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2)

和申發銀行的合作向來密切,接下去的并購涉及的資金數額巨大,看得出來,霍永寧也是不遺餘力地在維護這段關系。酒過三巡,近一半的人面紅耳赤,舒莞叫來了服務生,安排好客人在聞波的住宿,飯局也到了尾聲。

客人們醉醺醺地坐着度假酒店的電動車離開了,舒莞向服務生要了熱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霍永寧的臉上,低聲問:“你還好嗎?”

他伸手接過來,“嗯”了一聲。

“司機在外邊等着,我扶你過去吧,還是也在這裏住一晚?”

他一把扯開了熱毛巾,秀長的雙目因為醉酒,顯得異樣的明亮。

走到酒店門口,司機連忙下來打開車門,他卻看也不看,徑直往度假村外走去。

“霍先生!”舒莞有些急了,往常他喝醉了,頂多只是閉着眼睛睡覺而己,今天着實有些反常。

許是被她喊了一聲,他想起了什麽,重新折回了車的後備箱,打開之後,取了一束百合花出來,似乎是早就預備好的。

舒莞哭笑不得,他是真的醉了嗎?

拿着這束花是要去向韓子喬求愛?還是要步行去歐洲?

“霍先生……霍先生……您去哪裏啊?”她不得不上前,扯住他的衣角。

夜風之中,他的腳步停下,就站在酒店噴泉的一側,側臉清俊,眼神落在那只拉着自己風衣的纖細手指上,低低地開口:“陪我走走。”

“哦。”舒莞沖司機比畫了一下,示意他留在這裏等着,悄無聲息地跟在霍永寧身後。

隔了兩三步,依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混在夜風之中,,帶着幾分燥熱,也帶着幾分醺醺然。舒莞盯着他的背影,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如果是醉了,他應該不會這樣快速地找到方向吧?

事實證明,他還真是醉了。

因為出了度假村,他就停下了腳步,也不說話,就這麽站着。

舒莞陪他站了一會兒,聽到他喃喃地開口:“是在哪裏?”

“你要去哪裏?”舒莞小聲問,“我讓司機送你過去吧?”

他微微仰着頭,那束花就抱在胸前,表情有幾分固執:“百草公墓。”

舒莞心跳微微加快,掏出手機,打開百度地圖定位。

離這裏不遠,步行也就二十分鐘的樣子。

她辨了辨方向,小心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這邊走。”

月明星稀的春夜,在郊區的公路上走走,能嗅到春草的氣息,也是件享受的事。他們的腳步不算快,走了十五分鐘後,終于看到一塊路标,顯示“百草公墓”還需折進一條小路,往前走一千米。

她終于明白為什麽霍永寧要把晚宴地點改在這裏。

或許他原本就打算好了,飯局結束之後來這裏,紀念一個對他來說重要的人?

那束早就準備好的花就是證明。

這個墓地已經有些破敗了,“百草公墓”四個字鏽跡斑斑,明暗不定的路燈燈光打落下來,更顯出幾分慘淡。

舒莞停下腳步:“需要陪你進去嗎?”

他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眼神很溫和:“你怕嗎?”

舒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大約是覺得她在口是心非,笑了笑說,“一起吧。”

進了大門,公墓十分開闊,路燈不算很亮,但是足以照清腳下的路,舒莞跟着他,沒有再多問一句話。穿過林立的墓碑區,最後他在一大片草地中央駐足,沉默着把那束花放在了地上。

月光清輝落下,他的表情隐匿在一種安靜的憂傷之中。

這樣的氛圍,這樣的表情,真的不像他啊。

舒莞靜靜地看着這個年輕男人,她應該繼續保持着無聲,可是莫名的,她覺得這裏的氛圍令她窒息,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他在祭奠誰?

如果她開口問的話,他會給出答案嗎?

“這……是你的朋友嗎?”她的聲音有些啞澀。

“妹妹。”出乎意料的,霍永寧開口回答她,“如果她還活着,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妹妹?”舒莞忍不住想要冷笑,“你究竟有幾個妹妹?”

她的語氣分明是在嘲諷,可他沒有在意,低低地說:“那麽就算朋友吧。”

“她的忌日嗎?”

