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恨意(補更)

楊公公的動作很快。

幾乎半刻鐘的時間,就趕了回來。

不僅如此,他還從秀安宮帶回來一些東西,皆是對有孕之人不利之物。

靜嫔臉上的平靜最終還是沒有維持住。

她剛欲說什麽,就見聖上厭煩地移開視線,靜嫔陡然心涼。

是了。

在聖上心中,誰能和貴妃比較呢?

如今在貴妃靈前出了這般事,恐是聖上恨不得将這些作亂的人皆處死。

若非周韞乃貴妃親侄女,恐怕就連周韞也讨不得好。

即使她是受害者,但她也的的确确擾了貴妃的寧靜。

靜嫔被拖下去之前,茯苓厲聲問了句:

“靜嫔既和姑娘無冤無仇,為何要害姑娘?”

靜嫔心中冷笑。

知曉茯苓這是何意,非是要替她洗脫,而是想要問她背後是否有人指使。

且不說,這件事中,她本就冤枉。

即使她真的被指使,又豈會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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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涼涼地看了眼茯苓,遂後,偏開視線,冷冷地說:“嫔妾沒做過的事,自是不知為何!”

在場有人擰了擰眉,似對這事存疑。

畢竟,這事情查得過于輕松了些。

若真是靜嫔所為,豈會留下這麽顯眼的證據?

茯苓心中也嘆可惜。

果然和娘娘所說一般,若有機會,必要除去靜嫔。

靜嫔太過穩妥了,即使落入這般地步,她還是不慌不亂,不落圈套。

她既投向了東宮,娘娘去後,就不得再留她在宮中。

茯苓沒再多問,任由靜嫔被拖了下去。

姑娘剛察覺不對勁,她就吩咐了下去。

太子傅巯剛來過,偏生晴蘇也自刎,這般幹淨利落的手段,是誰對姑娘下的手,并不難猜。

一旦猜到兇手是誰,她也就知曉,想查太子的證據,難于登天,既如此,自然要趁此機會,除去一些人。

沒有她的許可,靜嫔的金簪如何能毫無聲息地進了雎椒殿?

茯苓可惜地斂了斂眸。

她知曉,她不能心急,太子必不會折損在後宮争鬥中。

娘娘早已安排好一切,她只需要一步步走下去,自會替姑娘除去那些對她不軌的人。

茯苓低斂的眸眼中掠過一絲涼涼的恨意。

殿外的消息傳進殿內。

傅昀眸子中只閃過一絲諷笑。

自沒有将這查出的結果當真。

他擡手擦掉懷中人額頭上的冷汗,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垂眸似冷淡地問太醫:“側妃如何?”

周韞早就沒了動靜,只身子偶爾輕顫一下,似是疼得難耐。

張太醫低頭拱手:“殿下放下,臣竭盡所能,必保娘娘和腹中胎兒無恙。”

他只能這麽說。

前些日子,救貴妃而不治的幾位太醫已經不在了。

好在側妃發現得尚算及時,并未吸入太多的陰寒之物,添加了紅花的姜茶,側妃也沒有喝下。

這才叫張太醫敢如此保證。

濃重的血腥味凝在傅昀鼻尖,他沒法子去相信太醫說的話。

他只冷冷觑了一眼張太醫,收回視線時,餘光瞥見周韞白衣上染的殷紅,白中透紅,不知要如何顯眼。

總歸,刺得旁人眼睛甚疼。

傅昀閉了閉眼。

殿內寂靜,就是這時,殿外忽地傳進噪雜。

隐隐約約似在說,誰落了水。

時秋眸色稍動,淚珠子似停頓了一下,她突兀跪在傅巯身前,哭着磕頭說:“求王爺替主子作主!”

她一字一句皆痛恨:

“王妃她們步步緊逼,就連主子躲進宮來,她們都要追進來,這般逼迫,叫主子連覺都睡得不安穩啊!”

傅昀一字未說,只是眸色越沉越深。

他将周韞抱得緊了些,仿若無比平靜地說了一句:“本王知道了。”

時秋倏地噤聲。

沒再火上澆油。

她袖子中的手悄然捏了捏,擡眸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主子,心中刻上一抹恨意。

若非王妃和洛側妃等人步步緊逼,主子又怎麽會如此狼狽?

待主子醒來,這筆帳,遲早要和她們清算!

外間的動靜越來越清晰,最終一句呼喊聲清楚地傳進來:“……賢王妃落水了,快傳太醫!”

殿內頓時一靜。

傅昀臉色皆有些寒,後宅之事鬧進後宮來,本就丢人現眼!

時秋不着痕跡地擦了一把眼淚。

殿外,鸠芳和氿雅哭着将莊宜穗擡進來,渾身濕淋淋的,待看清殿內情景時,吓得一跳。

尤其是聖上陰沉着臉,掃過她們的視線,叫她們心中皆生寒。

她們的哭啼聲,不知不覺弱了下來。

皇後身為後宮之主,聖上明顯不耐管賢王妃的事,她卻不可放任不管,擰着眉問:“怎麽回事,你們主子怎麽會落水?”

鸠芳和氿雅頓時一頓,半晌才慢吞吞地出聲:

“……奴婢、不知……”

話音甫落,她們無錯不安地埋下頭。

皇後等人一愣,似要被這二人氣笑了:

“你們主子落水,你們身為她貼身伺候的人,竟然絲毫不知?”

