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校園文裏的假少爺(31)

樓道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氣勢洶洶地走來, 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影堵死了整座出租樓,月光灑下,慘白的光線勾勒出人群正前方幾個面色極為刻薄嚴肅的老太太。

他們身後, 站滿了老城區人高馬大的叔叔、老伯們。

人頭攢動,氣勢斐然。

幾個叔叔抽着煙, 眼睛眯起,上前跟陳國文三人低低說話。

劉阿婆和張阿婆卻沒他們那麽好的耐心, 瞥見紀妄和林言後, 張阿婆怒氣爆棚的一揮手, 蒼老的聲音充滿火氣,一嗓子吼得身後的大孫子一陣發抖:“你們是什麽人!來我們富民街道惹事,當我們是軟柿子嗎!”

“言言, 小妄。”第一時間将視線投向林言和紀妄, 劉阿婆本就不好相處的面色在這一刻陰沉的快滴出水,她視面前一衆保镖為無物,徑直朝兩人走去。

保镖隊長迅速看向張衡三, 得到張衡三微不可見的示意後,眼裏閃過一絲兇狠,猛地擡手去推劉阿婆。

死老太婆, 什麽熱鬧都敢湊。

真是活膩歪了!

林言當即邁步上前,紀妄不遑多讓, 拳頭已經揮了起來——

下一秒,保镖隊長被一只蒲扇大的拳頭拎着領子抓了起來,那只手覆滿厚厚的繭子, 手背上遍布刀疤。骨骼被扭曲的“咔嘣咔嘣”聲清晰的響起, 保镖隊長發出凄厲慘叫, 活生生被掰折了雙手和胳膊, 如蠕蟲一樣頓時無力的跪倒在地。

“……啊——”他絕望的顫抖,看三叔的眼神像在看惡魔:“我的手……啊——!”

兩聲尖叫令本還有些吵鬧的環境安靜下來。

張衡三一陣惡寒。

三叔随手解決掉一個敢沖自己老媽放肆地垃圾,不耐煩道:“你們誰還想上?老子陪你們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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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圍堵在林言、紀妄身邊的保镖們臉色煞白,不約而同地想要後退。

他們只是張家的私人保镖,幫張衡三用這種手段抓過不少人。遇到真的能下狠手、敢下狠手的狠人,當然還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這一次,劉阿婆平穩的走到林言紀妄身前,待林言背起李湖後,領着三人一步一步、穩健的離開。

李湖燒的滿臉通紅,顫抖不停。

紀妄的血漬滴在地面上,痕跡刺眼可怖。

“別怕,”回到陳國文身邊,劉阿婆輕輕拍了拍林言緊握的拳頭,輕聲說:“阿婆阿公給你們讨公道。”

陳國文也摁滅了煙,冷冷的看向樓道盡頭,急速想着對策的張衡三。

很明顯,張衡三才是這一切的主謀。

一道道如針紮般的視線刺到身上,張衡三緊貼着牆壁,眼角餘光朝樓下掃去,只看見一輛輛仍在快速駛來的白色面包車。

哪怕紀年現在在這,憑他們兩人帶來的保镖,也難以全身而退。

……紀年真是個廢物!

居然連個beta都控制不住!

張衡三臉色極其難看,心思急轉直下,陡然開口:“等一等!紀妄,林言,這是我們的私事,你們一定要把私事鬧大嗎?!到時候讓紀氏知道,收不了場的可不是我!”

林言嗤笑一聲,不等他開口,陳阿婆已經拉滿戰鬥力,直接開罵:“你個為老不尊的孬貨,帶這麽多人來欺負小孩還是私事!真夠不要臉的!看你那雞皮糙臉的模樣,惡不惡心人!”

張口三一口氣險些沒上來,他所接觸的圈子從沒如此市儈的女人,滿嘴髒話不說,居然上來就是人身攻擊。

忍了又忍,張衡三還是壓抑着怒火道:“紀妄,我們可以談談,我可以幫你躲過紀家的搜查,讓你安全無憂的度過下半輩子,你只要——”

“我可去

你老母!”陳阿婆充耳不聞,撸起袖子繼續罵,嗓音蒼老而有力,一字一句吐得清晰:“你以為你誰,國家領導人啊?還安全無憂的度過下半輩子,笑死人,老娘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見過你這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人!”

