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根一呆,哭笑不得。
“我和他真沒什麽。”迎着劉芬狐疑的目光,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您放心,要是蛋真有他的份,我肯定會找他的。”
劉芬納悶:“那蛋的另一位父親,是誰呢?你還交了別的男朋友?”
霍根覺得不能再談下去了。
“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休息吧。”霍根把劉芬推回房間,招招手,“晚安。”
劉芬只好道:“那明天再說,晚安吧。”
霍根松了口氣,摸回自己房間,打開智腦,拿出口袋中的存儲設備,插入進去,讀取數據。
智腦的屏幕散發出幽幽的淡藍色光。
霍根忽然想起來應該關上門再看,起身去關門,卻忽然聽到一聲可怕的呻-吟,當下腦中的一根線崩斷了。
他急忙折回去,“啪”地一下按住暫停。好在他住在樓下,舅舅、舅媽住在樓上,這聲音傳不到樓上去。
但是,張和住他隔壁房間。
霍根瞥了一眼智腦屏幕上的畫面,猛地阖上。張和趿着拖鞋,走過來,神色詭異地探進腦袋。
“剛剛……”
霍根冷靜道:“怎麽了?”
張和看到霍根粉紅的耳根,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他想他已經懂了。誰還沒個看片的時候啊。
他得給表哥這個臺階下。
張和道:“我聽到有野貓□□,想過來問問你聽到沒。”
霍根手指一抖,目光沉沉地掃了張和一眼,看得張和頭皮一涼。
霍根抿唇道:“沒有!”
張和點點頭,打了個哈欠:“那行,我先回去睡覺了。”然後欲蓋彌彰道,“好困啊……”
霍根過去,把門關上鎖死了。
回到智腦前,他拿出耳機,先把耳機插上,才掀開智腦。打開智腦後,屏幕上的畫面再次沖擊了他的眼球。
這個存儲設備裏只有一個視頻,設置了自動彈出的功能。
霍根冷靜地看完,身體紋絲不動,手指顫抖。盯着屏幕上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英俊面孔,霍根想先出去跑十圈,冷靜一下。
哦,蛋是這麽來的。
他删除了視頻,清除了所有痕跡,把存儲設備扔在垃圾桶裏,躺在床上。想睡覺,可一閉眼,就都是剛才的畫面。
智腦沒有關機,中央處理器的人工智能閃爍了一下。根據人工智能的判斷,這段被主人删除的視頻裏,有對人類繁衍來說很重要的內容,不能夠删除。
人工智能駁回了上一步删除的請求,将這段視頻保存在了自己的硬盤中。
同一時間,酒店裏,錫德裏克接到了一個通訊請求。
“西本弗?”
都維利亞自首道:“是我說的啦,我也沒辦法,只是想将功補過而已嘛。”
錫德裏克道:“那你也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他,西本弗來了,事情會變得更複雜。他一定會逼我娶霍根。”
都維利亞道:“你不想娶他嗎?”可是你們已經有了一顆蛋。
都維利亞看錫德裏克的眼神不太對勁。難道錫德裏克是渣嗎?
錫德裏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閉嘴。”看了看表,“我去接西本弗了,你在酒店待着。”
都維利亞猶豫道:“我也要去接爺爺吧。”
“西本弗說,你留在酒店寫檢讨,不準出門。”
都維利亞松一口氣,那也比見爺爺好。
錫德裏克換好衣服往外走,道:“我們的帳以後再算。”
等到了港口,錫德裏克以為半夜人會很少,卻沒想到,港口人滿為患,到處都很擁擠,閃光燈不斷閃爍。擡頭看到那艘标志性的飛船,錫德裏克皺起了眉。
“錫德裏克少爺。”人群中有人喊他,“請到這裏來。”
錫德裏克往他走去,跟在他身後,穿過了擁擠的人群,來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記者們都圍在那艘飛船附近,沒有人注意到這。
“西本弗先生在裏面等你。”那人拉開磁懸浮車的車門,道。
錫德裏克點點頭,彎腰鑽進磁懸浮車的後座裏。後座另一側,一個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拐杖,坐在那。
錫德裏克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上将先生。”
在西本弗卸任元帥一職後,一直挂着五星上将的榮譽稱號。雖然無權無兵,卻依然很受中低層軍官的尊敬。錫德裏克與西本弗之間,一直以軍銜互稱。
西本弗對他微微點了點頭,讓司機去酒店,然後給錫德裏克展示了一下幾套軍裝:“挑一套好看的。”
錫德裏克覺得要出事了。
“……為什麽?”
