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此刻那個狐貍雕像已經不在他手上了, 塗山玉成還未醒,原本兩人倒在一塊的,他擡手将他抱起來, 放在不遠處的床榻上。

白色的床幔, 帶着一些流蘇, 床上兩床繡工精致的錦被,整潔得就好像一直有人在住似的。

顧鶴見塗山玉成皺着眉心, 扔在幻境中, 不由打開神識, 在小破屋裏尋找那個石雕狐貍。

最後在衣櫃的底下找到的。

那石雕被顧鶴捏在手裏, 石雕在裝死, 他是前人将他打造出來守仙田, 然後自己修成了靈識,但是受到限制,不能出去。

顧鶴使了妖力在他身上, 随後便見石雕像變成了一只白色狐貍的模樣。

他能吐人語:“快放開我!”

說話的同時扭動着身軀。

顧鶴一只手抓着絲毫不費力, 只是說道:“解開他身上的幻陣,我便放開你。”

白色巴掌大的小狐貍對着他龇牙咧嘴,顧鶴擡手往他頭上一拍,之後他便老實下來,似乎有點被打傻了,暈乎乎說道:“這幻陣從外面是解不開的。”

這是捏造他的主人,賦予他的唯一能力,讓他可以讓擅闖之人得到懲罰。

顧鶴冷沉着眉眼,抿着唇, 緊繃着嘴角, 作勢就要扭斷他的脖子。

“等等……”白狐貍瘋狂掙紮, 發出驚恐的聲音,急忙說道:“我不能從外面破陣,但是我可以将你送進去,你可以幫他破陣。”

顧鶴沒有猶豫,說道:“行,那你送我進入他的幻境。”

白狐貍試圖和他談條件:“我送你進去,不管能不能破陣,你都不能殺我了。”

“好。”顧鶴垂眼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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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顧鶴便感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的感覺之後,他睜眼便看見清澈的藍天和柔白的浮雲,鼻尖傳來花香,遠處傳來歌聲,暖烘烘的陽光甚是舒服。

直到一道冷淡的聲音拉回他的視線。

“你是何人?為何擅闖塗山?”

他頭頂天空陡然出現一張酷俊的小臉,稚嫩年輕,清俊的眉,冷寂的眸,酷似塗山玉成。

顧鶴沒有理會威脅放在他頸間的木劍,而是随意将他的劍移開,他能感覺到現在塗山玉成毫無威脅,以他現在的修為,要殺他易如反掌。

他往下一看,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又變成了人首蛇身的模樣,施施然立起來站在只有七八歲左右的塗山玉成面前,似一座巍峨的大山。

小小的塗山玉成臉色微變,往後退了一步,白玉一般的臉上帶着凝重的神色,緊緊抿着唇,後退一步見顧鶴沒有反應之後,他便又得寸進尺的又後退一步。

然後再一步……最後轉身就跑。

顧鶴看着那驚慌的小小背影,勾起一抹笑,不慌不忙的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和旁人說有外敵擅闖塗山雲雲……

但是除了他,無人能看見顧鶴。

所以就算顧鶴跟着他進入了他自己的屋子,依然沒人看見所謂的擅闖者。

塗山玉成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轉而不再驚慌的跟人求助,他年少老成,小小年紀就繃着一張冷臉。

顧鶴随意打量着這間石屋,不算大,住着一個小小塗山玉成綽綽有餘,但是加上一個顧鶴便顯得有些狹窄了。

“怎麽不繼續跑了?”顧鶴蛇尾卷成一團,占據着他的床,半倚在玉枕上,鳳眼微微眯起,帶着一點戲谑的味道,全身都散發着危險又強大的氣息。

塗山玉成小臉緊緊繃着,那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緊張,最後他抿了抿唇,小松樹似的背挺得直直的:“這是我家,我為何要跑?”

顧鶴絲毫沒有欺負小孩子的自覺,他慢悠悠露出一點尖銳的牙齒,黑色鱗片閃着鋒利的冷芒,深邃眼窩興趣盎然:“你不知道我們蛇族最喜歡吃狐貍嗎?”