張衡三徹底怒了:“你個潑婦!我跟你沒有話說!”

“我是潑婦?我陳阿芬活了五十八年,你這種人模狗樣的男人我可見多了,年輕時要不吃絕戶要不靠女人,腆着個老臉裝模作樣,老了老了還蹦出來惹人嫌,我要是你直接買副棺材躺進去死了算了,淨出來丢人現眼!我呸!”

張衡三面皮充血,不知是驚是怒,耳膜嗡鳴一瞬,終于能聽到聲音後,他扯着嘶啞的嗓子怒吼:“潑婦!潑婦!!你這種潑婦才該死——”

嘶吼尚未結束,一個皮夾猛地劃破風聲砸了過來。

正正砸在張衡三嘴上,血流如注,本就松動的牙齒更是搖搖欲墜。

“……啊!”張衡三彎腰痛呼。

幾個保镖心急如焚,同時問他:“老板!老板你沒事吧?”

沒有聽到張衡三的回答,身後忽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方向一致,皆是向他們走來。

幾個保镖心頭一寒,瞬間直起身,往後看。

密密麻麻的人群開始走動,每一個男人都是虎背熊腰、魁梧精壯,身上有着不屬于現在這個社會的匪氣與戾氣,嘴裏叼着煙,烏泱泱的影子從他們身上落下,将所有光芒隔離在外。

這一方天地仿佛自成結界。

保镖們手心滲出冷汗,只聽見最前面那個抽着煙,手臂上有紋身的男人說:“欺負我們家裏的孩子,還敢對我們爸媽動手。”

他面無表情的揮起拳,砸向一個膽敢偷襲的保镖,一拳下去,保镖慘叫一聲,吐出血,生死不知。

“啊……”

在張衡三驚恐的注視下,陳國文狠厲道:“雲城這塊地,可不是你們撒野的地盤。”

“再敢欺負孩子,老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夜間的警察局燈火通明。

林言和紀妄剛做完筆錄,坐在椅子上,捧着熱水慢慢的喝。

擔心紀妄的傷口出問題,林言緊張的檢查了一遍,小陳姐姐包紮的牢固,怕繃帶松開還特意系了兩道。

紀妄背後的傷口很猙獰。

長長一條血痕,清洗幹淨後能看見皮肉翻開,好在不深,沒有傷到骨頭。

林言看的心疼,呼吸都急促幾分。

他狐貍眼蔫蔫的耷拉着,眼眶微紅,強忍着淚意,小聲說:“……早知道我就不去倒垃圾了。”

這樣紀妄起碼不用一個人面對這些。

搭在腰上的胳膊一緊,林言跌進紀妄懷裏,alpha柔和的摟着他,溫熱的手掌輕輕撫着他因為生氣而顫栗的後背,像在安撫家裏炸毛的貓。

這是一個充滿安全感的懷抱。

林言悄悄在紀妄胸前蹭掉眼淚,緩了會兒情緒,爬起來,繼續給紀妄檢查身上有沒有其他傷口。

“還有哪兒疼嗎?”他引導着紀妄說話。

紀妄搖搖頭,專注的看着他。

林言垂着眼睛,長長的睫羽自然垂落,他眼淚沒擦幹淨,有細微的水汽濡濕在睫毛上,彎彎翹起的眼尾勾着水紅,鼻頭也紅紅的,眸光澄黑又可憐,讓人心生軟意。

紀妄摟住他,很安靜的将下颌抵在他頭頂,無聲哄着他。

冷厲,淡漠,從容。

截然不同的紀妄。

——真正的紀妄。

在人來人往的警察局,門外是無邊夜色,門內是陳國文幾人散漫的交談,林言聽着紀妄胸膛裏沉穩的、一下一下的心跳聲,閉上眼睛。

他知道,以前那個溫順可憐的紀妄,不會再出現了。

或許那個紀妄,從來都是為了迎合他的心意而生的。

一切違和之處都有了解釋,林言打起精神,看見紀妄蒼白的臉色,拍拍他的胳膊,讓他枕在自己肩膀上休息。

“陳叔說還得一會兒才能走,你先睡會兒,哥。”

紀妄點頭,兩條胳膊圈着他的腰,側身靠了過來。

這樣溫馴乖巧的睡姿,是紀妄獨有的。

林言又愣了愣,許久,才試探性地摸了摸紀妄的頭發,埋在他脖頸處的alpha敏覺的擡起眼眸,眸色烏沉漠然,猶如夜色下靜谧的海。

林言收回手,指尖撚了撚,紀妄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偏過頭,鼻尖低到林言耳邊,呼着溫熱而勻長的氣息,淡淡的說:“言言,我還是我。”

“別怕我。”

林言一愣,乖乖點下頭:“……哦。”

眼裏含了些笑,紀妄壓低聲音,更輕的說:“還喜歡我嗎?”

