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陰謀

蒙拉地其,地處平原,雖是舊時的古都,卻無法同護城相比,這裏戈壁沙漠多。來往的商人都是要通過這裏前往鄰國的。在大道上,常見的都是商隊用馬匹拖着商品的景象,來往于此的人奇裝異服。我跟着大隊而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失了神。

因為歷史的變遷,許多民居現已荒廢,大多數人往較繁華的都市遷移,留下來的則将這些住所改為客棧,供人歇息。我們下榻在離繁華路段偏遠的一處民居。由當地人負責我們的起居。

我跟着師傅,開始了早出晚歸的日子,在各種商隊黑市中打聽消息,有時要跟随當地人去洞穴、古墓中抄寫相關的文字、畫作、抄謄下來作參考。

剛開始的一個月雖然收獲博多,但接下來的進度開始變得緩慢,在這裏被口耳相傳,流傳下來的故事能找到的已經不多。我們開始長期埋頭研究這些古文記載,望能重新找到線索,日子變得冗長,似乎看不到頭。

然而未到半年,護城傳來消息,二皇子有危難,讓我們提早啓程回去。我們一行人匆忙着整理着各種文獻,三日後,快馬而回。

我們一行人于晚上回到護城,一路來,聽到了二皇子被軟禁在王府的消息,罪名是“私藏兵士,目無皇帝,意圖謀反”,現正等着皇帝的處決。門下的食客被遣散,有些甚至已被當場處決。

帶口信來的人說,讓我們盡快去見二皇子的謀士莊奇。一路快馬趕回,我們被安排在一處老舊的四合院。等待第二天一早,見莊奇。

夏天的蛙聲響徹了整個夜晚,屋內窗戶四開,也覺悶熱。蒙拉地其晝夜溫差極大,通常夜晚都是陰涼的。回到了護城,我輾轉了一夜,披上衣服,起身到院子裏乘涼。

不過,想必今夜是沒人能安穩入眠的,大家各揣着思緒,臉上都是愁容。

我坐在院子裏,發着呆。

門外守夜的童子走了進來,神色慌張:“齊先生,不好了。”

他喘着氣,“收到風聲,官府要來徹查我們這裏,快來到了!”

“怎麽回事?”我問。

他說,“想必是有人通風報信了。”他刻意降低了音調。

“齊先生,趕緊整理下行裝吧。”

“既然都被官兵圍住了能去哪?你趕緊叫所有人起身,然後讓他們把所有可能被說是逆反的東西清理掉。聽到沒有!”我說道,轉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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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童随即去要叫醒他們,我進了房,未打開的行李還放在櫃子裏,裏面只有一些古籍和這幾個月的工作手劄,倒沒什麽。我翻看了裏面的內容,未覺不妥,便放回去,随即去了其他人的房間,叫醒了他們。

師傅把他行李裏一些帶着反帝,覆滅字眼的書籍讓門童拿着從後門溜了出去。

一整夜,原本應該平靜的晚上,因為一場風暴,整個院落燈火通明,時不時還會傳來一些哭喊,尖叫聲。

我的房間偏裏,等官兵搜查到我這邊時,他們進了來,沒有搜查到任何東西,悻悻地離開。

我們被召集在院子裏頭,帶頭的官兵警告我們說,“知道你們也是二王爺座下的門客,今日他已難保。你們在這裏,最好不要做什麽事情,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帶着兵,盛氣地走了出去,臨走前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

經過這麽一鬧,沒有人再有睡意了。全部都靜靜地院子裏,煮着茶待到淩晨。有人連夜寫家書,嘆着氣,大家彼此都知道,現在的局勢不容樂觀。

清晨到來的時候,莊奇易裝了過來,他一副農家打扮,我們在院子裏的人,都沒有認出來。

他告訴我們現在二王爺被軟禁在了王府,外面的人進不去,現在在王府看守的士兵當中有之前的門客,因此有個照應。但是王府突然從門庭若市,人人自危,長期下去,二王爺估計承受不了。

他還說之前站在二皇子一邊的大臣紛紛上書求情,皆被駁回。甚至平時親近的皇子們也被派兵監視着。

皇帝派人搜查了一夜,欲加之罪,把書,供詞,人證,甚至屋宅的裝飾都被拿來加罪,光是“目無皇帝”一條,便能是死罪。

師傅說,“那如今該怎麽辦?我們能有什麽幫得上忙的?”

