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暴雨時分

曲闌深處重相見,勻淚偎人顫。凄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

——納蘭性德

8 月 17 日

紀城的傍晚如水般,時而靜谧、時而洶湧。

從這扇窗戶望出去,山峰被黑色的雲層壓住,是要卷起風雨的架勢。

李秋聽見服務員提醒:“女士,您邀請的人已經到了。”

她快步過去,一品閣包廂的布局有點像迷宮,并不規則。但好在服務人員專業,兩個服務員負責一個包廂,她沒有迷路的機會。

門推開的一瞬,李秋換上笑臉,“孫局,您太準時了。”

呂歡也在,她介紹人:“這是我們機構的另外一個合夥人,呂歡。”

呂歡站起來,跟對方淺握了下手。

孫局穿了件白色襯衫,上面有細細的咖色條紋,那雙眼睛在包廂的白光下看着稍微大了點,他笑:“很好,看着都幹勁十足。”

李秋點頭:“必須幹勁足。”她想現在并不适合賣慘,有時候弱者并不被同情,反而換來更難捱的欺壓。

人多好欺軟怕硬。

她不願意把眼前這個人立刻劃歸壞人的行列,但是輕信別人也是一種愚蠢的做法,不管是在什麽樣的關系裏。

桌上放了一瓶紅酒,姚佳慧送給李秋的,她今天帶上待客,白酒是呂歡從家裏帶過來的,她老公唯一的珍藏。

寒暄幾句,菜也上了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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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支使服務員白的紅的都倒了一杯,“孫局,我先敬你一杯。”

他示意呂歡:“來,這位一起。我們一起喝一個。”

李秋眉頭微蹙,很快緩和下來:“孫局理解一下,我們這位孩子才幾個月,還需要喂養。”

他倒是表現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那是不能喝,孩子要緊。”

李秋酒量很好,但是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喝過了。一口下去還是有點嗆,喉頭鼻尖都有點刺刺的感覺。

“上次我們聊了許多,我也受益匪淺。今天借着這個時機,還需要再向您讨點經。”她坐得端正,大方開了個頭。

呂歡附和。

對方笑了下:“不要把氣氛搞嚴肅了,我也不是什麽兇神惡煞。”

“說的是。”

“柳蔭街這幾年靠着這兩所學校都創造了不少的經濟效益,但是我們紀城現在就差一些真的能拿上臺面,能提升百姓們生活品質的一些企業。你們這規模現在雖還不大,但是我看了他們拍回來的照片,前途無量。”

“謝謝領導認可,我給您滿上。”李秋起身又倒了杯酒給他。

對方拿起來,跟李秋碰杯:“你看着還很年輕,多大了。”

“三十。”李秋下意識說大了一點,可能是想用數字來增加一點在陌生異性面前的安全感。

“看着不像,頂多二十出頭。”

“您是懂誇人的。”

中間話題在柳蔭街的各個商鋪和最近幾年他跟商戶們、跟上下級打交道遇上的奇葩事當中展開,李秋盡量投入,但免不了走神。

雷雨天的征兆越來越明顯,最近的紀城像捅了西海龍王的老窩。

這間包廂并不全封閉,側面是個落地玻璃,玻璃外面是飼養的花花草草,還有一些體積不大的假山排布其中,從假山看過去,能窺見一點外面的天色,黢黑一片。

不大一會,響了一顆悶雷。

李秋意識瞬間被拉回,不光是因為這一聲響,還因為她感受到自己腿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沒有任何動作,就那麽搭着,仿佛不小心錯放了位置。

她蓄起來的怒氣要發作的瞬間,那只手又從桌布底下收了上來。面上表情如常:“來,我們再走一個。今天就圓滿結束了。”

李秋忍着惡心去看他的表情,微妙中帶着打量。她但願這是個無意之舉,但是現在看來并不是。

男人提示,鑒于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先離開。李秋和呂歡在包廂裏等幾分鐘再走,

呂歡倒了杯熱水給李秋:“喝點,不然傷胃。”

“你說這個孫局像不像一頭豬。”

呂歡瞪大眼:“你小聲點,是不是醉了?人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你罵人幹嘛?”

李秋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我看着就是,一頭土豬。”

“你瘋了。”

“是瘋了。”剛才應該掀桌才是,這種事一旦對方試探你沒有反應,接下來就是蹬鼻子上臉。但剛才她一來一時沒反應過來,二是不想節外生枝。

呂歡坐過來,在她額頭上探了下:“沒發燒。”

“我就是心疼這好酒,剩下的裝起來吧!”她眼神空洞洞地盯着牆畫看,心裏被潮水淹沒,濕噠噠的。

呂歡接了個電話,應該是張程遠打來的,她越聽臉色越難看。

收起手機,急忙道:“小寶前天他奶奶帶出去淋了點雨,發燒了。我得抓緊撤了,你自己打車回家能行不?”

“你抓緊走吧!”李秋揉了揉眉心,“我稍微歇一會。”

“那我走了,到家給我電話。”

“好。”

窗棂上有噠噠的雨聲,像剛硬的拳頭一下下捶在人心口。伴着幾顆悶雷,把夏夜的憂憤推向高潮。

李秋想起之前方雨竹對她的評價,空有一身皮囊的擺件。

也許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這個略帶刻薄的評價,只不過自尊把難堪和辯駁都轉換成了争取成事的動力,可為了達成目的,她又不可避免地利用了這空乏皮囊。

不是嗎?

她撐着手臂看了眼沒有被自然的風雨叨擾的假山和盆栽,不管外面的天是晴還是陰,都保持着可供人觀賞的優雅。

現在這一切仿佛都是某種隐喻,她成了喻體。

服務員進來,“女士,您還需要點什麽嗎?”