西本弗道:“明天上門提親,不穿漂亮點怎麽行?”
第八天,烏雲密布
西本弗将幾套軍裝的常服都拿了出來。
“沒有喜歡的嗎?”
錫德裏克還沒說話,司機用力咳嗽了兩聲。西本弗淡淡道:“歐內斯特,你有什麽想說的?”
原來開車的司機,是西本弗的二兒子,錫德裏克的叔叔,歐內斯特。
歐內斯特悻悻道:“不,沒有。”然後在後視鏡裏瞄了錫德裏克一眼。
錫德裏克知道叔叔在提醒他不要忤逆西本弗的意思。
但是提親?
錫德裏克道:“上将先生,我認為這件事決定得過于倉促……”西本弗掰斷了拐杖的龍頭,“咔”一聲,錫德裏克頓了頓,才發出最後一個“了”字。
西本弗把斷了的拐杖扔在座位下,又從下面掏出一個新的拐杖,手心拄着,道:“那你來說說,是哪裏倉促了?是該等蛋生下來再決定,還是等蛋孵出來再決定?你倒是不急,蛋還能在他母親體內待三個月。”
錫德裏克把先前想說的話收了回去,想了想,謹慎地再次開口:“我會在蛋出生前,解決好……”
西本弗橫了他一眼:“解決好什麽?”
歐內斯特突然得了咽喉炎似的,連續而沉重地咳嗽起來。
錫德裏克看着後視鏡,咬了咬牙:“上将先生!”
磁懸浮車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西本弗半阖着眼,食指屈起,在拐杖龍頭緩緩敲了幾下。
“到酒店還有一段時間,你慢慢想怎麽說。”
歐內斯特清了清嗓子:“上将先生,我想少校是不太願意穿着這些常服去呢。他們年輕人的品味,可和我們不太一樣了。”
西本弗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錫德裏克,問他:“是你叔叔說的那樣嗎?”
錫德裏克面色沉沉。
歐內斯特急忙道:“說起來,多虧了上将先生的明智,把僅剩不多的都庫塔聚集在一起,組成一個大家庭,我們都庫塔家族,才慢慢繁盛起來。就說五十年前的時候,那才只有幾十位家庭成員,可現在,已經上升到近兩百了。”
西本弗下颔微點,壯大都庫塔家族是他畢生的心願,他對自己的成績還是有些自得的。
歐內斯特再接再厲道:“少校,你知道上将先生為什麽能讓都庫塔家族壯大的這麽迅速嗎?”雖然成年的都庫塔非常強大,可幼兒期卻很難存活。再加上出生率低,都庫塔一度面臨滅絕,曾被戲稱為國家特級保護動物。西本弗能夠在短短五十年,将都庫塔成員壯大至此,已經很偉大了。
錫德裏克看了看叔叔,搖搖頭。
歐內斯特道:“就是因為我們從來不放棄任何一個家族成員呀!”
西本弗道:“每一個都庫塔都是珍貴的,在家族的庇護下,他們會安全、快樂地長大。”說完,看着錫德裏克,“少校,單親家庭的都庫塔,很少有活到成年,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錫德裏克試探道:“是……缺少父母的愛?”
歐內斯特一怔,臉上寫着一個大寫的囧。
西本弗卻點頭了:“少校,母愛對一個孩子來說,是格外重要的,只有父親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我難以想象一個只有父親的都庫塔,會多麽可憐與無助。”
錫德裏克愣了一下,沉思起來。
歐內斯特內心的os已經能繞車三周了:分明是因為單親家庭很難喂飽後代,都庫塔才會那麽容易夭折的啊!作為宇宙最強種的都庫塔,食量也是全宇宙最強啊!每天喂十次都不一定會飽啊!