“生日。”霍永寧單手插在口袋裏,怔怔地看着那束花,“這個世界上還記得她,記得她生日的……幾乎沒有了吧。”

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就是如此……當沒有人記得一個人存在的時候,她的痕跡才算徹底的在這個世界消失。

舒莞的瞳孔微微收縮起來,仿佛波濤翻湧,雙拳收攏在身側,“為什麽要我一起來?”

“你怕墓地嗎?”霍永寧側頭看了她一眼,今晚他很好說話,語氣也十分溫和。

她冷冷笑了笑:“墓地有什麽可怕?”

“其實是我害怕,所以想找個人一起。”他頓了頓,“別人都不合适,所以拉你來一趟。”

“因為我們之間分享了太多秘密嗎?”舒莞抿唇笑了笑,“霍先生,今天的你……很不像你。”

是因為醉了嗎?

好像也不是。

今天的霍永寧,更像是刻意地醉了,然後被她撞見這樣反常的一面。

他依舊沒有生氣,淡淡笑起來的時候,美人溝少了幾分往日的冷硬:“如果我變得太冷漠,念念或許就不認得我了。”

念念……

仿佛念念不忘,這個名字從他的薄唇中吐出來,真的帶了異樣的溫柔。

他懷念的那個人,叫念念。

舒莞擡頭眺望星空,不知不覺地,伸手去撫摸頸間的珍珠項鏈,恍惚間回過神,條件反射地把手收了起來。

霍永寧全然沒有察覺身邊女孩的異樣,依舊站在那裏,挺直如同修長的雪松。

大約這就是怯懦吧?

外人眼裏堅硬而無堅不摧的霍永寧,其實也有弱點。

明知今晚的飯局不能全身而退,一定會喝醉,所以才來這裏——因為只有喝醉,才會有勇氣啊。

有勇氣去面對過去,面對過去那個并非無所不能的自己。

只是過去的時光終究太過久遠了……久遠到他都忘了很多事,卻唯獨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孤單了很久,他應該來看一看她。

夜風微涼,他微微側頭看了舒莞一眼。

她出來得急,連風衣都扔在了車裏,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連衣裙,此刻雙手抱在胸前,仿佛正陪着他發呆。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攏在她肩上,輕輕壓了壓:“走吧。”

肩上和身上陡然被暖意包裹起來,他的手臂環在她肩上,帶着她往外邊走去。

舒莞忽然間覺得這個動作這樣的熟悉……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偶爾也會這樣從背後環住她的肩——那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一種暗示。

真正像是恍如隔世了。

因為他醉了吧?

舒莞遠遠地看到了度假村亮起的燈光,脫下了西服還給他,低聲說:“到了。”

“你今天生日嗎?”他有些突兀地問。

“不是,我的生日是十月。”她搖搖頭,勉強笑了笑,“原來你吃那碗面,是因為她的生日。”

他沒有否認。

車子停在門口,遠遠看到他們,閃了閃大燈。

“您回哪裏?”因為光線刺激,舒莞眯了眯眼睛,聲音與表情已經恢複如常。

他答非所問:“今晚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

服務生把鑰匙遞給舒莞,霍永寧己經坐在後座,微微閉着眼睛。

她實在太過了解他,既然今晚這樣反常,她索性讓司機先離開,免得他事後酒醒想起來不悅。

“霍先生,你去哪裏呢?”她又問了一句。

沒有回答。

他已經睡着了,呼吸平穩。

幸好她還知道他的住處。

這個時間的淮城夜生活剛剛開始,高架橋上車輛倒是少了許多。舒莞一路開得順暢,進了地下車庫,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

他的姿勢未變,眉宇放松的時候,顯得有幾分稚氣。

舒莞笑了笑,稚氣這個詞,可真不适合霍永寧啊。

“霍先生,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叫醒他。

他蹙了蹙眉,連眼睛都沒睜開,一側頭,只留給她半張棱角分明的側臉。

舒莞只能彎腰鑽進後座,半拖半拉的想把他拉出來。

因為用力過猛,他的臉一下子擦過她的下颌,靠在她的前胸。他慣常用的古龍水味道混合着酒味,在這個小小的空間,無可避免的撲面而來。

時間仿佛因此而停滞了。

她微微側過頭,唇角擦過他的額頭,長久地停留在眉心。

像是一個隐忍的吻。

他閉着眼睛,似是睡得很熟,可在她低頭吻他眉心的時候,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一切都歸于平靜。

她放開他,用力地搖醒他:“霍先生,到了!”

