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十六

第二天清晨。

末世天多大霧、濃霧, 別墅籠罩在一層袅袅升起的霧氣中。

天蒙蒙亮,晦暗不明。

林言從床上爬起來,換好衣服, 下樓煮了杯熱紅茶。

熱紅茶呈在玻璃鍋裏, 茶湯清透沸騰,冒起咕嘟嘟的細小泡沫,醇厚綿長的茶香擴散,撇去浮沫, 關掉火, 等茶鍋溫度差不多降到70°,再加進去蜂蜜、擠入檸檬汁。

一杯蜂蜜檸檬茶便這麽粗糙簡單的做好了,林言倒出來一杯,剩下的倒進果茶壺,放冰箱冷藏。

等中午天最熱的時候,正好拿出來降溫。

煮完茶,林言插上電磁爐的電,倒油、熱火。從冰箱裏取出昨晚腌制好的黑椒味胸肉,一塊薄薄的雞胸肉入味很深,肉質緊致多汁,油差不多熱好了,将雞胸肉平鋪着放入鍋中,‘滋啦啦‘的煎炸聲響起,再打入一個煎蛋,三分鐘後,關掉火, 用夾子夾起雞胸肉, 放入一邊備用。

接着按照全麥面包、生菜、煎蛋、西紅柿片、雞胸肉片、生菜、面包片的順序, 用保鮮膜兩面裹緊,擠入甜甜的沙拉醬,一份健康早餐便做好了。

林言悠哉游哉地端着骨瓷盤,放到餐桌上。

餐桌不大,能坐下三個人,另兩個位置前,林言也擺上精美的骨瓷碟,不過食物卻是零零散散十幾個晶瑩剔透的珠子。

倒珠子途中,林言心情怪異。

……好像倒狗糧哦。

能掃描到他思想的系統:“……泥垢了。”

系統暴風吸入,十幾個珠子補充完能量消耗,它立刻将自己塞入高達機器人的身體,倒騰着兩條小短腿,興沖沖地往後院跑。

上次種田,系統偷摸也種了兩顆花生種子,這半年勞心勞肺的照顧它們,就等着花生成熟。

林言很淡定的吃自己的飯,沒一會兒,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幹幹淨淨的人影。

變異種身上穿着淩亂的特戰服,頭發蓬松、褲腰帶沒系,黑黢黢的眼珠子緊盯着林言,蒼白硬實的脖頸繃緊,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和木讷。

林言無奈的笑了下,朝它招招手,“過來。”

變異種聽話的走到他身前。

林言開始幫它整理衣服。這變異種天剛亮就有些燥動,頻頻看向窗外,似乎怕林言會生氣,直到林言睡醒,才跟着他起床。

起床後林言給它找了身衣服,讓它穿好。

現在看來,穿是穿了,好不好,還需暫定。

林言彎着腰,紮起的黑色長發松散的垂在胸前,給它系褲腰帶。

松緊款褲腰帶靈活方便,系帶子前,林言循着晦暗鼓。囊的蟄伏處探去,白玉般的指尖一勾,兩條在昨天半夜勒的更緊了的細麻繩随之掉落,變異種喉中也溢出一聲低啞的、沉沉的喘息。