都庫塔的幼崽只吃父母喂的食物,極其抗拒陌生的氣息,哪怕是爺爺、叔叔都不行。而在五十年前,帝國的環境還沒有這麽和平,在那種戰亂的情況下,一個家長不可能兼顧喂養幼崽和防禦、捕獵等問題。
這才是都庫塔幼崽容易夭折的原因。
但是錫德裏克已經接受了那碗來自爺爺的雞湯。沉思良久後,他取走一套常服,道:“上将先生,我沒有別的想說的了。”
磁懸浮車一個剎車,停在了酒店門口。
西本弗露出微微的欣慰笑容。
第二天,天氣很好,霍根卻在全身酸痛中醒來了。
他睜開眼剛要坐起來,忽然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捆住,正躺在一輛磁懸浮車的後座上。
霍根壓下心中的恐懼,一挺身,翻坐起來,看到駕駛座上的人背影很熟悉。
“舅舅……”他一個哆嗦,“你要幹什麽?”
張銀河繼續開車:“帶你去醫院。”
“為、為什麽?”昨天舅舅雖然激動,可并沒有到這個地步!
張銀河道:“舅舅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霍根拗着手,冷汗漣漣地解繩索。
“你不能這麽做。”
張銀河四平八穩地開着車,看上去已經下定了決心,毫無感情地道:“我是你的監護人,我可以。”
霍根發現繩索打了死結,很難解。
怎麽之前睡那麽沉,一點沒察覺呢?他問自己,盡量冷靜下來。
張銀河道:“別白費力了,我用的是桑麻繩。”桑麻,是桑麻星的特産,适合做各種結實的繩索。桑麻繩甚至被用來拖過機甲。
張銀河是鐵了心了。
霍根面色微白,唇瓣幹澀,大概是因為手腕被捆,痛得厲害,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你沒有權利這麽做。”磁懸浮車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霍根的臉色白得可怕,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你要是敢——”他啞聲道,“我會為我的孩子報仇的。”
張銀河走下駕駛座,拉開車門,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霍根:“那你就來殺了我吧。”
霍根渾身一震,張銀河已經探進車裏,将捆得嚴嚴實實的他抱了出來。看着外甥強自冷靜卻無法掩飾驚恐的面孔,他嘴唇顫抖,面色卻比鋼鐵還要冷硬。
“如果他的父親是別人也就算了。”張銀河吃力地抱着霍根,往醫院電梯走去,喘着粗氣,堅決地說,“霍根,你絕對不能生下都庫塔的蛋。”
霍根的的确确,從舅舅眼中看出了恨意。對都庫塔?還是對蛋?
他渾身發冷。
“可是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霍根哆嗦着,“就算你是我的舅舅,你敢這麽做,我也會殺了你的!”
張銀河把他靠在電梯邊上,按下樓層,滿頭大汗:“憑我是為了你好。”語氣篤定。
“這樣一點都不好,我不願意,”霍根奮力掙紮,然而桑麻繩将他結結實實地困住了,“舅舅,我不願意。”
電梯到了相應的樓層,霍根幾乎立刻就高聲呼救了。可沒想到,電梯門開後,他眼前出現的不是人來人往的景象。迎接他的,只有一輛慘白色的病床,和幾名戴着口罩,蒙住面孔的醫生護士。
張銀河走的內部通道。
他花了很多錢才買通醫院的人,幾乎将多年積蓄全部花在了這上面。
霍根明白了,可難以置信:“舅舅——”
張銀河抹了把滿臉的淚水,手扶着病床,一路望着他進手術室裏去。
“是舅舅對不起你。”張銀河說。
手術室的門緩緩阖上,将他混合着愧疚、堅決、冰冷的面孔,隔絕在了外面。
第九天,小雨
另一邊,錫德裏克敲開門,張和露出臉。
“大堂哥?”張和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錫德裏克側身,将身後的西本弗露出來:“我和爺爺來……提親。”
張和呆滞了一會,回過頭喊道:“媽,快來,活的西本弗元帥啊!”