霍永寧睜開眼睛,是熟悉的停車場。

去路迢迢,是因為不知道終點。而來路是那樣清晰,因為起點始終在那裏。

他微微颔首:“辛苦了。”

大企業間的并購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

從可行性報告、調研審計到正式立項,一個項目或會耗費數年的時間。這期間會出現各種各樣不可預知的變動,而各種關系交錯,涉及的人就像是蛛網中的某一節點,稍有動作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坐在舒莞如今這個位置,她能接觸到人和事自然已經遠超一個普通大學生的交際圈。霍永寧出席很多活動,她都伴随在側。短短一個半月不到,她已經遇到過韓盛林兩次了。她不清楚他們之前談了什麽,只知道入座的時候兩人面色如常,只是席間兩人交流并不多。結束之後她替霍永寧将韓盛林送上車,韓盛林終于記住了她的名字,主動說了句:“舒小姐,下次見。”她不止一次的感慨,如果不是因為霍永寧,她始終只是韓子喬的同學而己。

有一次甚至在飯局上遇到了P大商學院的院長,她介紹說自己是本學院的學生,院長當即轉頭對助理說:“咱們學院什麽時候出了這麽優秀的學生?”

院長助理倒是認得舒莞,笑眯眯地說:“舒莞啊,院長你不記得了,國家獎學金還是你給她頒獎的呢。”

一來二去,酒桌上氣氛熱絡起來,院長意味深長地看着舒莞:“以後要多回學校聯系啊。”

結果請假參加畢業論文答辯,在院辦遇到院長,當着許多學生老師的面,院長把她叫到了辦公室,聊了近半個小時。

傍晚回辦公室加班,接到了杜磊的電話,說是她被評為“優秀畢業生”,因為補材料時間比較緊急,最好晚上能把幾份表格填完給他。

舒莞當然不至于妄自菲薄到覺得自己配不上“優秀畢業生”的稱號,卻也知道,如果沒有霍永寧,她只能按照學校規定來,打不開這個格局,也拿不到這個榮譽。

院長當然不會借着小秘書的關系讨好霍永寧,只是想讓人知道在自己的任期內,學院和瑞德的就業合作十分成功。

歸根到底,始終是因為他的關系,她才能站得更高,讓更多的人看見。

這大概就是權勢的力量。

所以才有那麽多人品嘗到了其中的一點甜頭就再也不肯放開手,哪怕自此良心盡泯也在所不惜吧?

轉眼到了六月,這半年時間她盡可能地壓縮了在校的時間,全部精力設入在工作上,只是畢業典禮卻不能推脫了。作為優秀畢業生,她會作為代表,上臺由校長親自撥穗、頒發畢業證。

畢業典禮是周六,本來是休息時間。

不過即便是周末,有時候霍永寧還是會出差或者聯系會議,迄今為止,加班費都己經收到十分客觀的一大筆。舒莞下班之前特意敲了敲門,得到允許之後推門進去,霍永寧仰頭靠在寬大的皮椅上閉目養神。

“吃晚飯了嗎?”她柔聲問,“要不要讓餐廳送份粥上來?”

他依舊閉着眼睛,修長的手指在太陽穴的地方輕輕揉了揉:“不用。”

“明天我想請一天假,如果有事的話就找艾琳吧,我都交代好了。”舒莞輕聲說,“學校畢業典禮,必須參加。”

他慢慢睜開眼睛。

“畢業了嗎?”霍永寧頓了頓,“畢業典禮有親人參加嗎?”