“吼……”它難耐的叫,希望人類能用柔軟溫暖的手指摸摸。

林言險些被它怼到臉上,又好氣又好笑,麻利的給它系好腰帶,直起身,讓它坐到椅子上,梳頭發。

變異種一頭黑發又長又密,彎腰到蒼白冷硬的腰腹處,它長相冷峻邪佞,黑血管爬滿全身,與這頭順滑蜿蜒的黑發極為相襯。

像一頭自遠古時代起便被封印的邪獸。

林言昨天半夜又給它洗了一次頭,洗發水、護發露、護發精油、發膜,全部用上,才勉強把它這雜草般的亂發洗的順滑。

想到這變異種跳來跳去、往樹林裏紮猛子的習性,林言立刻給它紮好頭發,挽起來,上樓翻半天翻到一個棒球帽,嚴嚴實實的給它戴上。

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再神秘不過的“男人”。

“男人”穿着簡單利落的高支紗黑色作戰服,作戰服勾勒出他蒼瘦精悍的身軀,肌肉線條流暢分明,如山巒般延伸向下。

他踩着綁住小腿腹的軍靴,寬肩窄腰,身姿微微繃伏,黑色棒球帽将他的五官掩映在陰影中,看不太清,隐約間,卻能感受到一雙冰冷陰戾、如蛇般駭人可怖的豎瞳。

“完美!”林言看的眼熱,忍不住捧着變異種的臉頰,溫柔纏綿的親親它的眉心,“哥,你帥死了。”

變異種臉上陰冷的戾氣瞬間消失,吐出分叉的長舌,試探性地去舔他的唇瓣。只是林言沒有故意含住唇瓣,浸出柔潤透明的水汁,這讓它焦躁難忍,舌尖企圖撬開人類青年嫣紅唇瓣間的縫隙,更深的探進去,吮。弄。

“不許親。”林言捏住它的舌尖,說話間故意湊近它,飽脹細軟的舌尖吸滿了水,伸出來舔了舔下唇瓣,吐露幽幽的、腥甜的香味。

變異種頓時被他勾的眼眶猩紅,作戰褲鼓鼓囊囊囊的包裹着,看來又沉又大一塊。

“吼——”它隐忍低啞的吼。

“五點之前回來,就讓你多吃點,”人類低垂的眉眼沾着春。情,雪白的臉頰暈着薄薄的、慵懶的緋紅,勾纏着它的脖頸,笑盈盈道:“回來晚了,就只許看,不能吃。”

八點半,‘吃‘完一盤子晶核的變異種跳出電網,三步一回頭,忍不住去看二樓陽臺上惬意的喝着紅茶的人類青年。

林言同樣穿着一身作戰服,身段柔韌修長,兩條筆直勻稱小腿綁着軍靴,懶洋洋地交疊着,曬着逐漸露出真容的太陽光。

八點半到九點半,是陽光最為溫和的時間段。

過了這個時間段,溫度會越來越高,陽光刺眼滾燙,大地被炙烤,環境飛速惡化。

等變異種消失在森林裏,系統也從後院吭哧吭哧地跑回來了,高達機器人邁着小短腿,被林言嫌棄的拎起來,放到桌子上。

系統沒發覺他的嫌棄,興沖沖道:“我的花生肯定長得又大又好!”

“是嗎?”林言悠閑地翻着手中的書,“到時候煮鹽水花生吃。”

“香辣花生應該也不錯。”系統興致依舊高昂。

“聽你的,一半煮一半炒。”林言不置可否。

系統嘿嘿一笑,說回正事:“對了,山城境內最近突然出現了一夥人。”

聽到‘一夥人‘三個字,林言立刻看過去:“陸時?”

“不确定,從末世降臨開始,任務進度就一直卡在百分之十,三年多來沒增長過也沒消減過。按理來說,如果陸時已經不是人了,任務進度會因為他的隕落而消減,但——”系統沒把話說死。

林言面色微沉:“但因為任務進度條一直沒變,所以你也不确定陸時現在是什麽狀态。”

薛定谔·陸時。

“我更趨向于陸時沒死,”系統擔憂地說:“畢竟劇情裏說了,陸時是因為人類基地建立才出的事。現在人類基地建立的時間推遲,說明陸時可能在這過程中遇到了困難,我們趕緊找到他,給他幫助,抓出掠奪者,助他順順利利的走上人生巅峰!”

林言神情古怪,聽的總覺得哪裏不對:“人類基地建立時間推遲,是因為陸時遇到了困難?”

“肯定的!”