莊奇低聲道,“這件事必須得去求一個人,那人好寶貝,你們從塞外帶回來的東西能幫得上忙。另外二皇子還說,你們當中定有人能幫得上忙。”他看向我。

他看着我,略有所以,我說,“直說無妨,我有什麽能幫的,定盡全力。”

“我正要問你,二皇子出行之前是否向你吩咐過什麽?”

“出行之前,他只讓吳之獻跟師傅說,望早日帶回寶玉,其他的并沒有多說。”

“你再仔細想想,或者有沒有交代你東西?”

“真沒有,要是有,我定不會隐瞞。”我認真地說。師傅在一旁也說,“齊芴一向不二話,再說王爺救過他,他定不會有所隐藏的。”

莊奇一聽,着急地站了起來,“那該如何是好,這如今能士都被遣散殆盡,現只求保王爺一命為先,手上只有你們塞外帶回來的東西,沒有任何的籌碼,這勝算不大。”

“我們一行人風塵仆仆,乘快馬而回,路上聽說了情況,也不敢稍作休息。對于王爺,我們忠心耿耿,若能使得上我們的,定是不會推脫。”

莊奇皺着眉頭,轉而他嘆氣道“裏頭的人在不久前,帶來口信,還說王爺在裏面因為變故話也不多。抑郁成病,拖太久不是良久之計。”

“也罷也罷。”

莊奇,對我們說,為今之計,只有試試了。

當天,他帶着我和師傅,還有兩個随從去找他口中所說的那要求的人。随從捧着在蒙拉地其收集回來的珍貴奇物,謹慎地跟在後頭。

一行人分開而行,到了一府邸,莊奇熟門熟路地走到門口,那門口有人把守。聽了莊奇的話,進去通報了一聲。

出來答複,“先生請回吧。白先生說今日不見客。”

莊奇站在門口,磕頭大聲地說,“先生若不見我們一面,我們便長跪在此。”說完,他跪了下來,平日裏舞刀弄劍趾高氣揚的他竟然為了王爺而跪了下來,我們一行人在他身後也跟着。

而,裏頭的白先生說不見客就不見客。讓人攆我們走。

莊奇讓下人告訴白先生,我們帶來了塞外的珍奇寶貝。

白先生依舊閉門不見。

莊奇從包裹裏拿了一樣賄賂看門通報的人,那人說,白先生正在裏面接待着貴客,或許晚些時候會出來。

莊奇謝過,我們一行人便在原地等着,等着那位白先生出來。

約莫三個時辰後,緊閉的大門終于開了,裏頭走出來先走出一人腰間配着劍,白先生在後,一路送着擁護着的人出來,看見我們在旁,并不理會。

莊奇一見白先生護送着那人出來,氣憤地站了起來,指着他,冷笑了一聲,“哼!如今這場風波搞得這麽大,旁人看的雲裏霧裏,我現在倒是看得明白了。”

“旁人都在傳,平時與二王爺最親近的你在事故中竟能全身而退,是因為皇帝挂念你的生母的事。如今,你在白先生這裏,卻拒絕我們進去。全部的人都在說我們底下門客的不是,卻是你在幕後做了這麽多,虧二王爺竟不猜忌你。”

“也難怪那些門客被趕盡殺絕地如此厲害,你藏得夠深。”

白先生護在那人前面,那人看了一眼莊奇,淡淡地說“你那麽聰明,到現在才參透,未免晚了些。”

我聽着,心裏大吃一驚。

莊奇說,“為了那件事,竟然對自己的兄弟下如此之狠手。這有違倫理,更失仁德。”

“誰掌權才有資格說話。”

莊奇聽着,氣不打一處來,拔劍相向,眼見那到将刺向他,我大聲地制止,走上前去“不!”

那人身邊的侍衛先擋掉了劍,兩人無事。

那人看了我一眼,我捂住嘴,驚覺自己失了态。

“莊奇!放肆!”白先生怒斥道,

那人倒不以為意,白先生的家丁圍住莊奇,那人對他說“莊先生,我敬你是良才,只可惜糊塗,看不清如今形勢,站錯邊。”

莊奇喋喋不休的罵,他不為所動,神态自若,“求白先生可沒用,想清楚了來求我,或者他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呢。”他輕蔑地掃了一眼莊奇,莊奇聽了臉已氣得漲紅。

一旁的白先生已經沒辦法指望,莊奇目送着那人離去,握緊了拳。白先生回來,莊奇迎上去,還未開口,就轉身揮袖,不聽我們說一句,入門不見。

莊奇被一番的羞辱,在門口大吼一聲,不解氣,他手上拿着劍,回頭指向我!