“不了,”李秋看了眼桌子上的殘羹,“這些可以收了。”

“好的。”

“不好意思,有沒有熱水或者熱毛巾?”她問。

這次進來的服務員有點年紀,不似剛才那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那般朝氣蓬勃,有一種媽媽般的安心。

她說:“稍等,我去拿。”

不一會她端着放毛巾的盤子進來,夾起一條遞給李秋:“洗手間的水龍頭有熱水,如果您需要的話。”

“謝謝!”

這間包廂帶着一個獨立的衛生間,色調簡單。李秋看着鏡子裏的人,一點點從眼角開始擦拭。等她收拾好,雨聲更大了。

桌上的東西已經收拾幹淨,門開着,她計劃離開。

但是那條七繞八繞的走廊有點為難住她了,視線內也沒有看見一個可以詢問的人。

她走了兩圈,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剛要進去打個客服電話,餘光瞥見拐角處有一個熟悉的側影。黑色的襯衫前面的兩顆扣子解開,樓道的頂燈照着,能看見他脖頸微微泛紅,應該喝了不少。

牆面上的側影動了動。

李秋過去,看見楊嶼霖正站在那抽煙,食指輕輕把煙灰彈在垃圾桶上的白沙裏。

他也看見李秋了。

滅掉手裏的煙,問:“你約了人?”

李秋拾起低落的情緒:“嗯,我結束了,想出去,繞來繞去還在這兒。”她不打算再多說什麽,也不探究他在這兒的意圖。

楊嶼霖視線盯着她看了眼:“你約了誰?”

“孫 xx。”

他眉頭攢起:“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打電話跟你說了。他有‘前科’不要單獨去跟他見面。”

“我和呂歡兩個人。”他的話她也聽了,所以今天的裝束很嚴實。但她希望往後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至于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就看她自己能支付得起什麽樣的價碼。

“那也是兩個女人。”他臉色依然緊繃。

“你對女人偏見這麽大?”她诘問。

楊嶼霖無奈:“不存在偏見,我只是闡述事實。”

“事實就是你以為我請他,就是要靠出賣色相來換取庇護。”

他先投降:“好了,我沒把你跟那種事聯系起來,只是想讓你知道他不算個好人。”

李秋沉默:“......”她确實抱着僥幸心理,不是嗎?

楊嶼霖俯身低頭去看李秋:“他沒動你吧?”

李秋搖頭:“沒有,但我确實應該提防着點。我剛才的脾氣也不是針對你,如果讓你不舒服了我抱歉。”

她前額有些痛,一陣一陣的,連帶着心髒。

“你在這等我兩分鐘,”楊嶼霖說,“我進去拿衣服,我們一起走。”

他轉身要往隔壁包廂走的時候,李秋問他:“下雨了,你有沒有帶傘?如果沒有我需要先去找把傘。”

“帶了。”

兩分鐘後,他再出來。手裏确實提着一把傘,深藍色的折傘,外面還是濕潤的。看來他進來的時候已經下雨了,李秋緊了緊身上灰色的西裝外套,兩人一起往外走。

邊走楊嶼霖邊給她解釋了一下一品閣的布局,李秋沒想到就一個簡單的建築,有着那麽複雜的設計理念。

她好奇:“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上大學的時候對紀城的古歷史很感興趣,找了些縣志去讀,就知道了。一品閣的的老板就是老紀城人,他信風水,信古建築的設計裏藏着財富,裝修的時候借鑒了。”

李秋感慨:“你這樣顯得我很無知。”

“你不覺得我臭顯擺就行,其實沒什麽,跟你喜歡逛街一個道理,我只是有這個興趣點而已。”

“我現在不愛逛街了。”李秋像軟骨動物一樣,全身軟噠噠,步子虛浮地飄着。

“最近真累着了。我知道一家中藥鋪子,開了很久的,老爺爺會艾灸,我試過很有效的,你空一點時候可以帶你去。”

“啊,”李秋忽而提起精神,“我光顧着我自己,忘了問你,你這飯局這麽走了行不行?”他們才下了樓到大廳。

楊嶼霖舒然:“私人局,不要緊。我老師和師弟們,他們在下面鎮子上有一個調研項目,過來一起吃頓飯。”

師弟,李秋忽然想起剛才他們兩在外面說話的時候有一個年輕男孩從包廂裏出來,原本是要叫楊嶼霖進去的,但是看見她便沒出聲又進去了。

李秋笑眯眯:“剛才出來找你那個是不是你師弟?”

“嗯。”

“長得真帥。”不似楊嶼霖這麽白,但是眼睛炯炯有神,瘦高,渾身散發着一股桀骜的平易。

楊嶼霖但笑不語。

李秋自說自話:“要是能重來我也要考你們學校,這麽盛産帥哥。”

“他有女朋友,而且年齡比你我要小四五歲。”

“我就欣賞一下美的事物,你可別想給我安什麽烏七八糟的罪名。”李秋有點醉意,對他的戒備已經降到最低等級,話也很多。

她還是太寂寞。

又不夠強大到自己排遣寂寞。

大廳的溫度跟樓上相差很大。剛走到出口的位置膝蓋以下就感受到了一股風雨的沖力。

李秋沒想到雨這麽大,惆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這天估計都打不到車。”雨滴已經大到形成了雨簾,視線能觸摸到的地方都像被加了高斯模糊。

楊嶼霖提議:“要不要到我宿舍先待一會,雷陣雨,估計一半個小時就過了。”

他心裏本來沒有多餘的想法,但是這話說出來才發現這個邀請隐藏着不清白。

李秋默然:“.....”

她盯着外面唰唰落下的雨水失神,楊嶼霖解釋:“就在馬路對面,你要是不想去我們可以......”

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李秋打斷,她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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