林言耳朵浮起紅,後背也感到發麻,覺得這種時候說這個有點不合時宜,遠方陳國文已經若有若無的看了他們好幾眼了。

“回去再說,”他匆匆摁下紀妄的頭,強迫他趕緊睡覺,“睡吧睡吧!”

紀妄喉中溢出一聲笑,順從道:“嗯,睡覺。”

……

這一覺最終也沒有睡成。

警察局外風馳電掣的駛過來長長一串車隊,足有七八輛黑色奔馳,最前面的保時捷上走下來一男一女,夜色使他們臉上多了些疲憊。

女人穿着優雅得體的白色長裙,外罩羊毛披肩,脖頸處戴着珍珠白項鏈,男人同樣一身西裝,氣勢沉穩,只是緊蹙的眉心讓他看起來不好接近。

高跟鞋一步一步踏上警局的臺階。

紀母高傲的目光在觸及到紀妄的瞬間,緩緩變沉。

“紀妄,”撫着披肩,她走到正在跟林言一起吃面包的紀妄面前,垂眸打量着這個自己從小便費盡心思養廢的兒子,塗着紅色蔻丹的指尖緊的發白,語氣卻如常:“跟我們回去。”

“紀家養了你十八年,沒教過你狼心狗肺這個詞。”

在紀妄面前,她永遠居高臨下,肆意打壓着這個弱小的、從小小孩童長大的孩子。小時候的紀妄乖巧懂事,永遠會安靜的叫她‘媽媽‘,但不知什麽時候起,她對紀妄的掌控力便一點點減弱。

那個預計會被她養的懦弱、無主見、優柔寡斷的孩子,在離開京城期間,狠狠給了她一刀,捅得鮮血淋漓。

“關于穩定劑的研究,是你提供給小年的,”她說得肯定,将這些時日日夜不停打探出的消息盡數說出,絲毫不管周圍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你費盡心思讓他知道這種藥劑的存在,就是為了毀了他——紀妄,我真是小瞧了你。”

每個字眼,仿佛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紀母再次冷漠的、高高在上的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我們回去。”

“回去後輔佐小年重振紀氏,我會對你做過的事既往不咎。”

警局明亮的燈光灑在紀妄身上。

alpha眼皮也不擡,一身黑衣,冷淡而散漫,抓着面包的五指瘦削修長,手背青筋凸起,蒼白有力。

他掰掉紅豆面包中心的餡,遞給小倉鼠般因為嘴裏塞得太多暫時沒法輸出的林言,随意瞥了眼端着貴婦人姿态的紀母,淡淡道:“滾。”

輕描淡寫的一個字,語氣像看見了兩個神經病。

紀母眸色一厲:“紀妄!”

“喂,你吼那麽大聲幹嘛。”

林言撓撓耳朵,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接過紀妄遞來的礦泉水喝了口,可算咽下面包,開始輸出:“你們紀家充

其量就是個鑲金邊的屎盆子,真以為誰都想來一口呢?”

火速趕來支援的陳阿婆停下腳步,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劉阿婆拉住她,跟她看熱鬧似的站在一旁,還從警局裏掏了把瓜子。

紀母從未被人這般頂撞過,也沒被人看過笑話,她臉色難看,冷冷斥責紀妄:“你都跟些什麽人來往。”

林言閑閑開口:“比不上紀年,跟好兄弟們放飛自我,全程直播,讓全國人民免費看好戲。”

紀母眼神一狠,紀年是她的逆鱗,她不允許任何人評價紀年的行為。

“你是個什麽東西,在這裏跟我說話?”

林言詫異:“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教出的兒子進局子了還挺驕傲,不會随了你倆吧?你倆也幹過殺人犯法的事?”

