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屋內, 身穿灰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趿坐在蒲團上,正是章從周,面前坐着的便是白?淼淼遍尋不見的三殿下盛昭。
“今日一別, 不知何事?才能再?見。”盛昭為他倒了一盞酒。
色如?湖泊的清酒落在簡單的白?瓷杯中,酒水蕩漾, 連着日光也跟着晃動片刻。
章從周神色從容,淡淡說道:“端看那些太監幾時休。”
盛昭沉默。
原來叛将被形勢所迫, 上表請降, 陛下大喜, 卻又擔心其真?實意圖,便召集臺省和各大歸長安的将軍商議。
第一日, 臺省和将軍們都表示懷疑, 請求陛下多多觀察片刻。
第二日, 臺省內部分化, 将軍們開始沉默。
也就是那一日, 章從周得知第一日宮苑落鑰後,陛下竟暗自?召苗元輔入宮。
第三日,臺省和将軍們各自?沉默,宦官們卻開始在陛下面前極力稱贊兩位叛軍的忠誠, 暗自?将軍們不容忍,臺省相公們偏見重?。
陛下有心早早結束戰事?, 加之如?今本就倚重?宦官,便聽了此言。
臺省中苗元輔為首早早歇了心思, 将軍們也各自?沉默不語,此事?本該就此結束, 偏章從周是個性子執拗之人,暗自?上了密奏嚴叛軍兇殘陰險, 包藏禍心,與禽獸相同?。我們能以計謀擊敗他,卻難以用仁德感化,不僅感化他們不可?取,甚至要提防他們的再?一次叛亂。
這封折子一直被按下不發,直到今日早上才被陛下在朝堂上翻出,雷霆之怒,陛下以“不切事?機”為由?,當朝罷免了他的相位,改任荊州大都督府長史,明日便啓程離長安。
“如?今遠離朝堂并非壞事?。”章從周打破沉默,“只如?今白?李将軍凱旋,少了臺省周旋,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盛昭沉默:“兩位将軍對降将一事?可?有意見?”
“原先李将軍有些意見,但後來被白?将軍勸住了,兩位将軍在第二日便不再?開口此事?。”章從周嘆氣,“李将軍性格剛正不阿,某怕會有變數,白?老将軍看似粗犷卻粗中有細,是個難得的聰明人,只白?家如?今情況,孤窮無援,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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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門口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兩人聲音一頓,立刻看向緊閉的大門。
“難道是李靜忠派人來了?”章從周臉色微變,壓低聲音問?道。
盛昭巍然不動,安靜聽着外?面的動作,直到動靜再?次消失也沒有聽到少東家的暗哨,心中疑惑,但還是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那……”章從周看向門口。
“相公去裏間?稍等片刻。”盛昭沉思片刻後說道。
章從周起身,順手把酒杯,箸子等物拿走,悄然走到內間?的帷幕後。
盛昭手臂微動,手指微光一閃。
大門緊閉,午日的光落在地面上,倒映出斑駁的影子,外?面只隐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的一只手輕輕搭在門框上。
半頃日光落在手指處,隐約可?見其鋒利的骨節。
大門被果?斷推開,與此同?時,手指尖寒光閃過。
白?淼淼原本坐在游廊避風口的位置,但那位置中間?有一道拐彎,只有探出腦袋,才能看到那扇門的動靜。
若是三殿下在她吃的開心的時候跑了怎麽了?
苦惱的小娘子腦子一動,索性把案幾和小胡床胡亂搬到房間?右側的走廊下,那位置正好在門附近,邊上又有一處小假山擋着,頭頂還有頭頂照下來,距離那房間?門還近,舒服又近,更好逮人了。
她興沖沖地布置好自?己吃東西的家夥,剛支好小胡床,坐了下來,捧起烤梨,還未張嘴就聽到有開門的動靜,便下意識擡起頭來。
小娘子被面前的銳利光芒刺的眯了眯眼,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盛昭一開門就發現不對勁,只是手比腦子還快。
手中小刀已經朝着小娘子飛了過去。
“趴下!”盛昭厲聲喊道。
白?淼淼下意識整個人團了起來。
——耶耶教過,有危險就要團起來然後躲起來。
所以她不僅把自?己團起來了,還把自?己塞到案幾下面去了。
白?淼淼只感覺到頭頂一涼,有什麽東西擦着自?己的發髻過去,随後背後傳來一聲沉悶的铮得一聲,随後是沉悶的木頭撞擊聲。
“二娘!”她的腦子還沒回過味來,就突然被人整個人提溜起來,随後手臂被人緊緊握住,滾燙的手心似乎能透過厚重?的衣服傳遞出主人的慌張。
白?淼淼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面前之人,還未說話,就被人緊緊抱在懷裏。
盛昭沉重?慌亂的呼吸落在脖頸間?,抱着她的手臂還在微微發抖,禁锢着她有些發疼。
白?淼淼眨了眨眼,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三殿下。”她悶悶說道,掙紮一下,卻并未掙脫開,反而被人抱得更緊了。
“疼。”她猶豫一會兒,擡頭,大人模樣的拍了拍三殿下的脊背,“你怎麽了?”