曾經的帝國元帥,現在的五星上将,西本弗先生,曾經是全帝國少女的夢中情人來着。
當年的少女現在都已經嫁作人婦,但面對偶像的熱情,絲毫不減。劉芬風一般地沖了出來,見真的是西本弗,興奮地幾乎暈厥過去。
“哦!元帥大人!”這是媽媽版的少女尖叫。
見到鄰居都快聽到了,錫德裏克道:“……還是進去再說吧。”
劉芬慌忙後退:“請、請進。”
錫德裏克和歐內斯特扶着西本弗走進去。歐內斯特覺得這次提親肯定能成了,只是沒想到,居然是靠老爸刷臉來的。
在勉強冷靜下來的母子二人面前,錫德裏克講明了自己的來意,還把聘禮都放在桌上了。
一張五千萬新房的房卡,一枚限量版坎克磁懸浮車的鑰匙,以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張貝塔星的終身會員卡。貝塔星是聞名帝國的美食星球來着。
真是非常務實的聘禮呢。
為了即将出生的幼崽,錫德裏克的态度很鄭重。
張和道:“但是我爸不在家,我們也沒辦法回複你們。”
錫德裏克道:“我想先見一見霍根。”必須向他說明家庭的重要性。
張和想了想:“這麽一說,老爸和表哥是一塊出去的吧……媽,是不是?”
劉芬努力回想:“昨天晚上你爸借了輛車,大概一塊出去了。”
錫德裏克想到霍根舅舅強硬的态度,面色微沉,沉聲道:“你們知道他們去了哪嗎?他們有什麽事要做?”
劉芬面色一變:“難、難道是……”
錫德裏克目光冰冷。
“醫院!”劉芬失聲驚道。
“哪一家?”
“應該還是上次那家。”張和回憶,“我有聽到老爸和他們通訊!”
錫德裏克霍然起身,拔腿往外走去:“上将先生,我先去醫院看看,麻煩您再定位一下他們的位置。”
猝不及防的,西本弗被孫子命令了。
歐內斯特一頭霧水,道:“錫德裏克,怎麽這麽跟上将先生說話?”
西本弗面色凝重,對劉芬道:“你把張銀河先生的通訊儀號碼告訴我們。”等劉芬報出來,又對歐內斯特道,“立刻去查這個號碼的坐标,”
歐內斯特打開随身智腦手指飛點,道:“誰能跟我說說,這究竟怎麽回事?你們忽然緊張了起來!”
張和面色發白:“我爸他,可能想把蛋打掉。”
歐內斯特一頓,手指的動作快了不少,額頭上滲出一些冷汗了。
錫德裏克開着磁懸浮車往醫院飛馳,臉色鐵青,下巴緊緊繃着。
難道……霍根也同意了嗎?
他身為家族中最年長的哥哥,帶過很多弟弟妹妹,那些奶黃色的幼崽,觸感柔軟得不可思議,尖尖的嘴巴啄在手心,癢癢的,讓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幼崽是多麽可愛啊。
醫院到了。
他猛地剎了車,打開車門,從停車場出來,往手術室狂奔。
一樓,沒人。
二樓,也沒人。
錫德裏克的通訊儀響了起來,他按下通訊,歐內斯特聲音傳出:“張銀河就在這家醫院。”
汗水順着錫德裏克臉龐上冷硬的線條,滴落下來。
錫德裏克沒有停下腳步,又上了三樓。
而此時十八層上,醫生正準備給霍根打麻醉。
霍根平躺在病床上,全身都麻了:“等一下,醫生。”
醫生很冷漠,沒有理他。霍根道:“你們的儀器出現了問題,還不去看一下?”
醫生一愣,回頭看了一眼,醫療機器人的光屏上閃着紅點。醫療機器人出了故障。醫生對一個護士道:“你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護士顯得有些緊張,差點絆了一跤,走到醫療機器人面前,看了半天,按了些按鈕,紅點卻還閃個不停。
沒有醫療機器人的輔助,接下來的手術,會有很高的風險。醫生猶豫地看着霍根。盡管收了高額的賄賂來做這件事,但他不想背上人命。一個成年人的死,是怎麽都瞞不住的。
更何況他的舅舅,也不希望得到這樣的結果。
霍根攥緊手心小小的幹擾器,這是他從口袋中摳出芯片,臨時做出來的。好在他平時總會收集一些芯片放在袋子中。
醫療機器人的中央處理器被幹擾了。
他看着醫生護士一陣忙,道:“不如讓我看看吧,我修過不少機器人。”
醫生忙搖了搖頭,但自己親自去搗鼓了半天,也沒修好。
霍根道:“你們只要松開我一只手就行了,我被捆成這樣,就算手松開了,又能怎麽樣?”