舒莞皺了皺眉,強忍住不耐煩,有些生硬的說:“沒有。”

他專注地看着她,黑眸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良久,才轉開目光,淡淡地說:“去吧。”

一個多月沒有回學校,P大的大門邊己經拉起了一條條的橫幅,歡送畢業生離校。

舒莞在門下駐足了片刻,這才想起來,自己連學士服都沒穿過。

仿佛在別人看來是再重要不過的一件人生大事,于她而言,悄無聲息地就走到了這一步。

她接到的通知是直接到大禮堂的,因為要上臺領獎,所以得熟悉下典禮的流程。

大禮堂她十分熟悉,大一的時候加入文娛部參加各種演出,都是在後臺做準備。此刻工作人員忙得團團轉,她猶豫着要不要給杜磊打個電話,遠處王一得匆匆跑過來,把一個裝衣服的袋子遞給她:“舒莞,快換衣服,我帶你去休息室。”

“你怎麽來了?”舒莞有些錯愕。

他抓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反正我也沒事啊,昨天聽到杜老師在找人,就自告奮勇的來了。”

即便是最小號的學士服,她穿上去還是大得像古代的袍子。屆屆學生穿過後傳下來,尤其是這些衣服是一屆屆學生穿過後傳下來,多少有些異味,幸好只要穿一個上午就好,舒莞對着鏡子仔細戴上學士帽,又理了理頭發,走出了衛生間。

王一得帶她去找學院老師,一邊和她聊起最近學校發生的事。

“……難怪你要提前畢業,聽說那天學院開會,院長把你狠狠地表揚了。”

舒莞抿唇笑了笑,院長哪裏是看中她,分明是看重她背後的那層關系而已。

“對了,你還沒拍畢業照吧?”王一得十分熱情地舉起手裏的相機,“來,這裏拍一張吧?”

她有些無奈地站了站,在他摁下快門之後,匆忙地喊停:“差不多了。”

“杜老師,舒莞到了!”王一得遠遠地沖杜磊揮了揮手。

“舒莞到了啊,來,趕緊準備一下,一會兒你坐那個位置……”杜磊和顏悅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舒莞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如今在杜磊眼睛裏,己經找不到之前猥瑣的眼神了。他俨然是一個好老師,關切地詢問她準備好沒有,偶爾目光對視,有些心虛,但也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走到一個高度,之前的觊觎會變成仰望,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實力而己。

舒莞禮貌地說了聲謝謝,裏邊亂哄哄的,她坐第二排,方便上臺。

左手邊是家長區,父母們時不時地喊着自己孩子,示意他們看過來,手裏瑞着的相機亮成一片。舒莞很快轉開了目光,王一得彎着腰過來,遞了瓶水給她,又問:“你爸爸媽媽來了嗎?一會兒要不要幫你們拍照?”

她搖了搖頭:“他們都很忙。”

“哦,那我先過去啦。”

舒莞低着頭,輾轉把玩手機,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經常不接她電話——小姨隔天就會給她發短信,說說她的近況,可她總也不回。

如果邀請她來參加畢業典禮,她應該會高興得哭出來吧……她有些出神地想着,小姨就是太容易感動——可是不行吶,現在她不能讓她現在淮城。

所以,終究還是她一個人坐在這裏。

臺上的領導陸續入座,禮樂停止,大禮堂安靜下來。畢業典禮的流程無非是校長講話、畢業生代表講話,舒莞低着頭給艾琳發短信:霍先生找你了嗎?

艾琳很快地回:他說今天沒什麽事,不用去公司。

這樣也好,她坐在這裏也不用記挂着公司裏的事。

剛把手機放回口袋裏,就有工作人員在走道那邊輕聲催促:“排隊出來,馬上就輪到你們了。”

她剛剛彎腰站起來,視線往旁邊一掠,見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白色T恤和卡其色的便褲,鴨舌帽……或許別人極少見過這樣子的霍永寧,可在西澤的時候,他每天都是這樣的打扮。

是霍永寧?

舒莞急切間轉過身,再往那個角落想要确認的時候,卻只看到工作人員。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每天圍着他工作,連幻覺都出現了嗎?

很多事情上她對自己都有着自信,那些自信是來自對自己的清醒認識,在她的認知裏,當然不包括霍永寧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這件事。

她自嘲地笑了笑,是真的認錯了吧?