“會不會是因為陸時已經死了,人類基地才無法順利建立?”林言大膽假設。

系統斷然否定:“不可能!陸時在‘基地即将建立之時被背叛‘屬于這個被篡改位面最重要的劇情節點!手冊上說了,這是一個位面或早或晚必然發生的事,不可能出錯!”

系統說的如此肯定,林言到底是第二次做拯救任務,對這種任務不太熟悉,于是點點頭,半信半疑的認可了。

“既然如此,那我去觀察觀察那些人。”

“最好還是不要觀察,”系統道:“他們現在被一大群喪屍圍了,還是救人要緊。”

林言:“?”

林言:“???”

林言瞬間起身,額角青筋鼓動:“——被圍了你不早說?!”

山陝國道上。

一輛白色迷彩悍馬站滿了殘。肢碎。肉,仿佛耗盡了最後一點油量,無力的停在角落。

不遠處是十幾個幸存者。

男男女女都有,還有兩個小孩,和兩個身子骨硬朗的老人。

他們已然被圍困到彈盡糧絕之時,前後都是喪屍,正如潮水般湧來。

喪屍們衣着破爛、面容青白,眼眶黑洞洞的流着腥臭的血,面部一片又一片的潰爛,皮膚組織大塊大塊掉落在地,搖搖晃晃的每走一步,嘴巴裏就會發出渾濁的的低吼。

“吼——”

“吼——”

身後的森林陡峭幽暗,掉下去不知道會遭遇什麽。若是平日,他們怎麽也不會被區區三十多頭喪屍逼成這副模樣。

奈何這一路不停有喪屍追殺,十幾人的隊伍一共有兩個異能者,蘇野是火系異能,寧舒羽是空間系異能,其他人即便再厲害,一個人頂多殺死三到四頭喪屍。

直到蘇野因為異能枯竭,陷入半昏迷狀态,一行人才被逼到絕境,只能龜縮在國道中央,絕望無助地看着四面八方還在湧來的喪屍。

“都怪我……”寧舒羽面色蒼白,衣服上站滿了喪屍的血液,他聽着四周徘徊不去的喪屍吼聲,瞳孔顫了又顫:“如果不是我選錯了路,我們不會遇到這些。”

姜瑞比他還狼狽,逃亡途中與喪屍搏殺,膝蓋、胳膊全是瀝青地面磨蹭出的傷口,血肉外翻着,深可見骨。

“別這麽說,要不是以前你救了我們,我們這條命早就沒了!”他牢牢擋在寧舒羽身前,紅着眼眶說。

其他人同樣堅定的握住武器,或是尖利的木棍、或是長長的砍刀。

寧舒羽被衆人護在最內圍,感動的淚水泛濫,“大家……謝謝你們……真的!”

他蹲坐在地,懷裏還抱着昏迷的蘇野,蘇野只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身體雖然長得高大,但性格沉默老實,絕對不能死在這。

寧舒羽掃了周圍一圈,眼裏閃着晦暗的光。

姜瑞也不能死,姜瑞雖然不是異能者,但力大無窮,同樣對他忠心不二,主動幫他攆走了隊伍裏很多不服他領導的幸存者,是把好用的刀。

剩下的男人們也都可以留下,同生共死的經歷足以讓這些人信服他、崇拜他,至于女人、老人和小孩……

寧舒羽心裏一陣厭煩。

什麽用都沒有,還要浪費他的糧食,真是拖油瓶。

尤其是蘇芮。

明明是蘇野的妹妹,但性格真是不讨喜,不僅總是跟他作對,還動不動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這讓寧舒羽連空間都不敢動用,生怕被這死丫頭看出來什麽。

這次喪屍圍攻來的可真是時候,等該死的人都死完了,他自然會在‘瀕死之際‘異能精進,憑空将悍馬車轉移過來,加滿油,帶大家逃離絕境。

喪屍們一步一步走向他們,最前方的幾個喪屍露着森森獠牙,口腔裏還有其他人類的血肉,一滴滴腥臭的涎水滴落,它們潰爛的臉上滿是血跡。

氣氛頓時低落凝重起來。

姜瑞喉中發出絕望的、艱澀的吼聲:“媽的!大不了拼了——!!!”