醫生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謹慎地松開了一點他的手。
霍根活動了一下手腕,終于有了可以發力的地方。
醫生道:“好了,你現在來看看這個機器……”
醫生話沒說完。
霍根手背青筋暴起,猛地将桑麻繩掙斷,桑麻繩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幾個深深的血痕。
醫生驚道:“快按住他!”
霍根一躍而起,用身體撞開攔他的人,幾步跳到了門口,用僅有的可以活動的手,握住了門把手。
醫生撲過來抱住了他,舉起了手中的麻醉劑。
霍根飛快地轉動手腕,打開門,可同時,脖子上傳來了刺痛。醫生将麻醉劑打入了他的身體裏。
在麻醉劑發揮效用之前,他弓起後背往身後一撞,醫生受痛,松開了手,霍根一把拉開了手術室的門,跌跌撞撞逃出去。雙腳還沒解開,他只能跳着走。
張銀河在手術室外,驚住了:“小亞……”他一時間忘了過來攔住霍根。
霍根努力地往樓梯逃。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很急、很快。霍根充耳不聞,用那個可笑的姿勢,蹦着,往外逃去。
每一個小生命,都是值得期待的。
霍根雙膝一軟,在樓梯口跪了下來。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下了。霍根擡起頭,看到滿臉汗水的錫德裏克。
那張英俊的面孔上寫滿了焦急與擔憂。
錫德裏克也跪了下來,一把抱住了霍根。
“我們會是最好的父母。”錫德裏克望着呆住的張銀河道,緊緊地抱住霍根。
霍根道:“嗯。”然後放心地靠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第十天,晴空
霍根再醒來的時候,錫德裏克正在病房外面打電話。他安靜地躺了一會,錫德裏克打完電話,走進來,見他睜着眼睛,腳步停頓了一下。
“……醒了?”
霍根坐起來。錫德裏克拿過一個枕頭,墊在霍根腰後。霍根靠在枕頭上,想了想,道:“麻醉劑會有後遺症嗎?”
錫德裏克看了看他的肚子:“已經沒事了。”
看來還是有些影響,霍根面色有些陰郁。
錫德裏克的臉色也不太好,他低聲道:“張銀河也在醫院,想見見你。”
霍根回避地閉上眼睛,道:“那些醫生和護士那麽做,是犯法了吧?”
“已經報警了。”錫德裏克道,“本來張銀河也……西本弗把他保了出來。”
霍根聽見這個廣為人知的名字,愣了一下,睜開眼:“西本弗元帥是你的……”
“爺爺。”錫德裏克道,“他現在是名譽上将。”
霍根點點頭。
錫德裏克又問了一遍:“你要見張銀河嗎?”
霍根搖頭:“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
錫德裏克點點頭,站起來走出了病房。病房外西本弗拄着拐杖,見他出來,問道:“他怎麽樣?”
錫德裏克道:“情緒很穩定。”
西本弗點頭,詢問道:“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錫德裏克低聲道:“他想一個人待着。”
西本弗沒有強求,讓錫德裏克和他一起走走。錫德裏克不解地問西本弗道:“為什麽要阻止我?張銀河是在謀殺一個都庫塔!”
西本弗道:“那畢竟是他的舅舅。”
“也不過就是個舅舅。”錫德裏克譏諷道。剛剛霍根的态度,讓他覺得可以處置那個張銀河了。
西本弗搖搖頭,将霍根幼年的遭遇告訴了錫德裏克。他來這裏之前,已經做了充足的功課,把霍根一家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
錫德裏克沉默了。張銀河對霍根的意義,可能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如果他真的對張銀河做了什麽……
“霍根不會報複張銀河,張銀河對霍根來說,就和父親一樣。”西本弗道,“我不想讓你們之間産生裂縫。”
錫德裏克道:“可他這樣傷害霍根,霍根不會再願意見他了……”話雖然說出去了,心底卻添了一分猶疑。
西本弗先回酒店了。
錫德裏克回到病房,剛要走進去,忽然看到劉芬坐在床邊。他收住腳步,拐了回去,坐在了走廊裏的椅子上。
過了半天,劉芬眼圈發紅,神色平靜地走了出來。見到錫德裏克,她腳步停頓了一下。
錫德裏克打招呼道:“你好。”
“你、你好。”劉芬道,胡亂抹了把臉,局促地說,“多虧您放了他舅舅。”
錫德裏克臉色冷硬,沒有站起來,不客氣地道:“不是我要放的。你要感謝的是上将先生,如果不是他,我會把你的丈夫送進監獄。”
劉芬絞着手,臉色忽青忽白:“是,謝謝西本弗元帥。”
錫德裏克道:“這幾天我會把霍根的私人物品拿走,以後,我會照顧好他的。”
劉芬“啊”了一聲,頹喪地垂下眼:“也是應該的。是他舅舅糊塗了。”說着,“啪嗒”,一顆淚滾了下來,“少校先生,你和我們家小亞,一定要好好的呀。”她聲音發顫,“我和他舅舅看着他長大,都是把他當親兒子的。他舅舅,也是為了他好,才好心辦壞事……”
錫德裏克聽不得這種“為了他好”的說法,皺了皺眉:“把自家外甥綁到手術臺上做引産手術,這可真是為了他好!”
