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無邊苦海

他在李秋面前沒有面具，相對坦誠：“但有時候為了自己的目的，不得已要變成不喜歡的人的同類。”

李秋明白他的意思，祁煜不也是這樣。但在誘惑面前，要是沒有強大的信念和毅力，淪為欲望的奴隸也時常發生。

她想，楊嶼霖會是哪一種？

“好了，話題沉重了。”李秋适時中斷談話，“你趕緊去忙吧！”

公車馬上進站，李秋挂電話前聽到他說：“好，有什麽事情及時打電話，什麽事都可以。”

“嗯。”

她還是先回了趟家，翻箱倒櫃找了一顆別人送王南方她沒舍得喝的人參出來。放久了，盒面上落了點灰，擦拭幹淨換了個不太顯眼的包裝袋，才提着去了局裏。

她褲兜現在翻出來一個比一個幹淨，沒有多餘的錢去揮霍在人情上。

李秋調整自己盡量放下抵觸情緒，她害怕真出什麽岔子。這種情況下，随便一個什麽樣的小由頭都能讓她關門。

下午剛上班，市場局樓道裏靜悄悄的，好不容易看見一個人，李秋拉住說明自己的來意。

對方打量她幾眼：“跟我來。”

進門前她看了眼門牌，先搞清了裏面人的分量。

一間辦公室，切割成兩部分，右手邊是一張紅色的辦公桌，一個中年男人半眯着眼雙手撐在桌面上打盹。左邊是會客區，有兩排黑色的沙發和一張長方形的茶幾。沙發背後還有一個橫排的魚缸，裏面養着五顏六色的魚。

領她進來的人簡單說明兩句，便出去了。李秋看黑色皮椅上的人沒有開口的跡象，又一次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這下他說話了，“坐。”他站起來走到會客區，李秋才發現剛才他不是在睡覺，是真的眼睛小，審視人的時候看着更小。

李秋等他先坐，然後在對面那排沙發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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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最近紀城創文的事聽說了吧！”

李秋這時的內心活動實在惡劣......

但她臉上還是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當然。城市文明了，我們的生意才能長長久久、紅紅火火嘛！”

他稍微動了下下巴：“柳蔭街是我們區裏重點關注的地方，你初來乍到可能不太了解情況。有什麽問題一定要跟我們同事及時反映，我們的職責就是為你們這些商戶服務。”

“一定，一定，感謝領導關心。”

“ 你是咋們柳蔭街第一個規模這麽大的機構，安全、衛生各個方面都不容忽視。”

“您放心，我們一定按照安全衛生要求去做。不光做到位，力争做好。”

“這個談話你也別有壓力，沒什麽重要的事，就是增進我們之間的了解，讓你們這些商戶也對我們有信心。......”他說話的語速一貫而終的緩慢。

這段談話的內容太過冗長，李秋從門裏出來除了悶了一身汗，其他的忘得一幹二淨。她找了個适合獻殷勤的時機，把那件人參遞出去的時候對方婉拒了。

正在她以為自己會錯意，鬧了烏龍的時候，他提點：“我看你還是個很有眼緣的人，有機會我們改天再約，關于剛才那個話題，還沒有聊盡興。”

李秋意會，留了聯系方式。

她算是見識了什麽叫中年男人的寂寞，那些乍聽起來沒有問題的人生建議，細品就是一碗超高濃度的雞湯，李秋身上最接地氣的一點，也就是不相信任何投機，她只相信經自己手一點點創造的輝煌。

出門她就編輯了一條長信息發過去，聊表感謝。又打電話到一品閣定了後天晚上的包廂。

等弄完這一切，已是黃昏。線狀的雲分布在天際，缭繞的紅霞在城市的四周渲染。

李秋身上汗津津的，踩着高跟鞋的腳底硬邦邦的疼。

她一個人在濱河路走了一截，讓自己緊繃的神經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随手撿起一顆石子，用力扔進翻滾的河水裏，這茬暫且翻篇。

她再趕回機構，呂歡正點了外賣跟劉阿姨兩個人大快朵頤。李秋拿了雙筷子分食，她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

呂歡嘴裏塞着東西，囫囵道：“下午祁煜送了兩個禮花過來，打你電話沒打通，打到我這兒了。”

李秋這才想起電話靜音，她确實看到了兩個未接，但是因為要處理眼前的事又抛到了腦後。

原本想回一個，但是想想又作罷，只發了消息，說：花收到了，謝謝!

