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顧鶴還是第一次感覺心髒被刺穿是什麽感覺, 遲來的疼痛如此的強烈,他根本不讓塗山玉成有後悔的餘地。

徒手抓着他的劍,将自己捅了個對穿。

塗山玉成看着手上沾滿鮮血的五菱, 連哭都不知道怎麽哭了, 顫抖着松開手, 看着那道身影倒在自己面前。

沒有猶豫直接撲了過去,想撕心裂肺的喊他的名字, 但是最後連他的名字, 他都不知道, 兩人相伴五百年, 最終卻恍若兩個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

“你別死!不可以!我不要殺掉你!嗚嗚……”他抱着他身體, 滾燙的眼淚落在顧鶴的臉上。

顧鶴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他擡起沾着血,握住他的手,低又輕的告訴他:“我們還會見面的……不要哭啊……玉成。”

他臉上是疼的扭曲的臉, 嘴角卻是帶着淺淺笑的。

塗山玉成緊緊抓住他的手, 哭的淚眼模糊,想要努力看清楚他的樣子,可是眼淚又止不住的模糊了視線。

“你別走……啊,別走……”

但是再怎麽樣的哭喊都留不住已經斷氣的顧鶴。

——

顧鶴感覺眼前一黑,便回到了原本的小木屋,胸口傳來的疼痛還是十分清晰,但是胸口的傷口已經愈合了。

他回望過去,塗山玉成還未醒,他穿着一身白衣, 黑發如墨, 清冷眉眼高不可攀, 可此刻,他緊閉的眼角卻流下一滴淚來。

顧鶴心竅的跳動停了一瞬,似有人在拿着小刀子戳他的心。

下一秒,雙眼通紅的塗山玉成睜開了眼,他神情混亂,雙目驚恐,在看見穿戴整齊的顧鶴時,又飛快恢複了冷靜,好像剛剛那個情緒波動的人不是自己。

兩人視線在空中對視一瞬,又默契的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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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鶴幹咳一聲,擡手,一只石雕像飛到他手心,出現在眼前,他說:“就是這個石像靈才讓你陷入幻境的,然後又擅自将我也送入你的幻境中。你若是有任何疑問,便問他吧。”

随即他便将石中妖靈逼了出來。

顧鶴将鍋裏全甩給了石像,轉眸卻看着塗山玉成坐在床上看着他,神情有些憔悴,他扯起一抹自嘲似的笑:“我在幻境中醜态畢露,捧着尾巴讨好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

“……”顧鶴便知道是這般場景,所以在弄塗山玉成的時候才猶豫了一秒,但也就只有一秒而已。

“并不醜,比你現在可愛多了。”

塗山玉成靜默一瞬,倒不是怪他,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所以自己覺得自己十分醜陋,現實生活中對他喊打喊殺,幻境中卻纏着他,要個不停。

他閉了閉眼,冷着臉說道:“幻境種種都是虛無,如莊生曉夢,如今該醒了……我們之間,總是要清算的。”

——

當日晚,當所有人被送出仙山時,他抱着在他懷裏情潮發作的塗山玉成,躲在暗處,熟稔的摸過他的黑發,聲音有些低和感嘆:“玉成,這就是所謂的幻境都是虛無,所謂的莊生曉夢?”

塗山玉成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他情潮又提前了,顴骨彌漫上紅潮,他羞恥的咬唇,腰上的手傳來暖烘烘的靈力。

他也是幻境百年才知道,原來妖力轉化成靈力,并不簡單,虛的耗費大量妖力淬煉出靈力。

所以他再刻薄的話,暫時有些說不出來了,在熟悉氣息的懷裏,他整個人整個毛孔都舒展了,可是嘴還是硬的:“你也可以将我扔下,任我自生自滅……”

“當真?”顧鶴眉梢一挑,輕聲問道,當真有一股要把他扔下的感覺。

塗山玉成心下一涼,只覺得通體深寒,若是顧鶴現在将他扔下,他理智全無下,真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浪蕩形骸的事來。

“你……”不知道為何,他眼眶刷地紅了起來,清越嗓音哽咽了一下,又努力平靜的說道:“你不如殺了我吧。”

他寧願死,也不想被人随意亵玩。

塗山玉成見小狐貍紅了眼,便有些好笑的将他攏進懷裏,下巴磕在他額頭上,輕輕蹭了蹭一下,這般熟悉又自然的動作,于他們之間早就做過千百次了。

“說笑的,我怎麽舍得殺你呢。”他在他耳邊說着動聽的呢喃。

塗山玉成臉貼着他的衣服,手腳也被他摟着,睫毛顫了顫,随後閉上雙眼,指甲掐進肉裏,反複的折磨自己的手心。

半晌,他才輕聲說道:“但是……我不會手軟的。”

這種将他徹底完全毀掉之後,再施舍般給他一點點的愛意的方式,到底是真的愛他,還是恨他呢?

還是他愧疚內心的想要彌補?