劉芬不說話了。
張銀河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聞言,張銀河遠遠道:“你說的對,這就是為了他好!”
錫德裏克驀地沉了臉。
劉芬變色,匆匆走過去,一把擰住張銀河的胳膊:“死老頭子!你還在說什麽!想吃牢飯啊!”
張銀河甩開她:“不管怎麽樣,我一定不能讓小亞生下都庫塔的蛋!都庫塔這種混蛋種族,活該滅絕!”
他聲音很大,走廊又有回聲,一嚷嚷,半個醫院的人都聽到了。錫德裏克看向張銀河,沉沉的目光中滿是殺意。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胳膊。錫德裏克收回邁出的腳步,回頭看到霍根。
霍根穿着病服,搖搖頭:“抱歉,別管他,好嗎?”
果然如西本弗所說。錫德裏克陰沉地看着霍根:“好。”
張銀河卻跑了過來,劉芬拉也拉不住他。劉芬急得打電話給兒子,叫張和趕緊過來,再晚,就要給老頭子收屍了呀。
霍根疲倦地看着張銀河,不知道該說什麽:“舅舅。”
張銀河以為他再也不會叫自己了,聽到霍根的稱呼,眼淚一下子掉下來:“小亞,小亞,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叫你小亞嗎?”
“為什麽?”
張銀河道:“你的父親,原來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叫都維利亞。”
都維利亞明明是錫德裏克堂弟的名字。難道……霍根的父親居然是都維利亞的父親嗎?那也太荒唐了!
錫德裏克冷靜道:“都維利亞是我遠房叔叔的兒子,你不用擔心近親的問題。”
霍根鎮定了一下,原來是這樣。
“我知道。”張銀河道,“你體內流有一半的都庫塔的血,才會和他……有了一顆蛋。但是你不能相信他。我本來想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我怕,我膽小,我懦弱,可現在,我不能再瞞了。錫德裏克少校先生,你的那位遠房叔叔,為了你們都庫塔家族的壯大,誘哄了我的妹妹,又在她懷上霍根之後,将她抛棄,僅僅是因為霍根沒有繼承到完整的都庫塔血脈!”
錫德裏克道:“那是他。”
“西本弗知道這件事。”張銀河道,“看到你,我就看到你爺爺了。一樣的自負,一樣的狠心。我的妹妹已經被你們一家害了,我的外甥,絕對不能替你們生育後代。所謂榮譽的都庫塔家族,其實只是為了自己一家的繁盛,而無所不用其極的可怕家族罷了。”
劉芬已經看傻了。她才知道這些事,這些年,丈夫從來沒跟她提過。
“怕被都庫塔報複,我忍了十幾年。可是現在,舅舅必須把真相告訴你。”張銀河道,“就算他們是害你母親的兇手,你也要和他在一起嗎?”
錫德裏克緊緊閉着嘴,冷冷看着張銀河。張銀河瑟縮着,卻努力站直。
霍根失望地看着張銀河:“為什麽不能一開始就告訴我呢?難道我自己不能做出決定嗎?”
張銀河道:“那你現在的決定是什麽?”
錫德裏克不去看霍根,突然甩開霍根的手,走到旁邊了。
霍根垂下手,平靜地看着張銀河:“我的想法從來沒有變過,我期待那個小生命的降臨。”
張銀河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說了又怎麽樣?自己做決定?你還小,懂什麽?當年你母親也是這樣,最後呢?你們都被他們的外表蠱惑了!”