師傅一看,喝止他。

他對我說,“果然是因為你!當初王爺救你,留你在府我就已經力谏,說你留不得。而如今看來,那府中的細作果然是你!我剛那一劍竟把你給試出來了,你個細作。”

“肯定是誤會,齊芴事發之時甚至不在護城,如何當細作。”師傅攔下他的劍,替我說話。

我因為剛才的情急為那人叫了出聲,也無法去解釋。

“事發之時可以全身而退,那不剛好是細作所為。”他的劍抵在我的頸上。

“定然不是,我以人格擔保。若他是細作,王爺現今這情勢,他早已可以跑。何必跟我們在此惺惺作态呢。”師傅繼續說道,“他長期跟我在外域奔走,有些許的不妥,我定能察覺。更何況王爺曾經救過他的性命,怎會倒戈相向呢?他定不會是細作。”

莊奇聽着有理。

但是對我,卻是一臉的狐疑,不放心。

“白先生這邊已無路,就讓我跟齊芴拿着這些珍寶去求求四王爺,說不定還能保一命。先生,再想想辦法看還沒有人可以幫忙,可好?”

一聽說道四王爺,莊奇又激動了起來。

“連你也胡說八道!那四皇子現在為了皇位什麽做不出!”

“該不會連你也是細作!”說着,拿着劍往師傅手臂就是一刀。

“你瘋了嘛!”我大叫道,護住師傅。

“你們一個個都想去投奔他,背叛王爺,王爺救過你們的,你們可還記得!”

“莊先生!清醒點!我們沒有要背叛王爺,我們現在只剩這麽些人,能為王爺做事的人已經不多,再這樣互相猜疑,有什麽意思。”

他把劍指着我們,“那就證明給我看,你們沒有背叛王爺。”

“把那些東西留下。”他指我們從蒙拉地其帶回來的東西。

“我們對王爺忠心耿耿!莊先生若如此猜忌,王爺那定是無可用之人了,何不遣散大家。我們與先生前來此處,不顧官府的警告,已是将性命完全不顧,先生現在如此待我們,我們該如何想。”師傅捂着傷口,說道。

莊奇聽着有理,但是還是不肯把劍放下,對我們依舊存在着戒心。

而後他指着我,“你師傅留下,你去四王爺府。”

“若是敢做出什麽事情,你師傅的命将不保!再者那四王爺若是空口說話,你就殺了他!聽到沒有!”

他拿着劍指着師傅,連日來為二皇子而奔波,想必他已經費盡了心力,也疲憊躁亂不堪。原本把所有希望都寄望于白先生,現在最後的希望也沒了,二王爺大勢已去,兔走狗烹,潰不成軍。我知道他着急,想救下王爺的性命,我也想。但此刻,他以師傅來威脅我。

他指着劍對着師傅怒氣沖沖,剛剛那一劍,師傅的衣服被劃破,從裏滲出血跡。我看着已經瘋狂的莊奇。站起了身。

我看着師傅,“王爺救過我的命,而師傅您對我有再造之恩。為解嫌隙,也為了救回王爺,我只能去試試。我會盡快回來。”我跪下對師傅磕了頭。

“望莊先生不要亂傷害無辜,怪罪忠心的人!”我對莊奇說。

莊奇面不改色,不斷地跟我說,“要是你背叛二王爺,你師傅将因你而死。”

“我知道。”

師傅揮了揮手,讓我離去,我看着他們,頓時感受到二皇子此時的無助,他被皇帝軟禁生死未蔔,而所能幫忙解圍的門客卻只剩我們,我們卻只能去求讓他陷入如此境地的人,我不安地轉身離開,回頭看了師傅一眼。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何殷冷冽如此布局,要置二王爺于死地?

徑自一人前往殷冷冽的府邸,求見殷冷冽。

門下的人進去通報後,殷冷冽見了我。有個侍從在不遠處跟着我過來,見我進了府,便回去通報莊奇。

下人領着我去書房,還未踏進去,他便開口問道,“為何事而來?”

旁人都退了下去,他坐着,面前的書案上,他剛剛把正在看的書放了下來,擡眼看我,眼神已不似之前我們最後那一面,帶着些戒備,語氣也帶着冷淡。上次分離時,他的一句恨,還在我耳邊,我們現如陌生人般,我只是二皇子的門客前來求情。他做到了,可是我心底卻有一絲的失落。

掩藏起心情,我跪了下來,“王爺剛剛說,可救二王爺一命,可是真?”