瞳孔驟然一縮,紀母下意識冷笑:“無知小兒。”

不願和林言交鋒,紀母看向紀妄,從始至終,今天來這裏她只有兩個目的,一是護住紀年,二是帶走紀妄。

紀妄頂級alpha的能力足以給紀家帶來無窮的利益。

從五歲那年開始,她就力圖将紀妄打造成紀年身邊的一柄利刃,幫助他鏟除一切威脅。

只可惜紀年對紀妄實在厭惡,一點也不願意接受這個名義上的哥哥;紀妄對紀年也感官淡淡,或者說,紀妄對紀家的所有人都沒有感情。

紀母實在沒有辦法,擔心他翅膀硬了以後脫離紀家,于是默認紀年對他實施霸。淩,欺辱他,威脅他,讓紀妄一輩子也爬不起來。

萬萬沒想到,如此周密的計劃卻被這個林言撕開一條口子,直接将紀氏推下泥潭,陷入兩難境地。

等帶走了紀妄……

這個林言,她也絕不會放過。

紀母眼神陰狠。

紀妄沒錯過她眼中這一瞬間的情緒,他眸色愈發沉冷,輕輕捏了捏林言的指尖,望向紀父。

紀父年過四十,保養得當,比起盛氣淩人的紀母,他更像個無奈的老好人,始終一副頭疼的表情跟在紀母身後,安撫她:“阿媛,你不要這麽頤指氣使,小妄和小年都是我們的孩子。”

“你閉嘴!”紀母道。

紀父嘆口氣,如若一個好父親,悄悄朝紀妄聳肩,語重心長的說:“小妄,你媽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跟我們回去吧,爸爸跟你道歉,好嗎?”

紀妄神情很淡,漫不經心的,繼續看他們演戲。

紀父紀母在外人面前如何表演,他已經看的厭煩了。

林言也笑出了聲,“你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的真好。難怪是一家人,果然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啊!”

感覺兩個成語沒有氣勢,林言搗搗紀妄,紀妄看他一眼,眼底劃過一絲笑意,順他的意,平靜的替他補齊:“同流合污,臭味相同。”

“……這麽說不太好吧,”林言學着紀父的模樣,嘆口氣,無奈的聳起肩,“其實我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啦,哥,你知道的。”

紀妄靜靜看他表演,點下頭,嗓音含着輕柔的笑:“嗯,我知道。”

紀母的臉色難看至極,紀父也直起身,探究的打量起這個曾經從不多說一句話的兒子。

他眯起眼睛,看向林言。

很确定,這樣不好的改變,是這個beta少年帶給紀妄的。

這個beta,當真是個災星。

污了紀年的名聲,也改變了紀妄。

如果有機會,紀父一定要抓住他,好好折磨洩憤。

男人眼底的惡意掩飾的很好,林言挑眉,一擊必中:“叔叔,你這麽看我幹嗎?也想殺了我?”

眼皮一跳,紀父頓時收拾好情緒,對一旁投來狐疑視線的警察們苦笑:“這小孩……說話真是沒頭沒腦。”

林言還沒開口,見不得林言被說的陳阿婆先冷嗤一聲。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這種衣冠禽獸我看多了。我們言言可不是胡說八道的人,警察,我建議你們好好查查這一家,兒子都敢聚衆擾亂公共治安了,這倆爹媽也不是什麽好貨!”

“你這個瘋婆子胡說什麽!”紀母厲喝。

她自認為高貴的、良好的上等人教養,在陳阿婆說出這番話後消失的無影無蹤,氣急敗壞的徑直往警察局內部走,不耐煩道:“我兒子在哪?我要見我兒子!”

紀父快步跟上,臉色也不好看:“警官,你們警察局什麽人都能進來嗎?”

“當然不是,”被問的小姑娘笑眼彎彎,禮貌的說:“狗也能進來的。”

紀父眉心一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

在他陰沉易怒的視線下,餘光裏有一道人影忽然起了身。

新衣服由警局提供,紀妄穿着簡單的常服,一身濃墨般的黑,因為失血過多而不得不微微彎下肩背,走到咨詢臺前,垂眸問道。

“警官,如果有一個十年前的案子,我想翻案,需要準備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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