盛昭聽着小娘子軟綿綿的聲音,那顆不安恐懼的心伴着小娘子舉手擡足間?露出的幽香中安靜下來。
他沉默着,半晌不敢說話,唯恐露出懼意。
“你剛才對我扔了什麽啊?”白?淼淼掙紮着扭頭往後看去,只是還沒動就被一只手緊緊扣着後脖頸。
“別看。”盛昭的呼吸瞬間?亂了,桎梏着她的動作,把人緊緊抱在懷中,聲音顫動,“別看,淼淼。”
白?淼淼的腦袋被按在他的脖頸處,那只粗糙寬大的手輕柔卻又不容抗拒地桎梏着她,滾燙的手心貼着她的皮肉,讓她無所适從。
她呆怔了片刻,随後側首,注視着三殿下緊繃的下颚。
上次靠這麽近,還是他要從軍的前一夜,小郎君悄悄翻牆入了她的院子,點到即止地抱了她一下,讓她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那個時候的小郎君才十七.八歲,身形修長,卻帶着少年郎才有的單薄,下颚似乎還沒有這般鋒利,抱着她時,還沒有這般滾燙的體?溫。
“不看了。”白?淼淼的視線從他緊抿的唇角處掃過,伸手推了推他,悶悶說道,“阿娘說男女授受不親,我已經長大了。”
盛昭沉默着,随後手指微動,最後在幾息間?松開雙手,垂眸,脖頸微彎,眸光已經是熟悉的鎮定。
“你站在這裏不要動。”郎君低聲說道,“好不好?”
白?淼淼捏着手指,大眼睛微微彎起,乖乖說好。
盛昭伸手,蓋着小娘子的眼睛。
白?淼淼眼前一黑,下意識眨了眨眼。
他一只手感受着手心出溫熱的觸覺,另一只手卻是握着冰冷的匕首,兩廂交織,他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一身冷汗。
剛才那一瞬間?,看到匕首朝着白?淼淼扔去,他竟腿軟了,直到現在才勉強有種腳踏實地的真?實。
幸好,幸好她躲了過去。
“好了嗎?”許是擋眼睛擋久了,白?淼淼不高興地伸手握着盛昭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想要往下拉,“看不見了。”
盛昭把匕首藏了起來,這才松開手,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白?淼淼抱臂,上下打量着他,臭着臉反問?道:“你不知道?”
盛昭迷茫,心裏快速掃過最近有沒有幹什麽壞事?被她知道了,只可?惜最近做了不少事?情,放在小娘子心裏應該是沒有一件好事?,便只好故作不解問?道:“什麽?”
白?淼淼大聲地冷哼一聲,态度激烈:“你又弄壞我的絨花了,我剛買的!!”
盛昭可?恥地沉默了。
“想起來了!”白?淼淼陰森森說道,“賠錢!”
“咳咳。”門內,突然傳來一聲咳嗽聲。
白?淼淼吓得立馬躲到盛昭手邊,偏又好奇地探腦袋去看。
只看到一個穿着灰色衣服的中年人拎着酒杯和碗箸,站在桌子邊,識趣地移開視線盯着另外?一處地方?,只低聲說道:“我等會該回去了。”
盛昭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小娘子的後背,随後說道:“讓相公久等了。”
相公?白?淼淼耳朵微動。
只有臺省的那幾位才能被稱為相公。
她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那個灰衣相公。
章從周本不想失禮,可?偏那小娘子的目光宛若實質一般,一直盯着他的臉,他便只好移過視線,對着她含笑點了點頭。
白?淼淼對着他咧嘴一笑,嘴角梨渦若隐若現,可?愛極了。
章從周愣在原處,小娘子笑容燦爛,不谙世事?,只是瞧着就讓人心情舒暢。
——怪不得白?老将軍整日我家二娘,我家囡囡的,瞧着恨不得把他家小娘子挂在腰間?到處炫耀才高興。
“這是臺省的章相公。”盛昭介紹着。
白?淼淼吃驚地瞪大眼睛。
這人,她是聽過的。
“如?今算不上臺省了。”章從周鎮定說道,“某明日要赴任荊州大都督府長史。”
白?淼淼歪頭:“再?過幾日不是就過年了嘛?”