“你來就是為他求情的?”

“是,若真,定請王爺開恩,保二王爺一命,以後我們定會感激王爺。”我低下頭,避開他淩厲的目光。

“王爺、二王爺,你倒是叫得挺順口。”他的語氣裏帶着諷刺。

而後,他對我說,“既然你是齊芴,二皇子的門客,那就你在這跪着。”

只是讓我跪着?我疑問地看了他一眼,兢兢戰戰地說,“跪完了,王爺是否就放過二王爺?”

“…..”他鄙夷了看了我一眼,繼續看着手中的書,沒回答。

于是,我跪在一旁,等着他開出條件。

屋內只有我跟他兩個人,有人在門外守着,等着伺候,很長時間,他都沒有說一句話,就只是翻着手上的書,書房裏安靜到只有他翻書的聲音,我跪着,目光空洞地随處流離。不敢去看他。

不久,底下的人,上來幫他換了回檀香,他靜靜地看着書。

“王爺是否回房休息?”

“不用。”

他倚在案上,旁邊的人幫忙撥了撥蠟燭,整個書房又敞亮了些。那人看了一眼我,退了下去。

一直到淩晨,我腳已經發麻,他站了起來,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我跌坐在原地,覺得腳不是自己的,叫住他,“王爺,那二王爺的事呢?”

“你明天繼續過來。”

留下了背影,他在下人的簇擁下,離去。而我只是得到一句,明天繼續過來的拖延,師傅受傷的樣子還在眼前,沒有得到承諾,我不敢回去。

我能去哪呢?莊奇拿着師傅的命來作為威脅,沒有完成使命,回去只會使情況陷入更糟糕的境地。而我欠着二皇子的命,更不敢回,我繼續跪着,不打算回去。

一夜的通宵,第二天,我的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僵住了,。

但是我必須得堅持,只要看得見希望的話。

第二天,下了朝的殷冷冽過來書房,看見我還跪着,臉上有一絲的訝異。

“你在這裏跪了一夜?”他問我。

“求王爺保二王爺一命。”我說,磕了頭。

他看着我,不說話,眉頭皺了起來。

他叫了随身的小童過來,問道,“昨夜為什麽沒人來通報?”

那小童立刻跪下,說“怕驚擾了王爺休息……”

“混賬!”他大罵道。

小童跪在地上磕頭,說着自己錯了的話。

大管家李易這時進了來,看見這情形,先使人叫大夫。

殷冷冽抱起我,往他房裏去。一路,王爺府的下人看着,表情奇怪。他們看着他們的王爺抱着一男人往寝室走。

“放我下來。”我嘗試着掙脫。

“別廢話!”他不容我拒絕。

過了會,大夫過來,幫我查看了腿部,幫我揉了一兩個時辰,腿才好些。他吩咐讓我休息,若是感覺好些了,可以多活動筋骨。

殷冷冽待大夫走後,坐在床沿,下人端來了午飯。他接了過去,要喂我。

可我傷的是腳,不是手。在下人的怪異眼光的注視下,我臉漲紅。

他卻不讓我拿,“昨天已經沒吃了,先吃點粥。”,他把粥放嘴邊,吹了會,遞到我嘴邊。

我搖搖頭,不吃。

他看着我,把碗放在旁邊。

他看着我,就只是盯着我的臉看,沒有說話。房間裏瞬時間又安靜了下來。

我避開目光,想說二皇子的事情。

“去了塞外一趟,瘦了。”他說。

我看着他,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腳上。

我眨眨眼把要湧出的淚忍回去,因為他的關心,幾乎要卸下身上所有的防備,在這之前他說過會恨我一輩子,卻還是在關心着我。

我呼吸了一口氣,整理了情緒,看向他,說“我去了你之前說的那片綠洲。”

年幼的時候,他在信裏曾經提到,一次出行,在沙漠裏迷失方向,在絕望的時候,看見一片綠洲,水清澈如藍,樹木在滿眼黃土裏自成一片綠色美景,那片地方救了他們,後來才知道那塊地方被當地人稱為“盧布卡赫”,意為沙地上的神跡。

“哦?”

