讀書人的臉面,只好忍住心中狂喜,加快腳步往地頭趕了過來。

“珊瑚!”杜俊笙一走近便激動地叫了一聲,見着珊瑚爹在那兒站着,也點了頭叫了聲“叔”。

珊瑚看他一眼,已經不想說什麽了。

這人好生奇怪,明明已經在幾天前就已經說清楚道明白了,已經拒絕了他家的求親,就不要再老來找她,可這人偏偏不停,每日都往這兒跑,來了也沒什麽好做,就只站在地頭看看珊瑚,還總挑着午間歇息的時間來,珊瑚本也想躲開他下地去的,奈何天氣越發熱,中午的日頭也越發毒了起來,不歇息再下地去,沒兩下就該中暑了。

珊瑚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這人不是身子不好麽!前世只要稍微一曬日頭就說頭暈腳軟的,怎麽現在倒是生龍活虎,大中午地頂着頭頂那麽枚大太陽也沒見有事兒!

杜俊笙對珊瑚這态度已經習慣了,現下心裏有其他更高興的事兒,只想找珊瑚說了,她理與不理都行,只要她知道了就成。

“我從先生那裏請了假了,說好了每月上城裏去一趟,其餘時間都能在村兒裏了!”杜俊笙高興地對着一臉寒霜的珊瑚宣布,預想着未來的日子,“往後我爹也會讓我多學學事情,這樣我每日都能來這兒見到你了!”

珊瑚聞言,臉上的表情更是僵了又僵,忍了好大一口氣,才開口問:“你要每日都來見我做啥?”

珊瑚此言一出,杜俊笙方覺失言,心裏暗罵自己,一定是太過歡喜了,話都亂說了起來,只好賠着笑解釋,“這地頭是我家的,每日都要來看看,總能見到嘛!”

珊瑚聞言冷哼一聲,“我知道是你家的,只是現在我們家已經把地給租下了,你咋的都管不着了吧!”

杜俊笙臉上一僵,趕忙道:“我不是這意思,我……”就是想見見你。

話到了嘴邊,卻不能說出口,支支吾吾地也應答不下來,珊瑚也不理會他,轉身往地裏去了。

珊瑚沒想到,往後的一個多月,杜俊笙竟真的每日都到地裏來,比裏長每年上縣太爺那兒上報戶口都要準時,到這當兒,珊瑚倒是發覺了,自己的态度越冷漠,杜俊笙便越發熱心,想到這兒嘴角不禁一抽,這人別不是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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