盛昭沉默,點了點小娘子的後背。
白?淼淼眼珠子滴溜一轉,整個人往後靠了靠,發現自?己可?能是問?出傻問?題了。
“不礙事?。”章從周不改其色,“某不贊同?叛軍歸朝,和陛下有了分歧。”
白?淼淼啊了一聲,若是說起來,她也是不贊同?的,阿娘說過叛軍每到一城就會屠城,這樣的人也太兇了。
她幹巴巴地看了一眼章從周,小臉皺了皺,然後推了推盛昭。
“你去前院等我?”盛昭低頭,軟聲說道。
小娘子有些猶豫。
——若是跑了怎麽辦?
“我就在這裏……”
“不若進來吧。”
白?淼淼的聲音和章從周的聲音一道響起。
盛昭眉頭微皺,擡眸看了章從周一眼。
章從周笑着點了點頭:“不礙事?的,該交代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只是之前和三殿下的交易無法履行,這才來拜別三殿下的。”
言下之意,不會牽扯白?淼淼進來的。
白?淼淼這才被盛昭帶了進來。
“好多好吃的。”小娘子一眼就看重?那桌子吃食,眼睛亮晶晶的。
盛昭為她搬來小胡床放置在自?己一側,又不知從哪裏召來人新添了一個碗筷。
“吃吧,等會送你回家。”盛昭說。
白?淼淼也不客氣,連連點頭。
之後兩人果?然不再?說起朝政之事?,荊州路遠,盛昭送了章從周兩個護衛,兩人心知肚明,這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
章從周則隐晦提了幾個人的名字,為三殿下留下長安城尚且可?用之人。
兩人不動聲色說了許久,白?淼淼已經吃的肚子飽飽。
“吃飽了嗎?”盛昭為她夾了一筷子魚肉,笑問?道。
章從周意味深長地打量着三殿下。
剛才兩人說話間?,可?一點也沒耽誤三殿下給人倒茶挑魚刺。
“某也該走了。”章從周笑說着,眸光溫和地看向小娘子,“替某給白?老将軍問?好。”
白?淼淼連忙放下筷子,認真?點頭:“好,冬日奔波,路途遙遠,還請章相公保重?身體?。”
章從周笑着點了點頭。
他就像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來,又無人驚動地離開了。
白?淼淼吃飽了,坐在小胡床上發呆。
“你今日身邊跟着的女使是誰?”盛昭折返回來,彎腰問?道。
白?淼淼眼珠子動了動,視線這才重?新回到他臉上,呆呆說道:“昔酒。”
昔酒是白?夫人親自?調.教的人,可?不想碧酒這樣好糊弄。
盛昭想帶人出去玩的心思便歇了下來。
“那我送你前院,不好讓她久等。”他伸手要把人拉起來。
白?淼淼走了幾步,突然回神,皺臉:“那我的絨花……”
“明日親自?上門賠罪好不好?”盛昭一本正經說道,“或者我明日陪你一起去逛街。”
白?淼淼想了想,謹慎說道:“真?的回來嗎?”
“我何時騙過你?”盛昭揚眉,正氣淩然。
白?淼淼一點也沒有上當,拆穿着:“還挺多的。”
盛昭摸了摸鼻子。
“章相公還回來?”出後院時,白?淼淼冷不丁問?道。
盛昭倒是神色篤定:“不會太久。”
白?淼淼驚訝:“真?的嗎?”
“叛軍不安分,陛下遲早會想起來章相公說的是對的。”盛昭笑了笑,眉眼間?卻沒什麽笑意,顯出幾分冷冷清清的不經心。
“這場仗什麽時候結束啊。”白?淼淼大人模樣地嘆了一口氣。
“快了。”盛昭聲音微微壓低,神色卻格外?認真?。
前院近在咫尺。
“你今日聽了我的秘密……”盛昭伸手扶了扶小娘子鬓間?的發髻,冷不丁開口,聲音低沉,挾着冬日的風,是說不出的誘惑,“可?就是我的……”
白?淼淼站在原處,擡眸,安靜地看着他。
“眼線了。”盛昭捏了捏小女郎的小臉頰,促狹說道。
“好啊!”白?淼淼眼睛一亮,“那我要做什麽呢?”
眼線,一聽就很刺激。
“以後要專門給我守門放哨。”盛昭一本正經說着。
白?淼淼連連點頭。
“所以我要是叫你出門,可?就要出門了,可?不能不理我了。”盛昭話鋒一轉,偷梁換柱。
小娘子完全沒察覺前面是個坑,刺溜一下滑進去了。
“好啊,那你明天記得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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