“那時,聽人說在那不遠的地方,有處古跡,我們一行人為了找那古跡,就出發了。”

“因為時間急迫,沒有當地人帶領,在那裏迷路了,還遇上了沙塵暴。躲了一夜,覺得要死在沙漠了,結果向前走了幾十米,發現了它。看到它的那一刻,才知道為什麽當地人稱它作沙地上的神跡。”

“原本以為自己快死了,卻突然地看見了希望。”

我認真地看着他,他聽着。

“我曾經有幾次覺得自己要死了,卻沒死成。對于我來說,命裏的恩人就是我的神跡。”

他知道我要說什麽,眼神冷了起來。

“我只求你放過他,好嗎?”我抓住他,求他。

他甩開我的手,“你的人生就為別人而活了嗎?他的生死與你何幹。”

“可是,”

他打斷了我。

“你歇息吧。”

他不容我再說半句,剛剛還在關心着我,而瞬時,眉眼間盡是難以言明的狂暴。

我便沒有再說,彼此陷入了尴尬。

夜裏,我留宿在他那裏,李易把文案從書房拿了過來,他在燈下看着。

我動着腳,覺得已經可以輕松活動,就起來走動。

他放下手中的筆,看着我,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幫我磨墨吧。”他重新低頭寫了起來,叫我過去,幫他磨墨。我走了過去,在一旁靜靜地打磨,看着他一筆一筆地在案上寫着。

當年,想必也是這麽樣一筆一筆地給我寫了無數的書信吧。我看着,出了神,墨水沾上了自己的手也不知。過了會,他擡頭望我,我才知道。

府裏的傳言傳的快,殷冷冽府中宿着一陌生男子的話引來了緋雨,彤寧攙扶着她,拿了炖好的湯,送來給殷冷冽。

她囑咐着他喝,他不冷不淡地叫她放在一邊。

那時,緋雨才看見我站在一旁,她眼神裏閃過不安,很快又壓了下來,不小心将那滾燙的湯撒了一桌子。

殷冷冽站了起來,緋雨回過神來,幫他擦拭。

殷冷冽讓她回去,走進了裏間,換衣服。

緋雨避開我的眼神,匆匆地離開。

時間過去了三四天,一日下午,有丫鬟送了封信來給我,打開,裏面劃出了一截斷指!我顫抖着打開了信,原來是莊奇見我多日無動靜,便拿師傅下了這狠手。我氣憤難耐,收拾了行裝,去往四合院。

管家李易見我急要馬匹,問我緣由,殷冷冽不在府上,他不敢做主。我心急如焚,自己跑了出去。一路狂奔到那裏,但是那裏早已人去樓空了。信上說,若是這兩天不能給出答複,就以師傅血祭二王爺。

我站在四合院裏,“莊奇,你給我出來!”,可是沒人能聽到。這麽些年來,我竟只是保全了自己,卻害了別人。

管家李易不放心,跟了過來,帶了我回去。

殷冷冽回來,他問我去哪裏。我沒回答。

他走了過來,我問他,“當初跟莊奇說可以放過二王爺一命,是否是玩笑話?”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收了回去,不回答,似在默認。

“我從一踏進這裏,是否就是個錯誤?”

“你明知我為二王爺的事情而來,但是你卻不理會這件事。”

“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

我問着,他卻沒有要回應的意思,只是看着我,就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因為這樣,有些人要因為我而死?”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

他靜靜地站着,站在我面前,“我沒辦法放過他。”他說。

他給了我肯定的答複,一開始他不打算放過二王爺的,一切竟是他的玩笑。我笑了,為了自己的傻,“我知道了。”我走了出去,他拉住我。

“說不定我師傅會死。”我跟他說,說完,我看了他一眼,甩開了手。

我微微顫顫地走着,眼前模糊了一片,出了王府随後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後,我依舊在王府。

殷冷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二王爺的事,他提也不提。此後一段時間,他避而不見。

二王爺那邊無任何赦免的跡象,聽着下人說,因為罪證多,皇帝已經默認是死罪,這幾日将有結果。

莊奇派了人,潛進府中,說我忘恩負義,抛王爺于不顧。

他說,若是二王爺出不了這險灘,我也別想活。

我說,我本來就是死人,也沒想過活。

那人告訴我,莊奇聯系了塞外的勢力,将聯手劫囚。殷冷冽固定幾日與他的策士會在冷泉居,天字廂房。到時會劫持殷冷冽跟皇帝換二皇子。他讓我到時候前往,趁他們不備,在酒水中下藥。

臨走時,那人說,到時候事成之後,你師傅定安然無恙。

“是否能保證不傷及四王爺他們性命?”

“我們只要二皇子平安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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