祁煜回西川一是因為工作，二是他想抓緊時間策劃一場求婚。

錢凱今天又被拉出來，跟着跑了幾個 4s 店，腿都打顫了。

他哀嚎：“你什麽時候買東西磨磨唧唧了。”

“看清楚了，這不是随便什麽東西，是你兄弟我的未來。”祁煜看了一款寶馬迷你，算下來大概 29 萬。

錢凱皺眉：“你自己聽聽你這話油膩不。”

祁煜并不理他調侃。

錢凱還是挺為他擔憂：“你真的确定不要和秋秋提前溝通一下，你這樣大動幹戈，按她的性子，下場真不好說。”

祁煜對他消磨士氣的話不以為意，“驚喜，提前說了，那還叫驚喜嗎？20 號記得把時間空出來，你再多叫幾個咋們平常一起玩的兄弟，人多熱鬧。”

錢凱：“你把個求婚儀式弄在防空洞裏，我們去了幹嘛，吃你倉庫裏的香蕉嘛！神經病，你以為我們都是瘋猴。你就不能弄一個正常點的地方。”

祁煜解釋：“那個倉庫對我來說意義重大，99 號，”他嘴裏默念，“她跟着我一起定的，也是我接手鋪子後第一次做出成績。你不覺得把車放裏面，很浪漫？”

“行，行，你覺得浪漫就行。”錢凱說，“那場地布置你自己來還是找人。”

祁煜圍着車身看了一圈，車屁股的線條很流暢：“找人，我沒有時間，最近各種事情，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錢凱也覺得這種瑣事花錢找人做得了，“我正好認識個做婚慶的，我幫你問問。”

“你直接定一個吧！錢多少我到時候轉給你。禮物就定這輛了，你跟他們說一下，盡量布置浪漫點，倉庫的鑰匙我明天拿給你。”

錢凱錘他：“怎麽感覺跟我求婚一樣，你們家孩子以後一定要叫我義父。”

“別這麽江湖，幹爸。”

“行行，幹爸就幹爸。”

銷售拿了單子過來，祁煜簽好字遞給他，又左右看了看：“這車還行吧？”

錢凱聳聳肩：“也不看看誰的眼光，挺好，蠻适合女生開的。”

“那就好。”

“你跟家裏商量了沒？”

祁煜表情微怔，“提了。”

“喂，你這幅表情。別跟我說你爸媽你還沒搞定。”

祁煜搖頭：“也不是沒搞定，他們的意思是不着急。但我等不了了，這件事我已經下決心了，不會再改變主意，至于他們的想法，慢慢滲透吧！”

錢凱嘆氣：“你爸媽也真是的。這麽多年還沒有看清一個人嗎？我看他們是想拖着看能不能給你找個更好的吧！”

“你還真猜對了。”祁煜也不美化羅梅和祁鎮平的私心。

他們對單親有一種天然的偏見，不管那個原因是人為還是不可抗力。還有一個點，祁煜也清楚，那就是在婚姻這件事上，他們也不希望祁煜落後家族裏面的兄弟太多。

錢凱就談過一個女朋友，兩人分手還真就因為性格不合，他慢性子，對方急性子，天天吵架着不住，就分了。

幹脆利落，沒有什麽幺蛾子，甚至都沒到談婚論嫁這一步。

“我看我還是有女朋友前先把我爸媽的工作做好了，別到時候讓他們給我攪和了。”

祁煜覺得這點自己真的是對不起李秋，但是又好像無解。

“放心吧！上次我見着你媽的時候，她說只要你找一個，是女的就行。”

“滾，你先擦你自己的屁股，再來'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