簡直一場鬧劇!

氿雅着急地想要辯解,可是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麽。

難不成要說,是主子揮退了她們?

等她們發現不對勁時,再去查看,她們主子已經落水了?

這番話說出來,恐也讨不得好。

鸠芳早就閉了嘴。

不傻的人,自然皆看出,她家主子這是被算計了。

可是,被誰算計了?

外間聲音不小,清清楚楚傳進偏殿內。

時春甚都不知,聽到這裏,狠狠擦了把眼淚,低低輕諷道:“主子剛出了事,王妃也就剛好落水,真是巧合!”

時秋聽得心下一動。

雖她知曉王妃為何會出事,可的确如時春所說,這也太巧合了些。

她稍稍擡了頭,果真見王爺眸色變化了一番。

她一句話也沒說,任由傅昀自己猜測着。

她餘光瞥見時春還想說些什麽,她拉住時春:

“夠了,時春!”

時春一頓,不忿地看向她。

時秋紅着眼睛搖頭:“主子尚昏迷不醒,別說了!”

她斂下眸,似平靜地說:

“別叫王爺煩心。”

一句以退為進的話,莫名嘲諷,讓傅昀眉心倏地狠跳了一下。

他冷眼看向時秋,時秋後背一涼,低垂着頭,不去看他,硬生生地忍下這抹怵意。

如今二月的天,湖水尚冰涼,誰也不知曉莊宜穗落水多久,卻都看得出她臉色慘白,不得好。

可傅昀在偏殿內,甚都看不見。

自然也就如時秋所料想那般,生了狐疑。

聽了一耳秘聞的張太醫垂着頭,仿若自己不存在一般,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松了口氣。

傅昀頓時顧不得旁事,倏地擡起頭。

張太醫被吓一跳,穩住身子,說:“臣不辱使命,側妃娘娘的胎兒保住了,只是……”

他停頓了一下。

叫傅昀心中那抹慶幸還未來得及蔓延,就生生停下,他狠狠擰起眉:“只是什麽?”

張太醫稍頓,才躬了躬身,堪聲說:

“側妃娘娘這次沾染的陰寒之物些多,日後必要格外仔細,不得再動胎氣,否則……”

他沒繼續說下去,可未盡之言,衆人皆知。

最後,張太醫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添了一句:

“近月餘,側妃娘娘還是不要下榻的好。”

聽至此,傅昀心中那根緊繃的線才些許放松,方才踏進殿時,那一句“見紅”仿佛此時才散去。

他低下頭,抵在周韞額頭上。

黏稠的冷汗糊了傅昀一臉。

素有潔癖的他,此時卻什麽嫌棄的感覺都沒有。

只一抹心有餘悸。

周韞醒來時,已經是翌日午時。

她堪堪清醒,尚未睜眼,昨日的記憶頓時浮現在腦海中,那不住的冰涼似席卷全身,她忽地僵住,有些不敢動。

許久,她眼角似有淚珠流下,沒入青絲間,不見痕跡,她堪堪擡手,顫抖着,輕撫上小腹。

還不足三月,那處平平的,什麽幅度都沒有。

周韞眼角的淚珠越流越狠,偏生她無聲無息的。

傅昀剛進來,就看見這一幕,倏地,他所有話皆堵在喉間。

一股子情緒,澀得他莫名有些難受。

周韞顫着手,在腹部撫着,她陷入昏迷前的那抹冰涼中,如何也不敢睜眼面對現實。

漸漸地,她膝蓋彎起,擡手捂住唇,全身蜷縮着,壓抑地痛哭出聲。

她哭得格外悲涼,将哭聲皆堵在喉間,身子輕輕抽動。

傅昀倏地驚醒,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韞兒!”

周韞頓時渾身僵住,哭聲硬生生停了下來。

傅昀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他低聲溫和安撫:“沒事了,你和孩子都沒事的,別哭。”

殿內寂靜,傅昀不得不重複這一句話。

許久,周韞才似聽了進去,她堪堪睜眼,姣好的眸子中皆是一片淚意。

傅昀何時見過她這般委屈的模樣,險些不忍地偏開頭。

周韞擡眸看向傅昀,似半晌才認出他。

剎那間,周韞眼淚肆流,她撲進傅昀懷裏,拼命捶打他:“傅昀,你混蛋!”

她哭着說:

“你知、不知道……我害怕!”

“你不在!”

“……姑姑不在!”

“只有我一個人,她們都逼我!”

那般疼,似刻進骨子中,叫她身子寸寸冰涼。

傅昀把人摟進懷裏,聽她句句更咽,聲聲如淬了毒,一點點刻在他心上。

傅昀聽她哭着說她疼。

倏地,傅昀生平第一次生了無措,堪堪澀聲說:

“你別哭……”

他将人摟在懷中,任由她捶打他。

過了好久,周韞才筋疲力盡地癱在他懷裏,她仰着脖頸,甚是無力。

傅昀伸手去替她擦臉上的淚痕,卻被她偏頭躲開。

她閉着眼,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會放過她們的!”

但凡想要害她腹中孩子的人,一個個,她皆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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