接下來是撥穗,頒發畢業證書,合影……

臺下的閃光燈亮成一片,舒莞控制着嘴角的微笑,直到工作人員把她帶下前臺。

她拿出手機,沒有給自己猶豫的時間,就撥出了霍永寧的電話。

此時霍永寧走在林蔭道上,看了眼手機號碼,卻沒有立刻接起來。

車子停在校門口附近的停車場,他走過去還有半分鐘的時間,卻已經看到有幾個男生圍着指點拍照,他停下腳步接起來。

“霍先生……”電話那邊似乎有些刻意壓低聲音。

他手中把玩着鑰匙,“嗯”了一聲。

“你現在在哪裏?”她小心地問,“艾琳說你取消了行程……”

“是,有些頭疼,在家休息。”車內開了藍牙,霍永寧緩緩駛出了P大,“畢業典禮結束了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如釋重負:“快結束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霍永寧正要挂上電話,舒莞的聲音有些躊躇:“霍先生,你最近有韓子喬的消息嗎?”

他皺了皺眉,不置可否:“怎麽?”

“她……”她仿佛張口結舌了數秒,“沒什麽,我随便問問。”

電話挂斷了。

P大不遠處就是高架入口,這個時節天氣有幾分潮熱,車內的冷氣已經開到十分強勁,可身體感覺并不舒适,仿佛還有些焦躁。

剛才在大禮堂,舒莞回過頭,朝他的方向看過一眼。他下意識地閃身,應該沒讓她再看到。難得沒有給自己加壓的周末,一大早開車去打球,卻莫名其妙地在一個路口拐彎到了學校。甚至停車的時候還在有意無意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他只是閑着沒事幹罷了。

去年這個時候,他也想過要正式來參加韓子喬的畢業典禮,結果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不過一年的時間,好像一切都變了。

這段時間韓盛林私下同他有過很多次接觸,有意無意地提起過子喬。話裏話外是讓他放心,畢竟他們是青梅竹馬,子喬年紀又小,個性有些倔強,他也是一直能包容的。

只是現在彼此的立場有些微妙。

公司內部對韓氏的收購計劃一直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有些事就是這樣,一旦錯過了開局,想要再阻止就困難了。他本以為韓盛林對此事的反應會非常的強硬,但是現在看起來,他更像接受了大趨勢的走向,私下依舊在對霍永寧示好。

手機又是嘀的一聲,顯示一條新的文本信息。

霍永寧腦海中一個念頭如電光般劃過,之前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置之腦後了。

如果是在以前,她畢業了應該會和他一起慶祝,就像是那次數學競賽獲獎一樣。那麽這一次……

他滑開手機,短信是鐘楠發來的,韓子喬下午的航班到淮城機場,他們夫婦倆不在,請他幫忙接機。

韓子喬回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心底起了淡淡一層薄怒。

看來舒莞是知道什麽的,否則剛才在電話裏就不會吞吞吐吐的。可更令他惱怒的是,他竟然在期待和她的私下接觸。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把思緒轉到韓子喬身上,這次她回來,不知是她自己的意願,還是父母的壓力。

他的生活裏韓子喬的影子越來越淡,一開始是因為她的抗拒,而他這樣的人,又做不到放下一切驕傲和自尊,久而久之,似乎也就這樣了。

很古怪,那種想要和韓子喬在一起的、迫切而強烈的欲望,這段時間他極少再想起來。

反倒是深夜,難以入眠的時候會想起來,那幾次舒莞在身邊,他睡得很沉。

或許是因為睡前“運動”了,也或許是因為她選擇的那種香水帶着安眠的功能。

而她大概是不會知道,這幾個月一改之前的做派,開始勤勤懇懇給他當秘書,偶爾有幾次她拿着文件離開的時候,他沉靜的表情并不是在思索,只是有些放空,回想起那段畸形的關系,她對自己百依百順,卻又針鋒相對。這個年輕的女孩對他而言,仿佛是一種鴉片,她來歷不明,而他明知有害,卻好像己經有些上瘾。

舒莞……又是舒莞。

霍永寧深吸了一口氣,車況信息提醒,這個時間段去機場的高速道路通暢,他在路口轉彎,索性掉頭直奔機場而去。

畢業典禮結束,舒莞把畢業證學位證塞進包裏,這個時間趕去機場,還能在那邊吃上一頓午飯。她正打算在門口叫出租車,一輛跑車停了下來。

駕駛上的年輕人有幾分面熟,舒莞落落大方地笑了起來:“孫總?”