聞言,塗山玉成稚氣未脫的小臉煞白,唇緊緊抿了抿,清亮眼眸呆呆看着他。

“特別是如你這般的面白皮薄的小狐貍,我一口能吞好幾個。”顧鶴原本就長的一臉兇樣,眉眼冷又野,板起臉還真的像那麽一回事。

塗山玉成見他面露兇光,眼神兇狠,而其他人還看不見他,只有他能看見,不由更加害怕了,轉身又想跑,慌忙之間被腳邊石凳扳倒了。

一屁股坐在自己腳上,坐傷了腳踝,站都站不起來了。

而他一回眸,便見那塌上的人坐了起來,正往他這邊走來。

小小的心靈再也忍不住害怕起來,水汪汪的眼睛積攢出淚水,小嘴一癟,眼淚簌簌的掉下來,無聲的抽泣起來,撐着一條腿往外跑。

顧鶴見将人欺負狠了,便伸手将人抱起來,露出一抹笑容,抱着一個小崽子似的動作。

只感覺小崽子的身體十分僵硬,可能以為他要吃他吧。

眼見也不求饒,嘴巴緊緊閉着,似乎就算被吃掉,也不打算求饒。

塗山玉成确實不打算求饒,他是狐族長老的兒子,這一代天賦最高的狐貍,記事以來便沒有哭過,他覺得哭是一種很不得體的行為,他不想讓人看見,就算是死,他也要面子。

很好,這很塗山玉成。

塗山玉成抖得不行,雙眼緊緊閉着,以為要被吃掉了,從嘴邊擠出一句話,聲音糯糯的,帶着哭腔:“我……我今天還沒洗澡……”

顧鶴笑出了聲,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擦了擦他的眼淚,哄小孩似的:“別哭了,我不吃你。”

塗山玉成腦子嗡嗡的,反應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最後表情一怔,扭曲皺巴的臉舒展,後知後覺的睜開雙眼。

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清澈琥珀似的盛着水光,粉雕玉琢的臉僵硬着,他不喜歡這樣被人抱着,但是又不敢和他說。

他第一次見這麽大的蛇,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害怕的氣息,除了族長身上有,其他人都沒有這麽可怕的。

“你是誰啊……”塗山玉成不流眼淚,知道他不吃他之後,便沒那麽怕了。

顧鶴思忖了一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說道:“小狐貍,我當你師尊好不好?”

塗山玉成一瞬間就緊張起來,小臉糾結了一瞬,頂着他危險的眼神,斬釘截鐵的拒絕,道:“不行,我是要拜昆侖山雲華尊者為師的。”

顧鶴見狀,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臉頰,說道:“看不出來,你修煉之心從小便如此堅定。”

塗山玉成扒拉他的手,緊皺着眉頭,含糊不清的說道:“你松手……”

“沒關系,只要我不說,你不說,便沒有人知道你有兩個師尊了,再說了,誰說修士一生只能有一個師尊。”顧鶴不以為然的松手,微微一笑,誘哄般說道。

“《狐說》上說,……人不可承二師,這是不對的。”塗山玉成忍不住反駁,滿臉糾結。

“你都說那是胡說了,不用理會。”顧鶴揉着他的兩丸子頭軟綿綿的頭發,拿着以前看過一些小說說辭敷衍他:“我如今只是一抹殘魄,游蕩在人世間,尋找合适的傳承者,我觀你骨骼清奇,我倆有緣,旁人見不到我,你卻可以,所以你還是乖乖當我徒弟吧。”

顧鶴這點惡趣味在塗山玉成十分勉強點頭得到了滿足。

“來吧,叫兩聲師尊給我聽聽?”顧鶴忍不住又揉了他的頭,玉面團子似的小人,着實可愛,就算繃着一個冷臉,也不讨厭。

他皺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難以啓齒,說了一句:“哪有逼着人叫的?”