他不懂,他只知道他的道心告訴他,他走的“道”,從來都是有仇必報,絕不能退縮軟弱。

顧鶴加注在他身上的,他必須還,他也必須将幻境和現實分開,那個相伴五百年的人,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嗯,我知道。”顧鶴眼睫微微垂下,擋住了眼底的幽深情緒,他通過傀儡絲完全可以感覺到塗山玉成的糾結。

他不認為,他真的能将幻境和現實分開。

塗山玉成對他有情。

他肯定的下了這個結論。

塗山玉成下半夜許是因為懷孕,情潮期格外兇猛,兩人抱的更緊了,沒有一絲空隙,他完全埋進了顧鶴懷裏,鼻尖貼在他露在外面的脖子上的肌膚上,嗅着屬于他身上的氣息。

似瘾一般,離不得半寸,他像是長在他身上的鮮花,需要他的血肉來滋養,可是他血肉養出來的花,卻無法離不開生長骨地半步了。

既是養料,也是囚他的牢籠。

要說顧鶴,在看見年輕塗山玉成的時候就想過,若是他和塗山玉成的崽子能出生,會不會像小時候的他一樣粉雕玉琢般,冰雪可愛。

最好是不要像他,蛇妖天性惡劣,血統低劣。

可是這些都是空想,這麽多年的相處,他知道塗山玉成會真的殺他,這是他骨子裏的性格使然。

而留着那個孩子對于塗山玉成來說是一種危險不說,之後還會有數不盡的麻煩,他心中向往長生大道,怎麽會想為這些瑣事煩心呢。

他将思緒放在別的地方去了,今天被送出仙山的時候,他沒看見之前綁架他的蜥蜴老大巴維,還有不少人也沒出來,并沒之前人多了。

到底是因為已經死了,還是到了這個強制陣法無法囊括的地方去了?

他們醒了之後,便押着那個石妖靈打開了所有的屏障,取到了他們想要的靈草,想來昨天他們闖入的地方應該就是靈田了。

這行目的完成了一半,還有最後一個仙骨卻沒有什麽線索頭緒……

第二日,東方吐白之時,仙山的禁制便被打開了,修士依然是魚貫而入。

昨天顧鶴想到了什麽,記得他們在剛剛進入蓬萊仙門時,在門口看見的紅色狐貍雕像,又想到之前打碎的石獅子、還有石妖靈。

便越發門口巍峨高大,有幾人高的紅狐雕現在看來越來越像有問題,旋即便帶着塗山玉成走在後面,到了雕像旁。

塗山玉成也在仔細觀察,青色的石階,紅漆已經有些脫皮了,露出內裏的青石,在這風吹雨打中,雕像之人的神情已經看不清了,但是九條狐尾還張揚的在他身後,似還是活的一般。

顧鶴對于所有陣法知識不熟悉,全是來自于書上的死記硬背,不像塗山玉成,當初只是扔給他一本陣法書,他也學的有模有樣。

“怎麽樣看出什麽來了嗎?”顧鶴拿手拍了拍石像,聽了聽聲音,感覺什麽也沒聽出來。

“這裏确實有異樣,被人用陣法掩飾了。”塗山玉成沉着眼又看了幾眼,擡手将下面石座上的草都拔掉,看見了上面有些小小已經褪色的符文。

“那我将他擊碎?”顧鶴尋思着,之前進入山頂時便是這麽做的,便有些躍躍欲試了。

“別……這并不是解法。”塗山玉成攔住他的手。

然後顧鶴便老實站在一旁,看着塗山玉成拿着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像是在推演着什麽,還時不時看向石雕。

半個時辰過去,塗山玉成才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敲了敲那塊石磚,只聽見,那邊的動靜确實不一樣,像是空的一般。

“你過來。”塗山玉成對撐着手站在一旁石雕的顧鶴招手。

顧鶴這才走過來。

“借我一些靈力。”塗山玉成伸手。

“做什麽,要不我來吧。”顧鶴邊擡手邊說道,将手指和他放在一起碰了碰,

塗山玉成表情不變,淡聲拒絕:“有些繁瑣,但并不需要耗費多少靈力。”

旋即,顧鶴便見驅動靈力在地上畫着什麽,嘴裏還在念叨着:“明日朝然,乾坤定天……”

總之在顧鶴眼裏,他升級成了一個神棍。

但是效果不錯,眼前三個石板全部打開了,彙成一道漆黑的井似的通道,往下說話時,還有回音。

顧鶴往裏看一眼,什麽都看不見,他伸手,說道:“下去吧。”

塗山玉成走到他身邊,熟練抱着他的腰,顧鶴看了他一眼,提着他的腰,一同跳了下去。

而随着兩人的下落,頭頂的石板又關上了,似從未打開過。

飛速降落中,黑暗中兩人看不見任何的東西,只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落地時,顧鶴注意提着塗山玉成,讓他摔在自己身上,倒是兩人都平安落地了。

顧鶴拿出夜明珠照明,才看清楚裏面的狀況,漆黑的牆壁,只有一條往前蜿蜒着,看不見盡頭的通道,石壁上有觸目驚心的血跡,但是卻不見屍骸,也不知道是動物還是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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