他爆喝一聲,就要沖上前,寧舒羽瞳孔驟縮,立刻就要喊住他,姜瑞要是死了,相當于斷了他的左右手,得不償失。

“姜瑞,別——”

“——轟!!!”

他的尖叫聲尚未喊完,長長的

國道盡頭,一輛黑色汽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晦暗蒙昧的光影之中。

黑色陸巡仿佛裹挾着驚雷閃電,一路疾馳,霎時間轟鳴着由遠及近,重重撞飛了最外圍的幾個喪屍,狠狠碾過它們的屍體,瞬間哀嚎聲連綿不絕,攻守易勢!

一行人呆呆地看着這狠辣又解氣的一幕。

直到面前最後一排喪屍也被撞飛、碾過,那如鋼鐵澆築成的黑色汽車才堪堪停下,一個游刃有餘地擺尾,正正停在衆人面前。強烈的冷風被掀過,掀起一地沙土、血腥氣味。

衆人尚未回過神,那陸巡車重新啓動,這一次,竟是直沖他們而來——!

“轟隆!”

馬達聲蓄勢待發。

寧舒羽瞬間彈起身,尖叫道:“防禦!快做好防禦!”

這不速之客出現的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召喚悍馬逃跑!他會死!

寧舒羽又感受到在人類基地被追殺時的恐慌懼怕,崩潰不已的喊:“保護我!快保護我啊!!!”

他不想死!

不想死!!!

這檔口,所有人都愣了下,驚疑不定的看向寧舒羽。

陸巡車也在同一時刻啓動了,“轟——”的一聲,如一道矯捷的游龍,輕而易舉地晃過衆人,再次粗暴的撞飛了後方一排排喪屍!

喪屍的屍體被撞成殘肢碎肉,死前仍在發出哀鳴。

衆人心神巨顫的看着這一幕。

一地屍。橫遍野,血腥氣味擴散,所有喪屍就這麽簡單的被一輛車全部解決,那車身遍布血痕的陸巡車似兇悍的野獸,駕駛座位上發出細微一聲響。

“噠”。

車門彈開。

一個人影走了下來。

青年穿着簡單的白襯衫黑長褲,長褲被軍靴束縛,寬大的黑色皮帶勒住腰腹,長發及背,皮膚白而瑩潤,像一塊沁在湖底的羊脂白玉,眼眸清冷疏離,居高臨下的望來時,并無多餘的情緒。

冷淡的掃了衆人一眼,他開始搜集地上的喪屍晶核。

晶瑩剔透的珠子流動着絲絲縷縷華光,蘊滿能量。他動作輕盈利落,像游走在林間的雲豹,匕首一挑,很快,便裝了許多晶核。

寧舒羽一行人也終于在這時回過了神。

死寂在蔓延。

剛剛寧舒羽的所作所為,在這個漂亮人類出現後,像被遺忘了。

寧舒羽仍被衆人護在中心,沒有人看他,也沒有人與他說話。

他緊握的十指扣住掌心,溢出深深血痕,恨不得回到三分鐘前,一定不會喊出那兩句話。

餘光掃過那輛悍實的黑色陸巡,他心底的惱怒淡去,眸光閃了閃。

“你好,我叫寧舒羽,謝謝你救了我們。”

從人群裏走出來,寧舒羽的聲音充滿感激:“請問你叫什麽名字?我們一定會報答你的。”

青年聞言側過身,黑發在空中劃過清淺的弧度,光線勾勒出他優雅精致的側臉線條。

他淡淡的垂眼看來,白玉般的指骨把玩着手中的晶核,說:“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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