“就有。”顧鶴拿着他的玉枕翻動了一下,拿在手上把玩。

塗山玉成反抗無效,只能任由他搓扁揉圓,從齒縫中不情不願地蹦出兩個字:“師尊。”

“哎。”顧鶴應得爽快,又來了一句:“以後別叫錯了。”

他瞪着這個意外來客,他還占據着他的床,讓他只能在石凳上打坐修煉。

顧鶴百無聊賴的翻着他房裏的書,還別說,他人雖小,可是房裏書卻不少,什麽類型的都有,古今怪談,修煉功法,狐族歷史等等。

塗山玉成修煉的時候,他就看書。

塗山玉成時間安排的還挺滿的,白天不光要修煉還要上課,是狐族安排的課程,主要将一些基礎的修煉方法,還有一些狐族的本源的一些法術。

至于顧鶴有時候也會跟着他一起去學堂,跟着他一起聽課,發現小狐貍從未和那些小崽子玩過游戲,那些小狐崽有時候上着課便走神了,有些連尾巴耳朵都露出來還未發覺。

下了課堂之後便撒歡似的在草地裏滾成一團,毫無形象的打鬧,連草地裏的草都被連根拔起,在這郁郁蔥蔥的草地上,就他們那塊是禿。

塗山玉成是從來不和他們玩的,有一天顧鶴便好奇問他:“他們都不喜歡和你玩嗎?”

塗山玉成小大人似的正在提筆練字,老氣橫秋般擰着說道:“我父親說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要從小練心忍性,不能貪圖享樂。”

意思是他不願意搭理他們。

顧鶴噎住了,望着那小毛毛蟲似的眉毛,忍不住伸出手指給他按了一下,他頭被推的一仰,他筆鋒一頓,黑色筆跡直接劃出了白紙。

他有些生氣的看過去,板着臉:“你想作甚?”

“沒做什麽,就是為師有些想吃靈果了,你去給我摘一些來。”顧鶴尾巴叉腰站在旁邊,嘴角噙着笑。

“......”塗山玉成從儲物空間掏出幾個果子,遞給他。

顧鶴颠了兩下一口吞掉之後,不滿意的看着他:“為師想吃新鮮的,剛摘下來的。”

“摘下來之後,我教你化形術,我們蛇族最擅長的。”

塗山玉成充滿懷疑的眼神看着他不能收起來的蛇尾,還有臉上黑色蛇紋,完全不相信他所說的什麽化形術。

顧鶴:“......”

他跟着塗山玉成到了靈果園,那些小兔崽子正在這兒玩,看見塗山玉成來了,還有些驚訝,以為他是來找他們玩的,拿起一坨泥巴熱情的扔向他。

“玉成玉成,來捏泥人嗎?”只見說話的小狐貍,原本白色的狐尾白發都黏在一起了,全是泥巴,他臉上牙齒都是泥巴。

塗山玉成偏身躲過那個攻擊,有些嫌棄了睇一眼,淡淡說道:“不來了,我去摘靈果。”

“哦哦,那好吧。”那人遺憾的又投身于泥潭大戰了。

顧鶴默然看着那些看不清人形的小狐貍,還有那時不時蹦到他身上的泥點子,終于放棄了想讓塗山玉成融入他們想法。

塗山玉成将那些從樹上摘下的靈果全數都遞到顧鶴面前,手上劃出了一道口子,是剛剛爬樹的時候劃傷的,衣服發髻都亂了,他低聲說:“這樣可以了嗎?”

顧鶴接過青色靈果,眼神有些複雜,望着他黑黝黝的眼睛,覺得這樣模樣的小孩子很乖很可愛,不知道怎麽哄人,柔聲道:“要不要坐尾巴玩會兒?”

顧鶴的尾巴十分粗長,黑色一條有些并不明顯的灰色蛇紋,鱗片堅硬漆黑,最是強壯,有些威風凜凜的感覺。

他看着塗山玉成的眼睛亮了一下,克制的聲音問道:“可以嗎?”

其實從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的尾巴很帥很威風呢。

“來吧,自己找個位置坐好。”顧鶴點頭。

随後,只見黑色卷發的蛇妖,身材魁梧,在果園不疾不徐地爬行着,手上抛着青果子吃。

尾巴上托着一個發髻淩亂,白面粉嫩,表情克制冷淡,但是眼底有些興奮光芒的孩子,雙腳還在不停晃悠,掃過地上那些蔥郁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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