孫辰是某次舒莞陪着霍永寧去分公司視察時,由分公司的經理介紹認識的。

三十歹,風度翩翩,國外名校畢業,尤其是金融圈新貴這個頭銜,令他幾乎和淮場面的許富豪們有些往來交情,其中自然包括霍永寧這樣無法令人忽視的人物。

“舒小姐去哪兒?”孫辰紳士範兒十足地下車,這個男人穿着淡藍色襯衣和白色便褲,褲腳還卷了幾折,踏着一雙tod's的平底鞋,桃花眼有些勾人。不過在舒莞看來,習慣了和霍永寧接觸,就覺得他未免有些不穩重。

“我去機場。”舒莞笑眯眯地說,“孫總來這裏有事嗎?”

“送女朋友回來。”孫辰毫不避諱地說起在外過夜的事,“你去哪裏?”

“機場。”

“來,別客氣,我送你過去。”他拉開小跑的車門,“上午我也沒什麽事。”

舒莞也真不和他客氣,坐車裏閑聊:“你女朋友是我校友呀?”

“大一的,是你學妹吧?”孫辰落下半截車窗,城市的風微微吹進來,他悠閑地把着方向盤,“去機場接霍總?”

“霍總需要我去接嗎?”舒莞失笑,“去接個朋友。”

“對了,前段時間你們收購韓氏的計劃順利嗎?”孫辰貌似不經意地開口。

舒莞淡淡看他一眼,他是金融圈的,身份敏感,如果不謹慎些,随口一個信息,他就能聽出不少門道來。

“孫總,你也知道,很多事我接觸不到。”她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失望,笑得很淡定。

孫辰也識趣,不再提這個,一路順暢無阻地到了機場,舒莞下車之前,孫辰挑了挑眉梢:“舒小姐周三晚上有時間嗎?我知道城西有家川菜館的口味不錯。”

如果她沒記錯,就在十五分鐘前,他還和她聊起了那個大一的小女友。不過,或許在有些人眼中,“女友”是很輕飄飄的名詞吧。

大約是因為天氣,舒莞臉頰微紅,看在外人眼裏,或許還有些羞澀的意味,孫辰嘴角的笑也愈發的篤定和自信。果然,她躊躇了片刻:“如果不加班的話……”

“加班我也可以等你啊。”孫辰笑着說,“那就說定了,周三見。”

舒莞和他道別,一轉過身,立刻換了表情。孫辰應該自以為十分擅長泡妞吧……可他不知道,這回他要泡的妞,本身就稱得上個中高手吧。

候機廳人潮湧動,還有半個小時航班會準點到達。

霍永寧坐在二樓的落地窗邊,無意間看到一樓有個熟悉的身影。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顯然,她和他接的是同一個人。

表情驀然間有些冷淡下來,霍永寧想都未想,撥通了舒莞的電話。

“你在哪裏?”

“我……畢業典禮結束了。”

她回答得很有技巧,不過以霍永寧的眼光來看,這也是拖延時間,能争取到更多思考的餘地。他冷冷笑了笑:“那回公司吧。”

“現在嗎?”她猶豫了下,“我下午兩點之前到行嗎?”

“你在哪裏?”他的聲音愈發談漠。

“機場。”她終于咬咬牙說,“我在接一個朋友。”

他不怒反笑:“這麽巧?我也在機場,現在上來吧,二樓。”

如願以償地看到她有些慌亂地擡頭四處張望,并最終确認了他的位置,霍永寧安靜地挂了電話。

十分鐘之後,舒莞有些焦灼地直直走到他面前。

難得她比他高的角度,看得見他的衣領和後頸,舒莞深吸了口氣,換上甜美的笑:“霍先生你吃飯了嗎?”

他連頭都沒擡,忽略她一切廢話:“接誰?”