霍根道:“我又不至于依靠錫德裏克。”
張銀河頓足:“你到底還小,哪裏懂呀!”
霍根沉默。有些家長就是這樣的,他們很愛孩子,希望孩子過上幸福的生活,卻不會聽孩子自己的意願。孩子總歸是孩子,能懂什麽呢?他們的決定,才是為了孩子好。
劉芬已經把這件事聽明白了。糊塗舅舅辦糊塗事。別說是舅舅做這種事了,就是親爹,棒打鴛鴦,也是要被兒女嫉恨的。視如己出,可不是這麽做的!人家的事,讓人家自己決定,最後過得不好,能幫就幫一把,過得好,會心地笑一笑,不就好了嗎?
要替孩子着想,可不是這麽想的!
劉芬啐了一口,氣頭上來,也顧不得錫德裏克就在旁邊了,對着張銀河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就你懂得多!一個大男人,還不如我這個女人有見識!你是在幫小亞?狗屁!我看你,就該吃吃牢飯,長長記性!難怪你妹妹死也不肯回來找你,回來還要讓你數落,幹什麽回來?還不如帶着兒子餓死在外面!”
這番話給張銀河的打擊太大了。
張銀河瞪圓了眼睛:“我……”
劉芬道:“你什麽你?你能反駁嗎?”
張銀河臉色煞白。
霍根道:“其實……”
劉芬沖他使了個眼色。霍根沒再說下去。
張銀河失魂落魄道:“原來是我害了妹妹。”
他踉跄着離開了這裏。
霍根道:“舅媽,快去跟着舅舅吧。別讓他做傻事。”
“難為你了。”劉芬收起滿臉怒容,憂心忡忡地看了眼離開的方向,“那我先去了啊,你一個人在醫院……”
劉芬這樣罵張銀河,其實何嘗不是在替張銀河說話?到底,這個舅舅是一番好心啊。順道,她還再次提醒了一下霍根,舅舅做的事再不對,總歸是他,把霍根找了回來,用心照顧的。
霍根明白,對舅舅的感覺不是怨恨,而是深深的無奈。
“他不是一個人。”錫德裏克在旁邊,道,“還有我在,我不是人嗎?”
霍根點點頭:“舅媽,快去看着舅舅吧。”
劉芬還有些不放心,畢竟,她知道張銀河不是說謊的人,既然西本弗元帥會做那麽冷酷的事,那這位錫德裏克少校也不會太柔情吧。
雖然面上說讓孩子自己做主,也想得很清楚,但到底舍不得放手。
錫德裏克卻沒管他,走過來,打橫抱起了霍根,朝病房內走去,道:“站那麽久,該累了。”
霍根錯愕:“但是你先放我下來……”
錫德裏克卻低下頭,看着霍根的眼睛說:“別動,你累了。”霍根一只手還抓着錫德裏克的胳膊,神情罕見的呆。
錫德裏克餘光瞥到劉芬放下心來的面孔,道:“要是再亂動,我就在這裏親你了。”
霍根徹底呆了。
錫德裏克是吃錯藥了,還是吃錯藥了?
劉芬卻放心地離開了。小倆口感情這麽好,沒她的事了。回去找着張銀河,再罵他兩句!糊塗東西!
第十一天,晴空
錫德裏克把霍根抱回病床上。霍根已經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了。錫德裏克是想讓劉芬放心呢。
意外的貼心。
霍根靠在枕頭上,看着錫德裏克。
錫德裏克硬邦邦道:“看我幹什麽?”
霍根道:“我只是在想舅舅的話。”
錫德裏克臉一沉,為他掖了掖被角,又把他背後的枕頭扶正了,才說:“關于你的父親,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霍根驚訝:“這和你沒有關系。”
“如果你舅舅說的都是實話,那他是我的遠方叔叔,怎麽和我沒關系?”錫德裏克道。
霍根苦笑:“我沒有認祖歸宗的意思。”
錫德裏克道:“但我們總要把當年的事調查清楚。”
“這件事我自己會做。”
錫德裏克隐含怒氣:“我說,我會去調查的。”為什麽不肯依靠他,而是強調自己去做?
霍根看了看他,見他面色焦躁,想了想,認真地對他道:“如果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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