舒莞噎了噎,其實她并不怕霍永寧發脾氣,有時候只是害怕他突如其來的冷漠,會有一瞬間令她不知所措。

她想了想,在他面前坐下來,叫來了服務生,點了份炒飯,這才擡頭看他:“你沒必要沖我發脾氣。是誰關照我來這裏,又不要告訴你的,你猜不出來嗎?”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同他說話了,這幾個月的時間,她對他的态度,就是規規矩矩的下屬對待上司,這樣的挑釁是第一次。霍永寧擡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交錯,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怒氣已經消散了,反而饒有興致,仿佛在等她還會說什麽。

冬陰功炒飯照例有些辣,但也刺激人的食欲。

他既然沉默,舒莞也懶得等他回答,大口大口地吃了半份,才拿紙巾擦了擦嘴:“既然你來,那沒我什麽事了,我先走了……”

她伸手叫來了服務生,霍永寧看着她鎮定自若的表情,一邊遞了張卡給服務生:“你吃飽了嗎?”

“飽了。”她心安理得地看他付錢,好心地說,“那一起下去吧。”

“既然她讓你來接,那就一起吧。”他冷冷地說,“你也不算白來一趟。”

舒莞有些目瞪口呆,他倒是好整以暇地站了起來,順手指了指放在一側的紙袋,示意她拿上。

這是又把自己當成了秘書嗎?

舒莞看了眼那個紙袋,小捧精致的花,以及白巧克力。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動作滞了滞,霍永寧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才匆忙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電動扶梯上,霍永寧一低頭,看到彼此的影子交錯,這個疑惑他在心底沉浮很久了:“舒莞。”

她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還有些不安,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啊?”

“你不喜歡子喬。為什麽和她走那麽近?”

透過穹頂的玻璃,陽光輾轉落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最終轉為沉靜。

“人脈啊,我需要那個東西。”她笑了笑說,“她是韓家最寶貝的女兒,也可能是你的妻子,我不喜歡她,可我必須和她成為好朋友。”

霍永寧沉吟了片刻,似乎覺得這個答案可以接受:“你不怕我限制你……和她接觸?”

“你憑什麽呢?”舒莞笑得時候一低頭,後頸的曲線美好潔白,如同天鵝,“你這樣對我,不怕我告訴學姐我和你的事嗎?”

出乎意料地,他定定看了她一眼,很快地說:“其實你不必這樣委曲求全,你要的那些我全都可以給你,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

一顆心跳動的速度在不斷地加快,明知他給出的或許是個陷阱,可她還是問“什麽?”

自動扶梯到了一樓,他一手插着口袋,微微仰着頭,意态悠閑地說:“收起你那些僞裝,我要一個真實的你。”

良久沒有得到回應,他停下腳步,她的表情有些恍惚,可面對他的時候卻斂起那些表情,仿佛還帶着好奇:“霍先生,我對你還不夠真實嗎?”

航班準點到達,乘客們拖着箱子漸漸走出來。

那麽多人中,韓子喬的身影纖細修長,依舊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

舒莞瞥了一眼,停下腳步,和他面對面地站着,“上一次你給了我錢,和一個機會……這次呢?你能給我什麽?”

他一樣看到了韓子喬,這個女孩的外表并不豔麗、清清淡談的,卻很脫俗。

很多年的時間裏,他都覺得自己的妻子應該是這樣的。

可現在,他忽然有些梳理不清自己的想法。

韓子喬越走越近,舒莞眼中的嘲諷也越來越濃烈,她把紙袋裏的花拿出來,遞在他手中,低聲說:“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她轉身,向韓子喬的方向走去,而身後有人拉住她的手腕,迫得她不得不回頭。

他的雙眸深沉如海:“你想要的那些,我也可以試着給你。”

這個回答……訝異之色一閃而過,舒莞依舊笑着,只是嘲諷之意退去了,和他一樣,眸色出奇的黑沉:“霍先生,這樣逗我好玩嗎?”

她掙了掙,從他的手中重獲自由,沖遠處的韓子喬招了招手:“師姐!”

說不失望是假的,霍永寧站在她身後,淡淡地說:“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但這件事,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她的身影似乎僵了僵,但恍若未聞,己經跑上前去,異常熱烈地和韓子喬抱在了一起。

對于兩個人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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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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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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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