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真相

轎子一路走出很遠，我颠簸的有些難受，倚在一邊。轎子外傳來熙熙攘攘的人流川息的聲音，我掀開簾子往外看。

是紫金城最熱鬧的常亭街，想起之前元宵節還與表姐出來賞花燈曾經來過，如今它依在，而人已非。

繼續前進了許久我被請下轎，擡頭望見牌坊上寫的“冷泉居”三字。

“公子，請跟我來吧。”

我看向湖中央的建築，橙黃的燈火影影綽綽，霧氣繞着建築而上，奇特異常。

帶路的人時不時地偷偷打量着我，我避開他的眼神。盡量不使自己顯得怪異。

“那走吧。”我開口道，故意低聲。

只見那人笑意盈盈地走在前頭，似乎是在為什麽事情而興奮着。一路跟随，發現三教九流的人品都在此彙聚，這冷泉居雖說是煙花之地，卻有另一番的別致雅景。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龌龊不堪。

被帶進廂房，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名女子正環抱着一男子，嗲聲嗲氣地索要着什麽。殷冷冽的手跨在女子肩膀上，微微地笑着，胸膛前的衣襟半掩。見我唐突地進來，他冷地掃了我一眼。

在門口呆愣了許久，引起了房內人的注意，不自覺地對上殷冷冽的雙眼，冷冷冰冰的，這段時間，他避開我，宿在冷泉居。我不知覺地把手放在身後，衣袖裏藏着迷藥，讓我有些心虛，我轉身要離開，卻迎面撞在別人的懷裏。他扶着我的肩膀，支撐我保持平衡。

“對不起了，兄臺。”他開口先道歉，同時拍拍我的肩膀說道。

“沒……沒事。”我尴尬地答，哪知我所撞上的正是當朝的七皇子。

“兄臺，還真夠豪邁的。呵，這一撞，也是緣分。來來來，進來喝杯酒。”他硬摟着我的肩膀，推搡進了房間。

進了廂房裏，房裏不止殷冷冽跟那名女子，還有三四個書生打扮的人，各有女子作陪。更有的散落在房間的角落，各自尋歡。殷冷冽坐在主位上，看着我們進來。

廣交朋友的七皇子殷天宇領着我坐下，然後開始甚有其事地跟在座的人介紹我，全部人的視線聚了過來，有點不自在。

“還未請教兄臺姓名……”介紹到一半，他才忽然意識到還未知曉我姓名，轉過頭來問我。沒料到被問，還反映不過來的我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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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芴。”開口說話的是殷冷冽，房內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齊芴？”七皇子殷天宇轉回頭，嘴裏不确定地說着這兩個陌生的字眼等待着我确認，為了打消他們的疑惑，我點頭說。

“在下齊芴。”不敢說多，我以笑代語，保持冷淡。

“這不是二王爺手下有名的鑒古師嗎？”有人喊道。

其他人露出警惕的眼神。

“這番不請自來又是為何？”

“有事跟王爺說。”我站起身來，躬身做禮，旁邊的人一陣譏笑。

“該不會是來求情的吧，知不知道現在朝廷是怎麽個情況，輪到你來說話。”有人首當其沖站了起來。“走吧，來求王爺沒有用的。”他們紛紛地嘲笑起來。

見我不走，其中一位書生打扮的人站起來，拉起我，就往外推。

“放下她。”殷冷冽淡淡地發令，不為意。

那人瞪了我一眼，把我帶到他面前，等着他發話。

他便自斟了滿滿一杯酒，遞到我面前。我看向殷冷冽，他只是一副淡薄。

“喝吧。”

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什麽事？”他問我。

“還是求王爺能保二王爺一命。”

“四王爺？”旁邊的人在抗議，“我們還不容易這有現在的局面，現在若是放了二王爺不是便宜了他。”

“說不定哪一天就反咬一口！”

“就是就是。”

“當初連護國大将軍他也要加害，實在無仁德可言，若一放是放虎歸山，指不定哪日就反咬一口！”

我詫異，轉過身問說話的人，“關護國大将軍什麽事？”

那人譏笑道，“你身為二皇子一派，你竟然不知道？”，“他可捏造了無數護國大将軍勾結外族的證據，要置他于死地。這普通人想也知道，現今對他威脅最大的就是四王爺，這護國大将軍跟四王爺什麽關系，若徐将軍倒了，接下來，對他上皇位有威脅的是誰，用膝蓋想想也知道！”

“怎麽會？”

難道我一直被二皇子利用着，而他背地裏竟然想要陷害我的爹爹。

“別說了。”殷冷冽讓他閉嘴，于是那人坐了下來，鄙夷地看着我。

“若是真為此事而來，那就出去吧。”殷冷冽讓人拈我出去。

“不，我要知道清楚。”

“到底是怎麽回事？”

拉我的人讓我冷靜，我掙紮着，卻抵不過那人的力氣，殷冷冽坐着，不理會我，就這樣我被放到了隔壁的廂房。

“主子，冷靜點，聽老奴的話。”

按着我坐了下來，我起身要回去問清楚，拉我過來的人出了聲，我一看，原來是管家李易。

他把所有的事情原委都告訴了我，原來當年遠在銀州的時候，殷冷冽知道緋雨的意圖，但是卻被外派，回不來。于是殷冷冽書信當時信任的二皇子。結果二皇子人救了，原本應恢複我的身份，卻把我留下來在他身邊做棋子，威脅殷冷冽。造成如今“瑍玲”已死。

殷冷冽從銀州回了來，面對這局面，無力。只能對着二皇子的話言聽計從。

而皇帝屬意将皇位傳他，二皇子不滿，企圖拉殷冷冽岳父不成，謀劃着将力挺殷冷冽上位的護國大将軍下馬。

但是因為門客提前收到消息，才能把局面控制成現在這樣。

我聽着，自己竟然被成了二皇子的棋子。

“那我不是害了他？”

“夫人跟王爺好好說說，這當中的誤會都能解開的。”

“之前為什麽不跟我說？”

“王爺怕你負擔太多，未告知，而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讓王爺陷入難處，這是老奴不想看到的。未經王爺允許，必須告訴你了！”

“你們彼此都誤會着，卻不說清楚，老奴看着也實在不忍。王爺在你在郊外住的時候，從哪回來，都必經你那裏，去看你。老奴心裏知道他的心意，夫人為何就不知呢？”

“王爺為什麽要傾盡所有，不顧罵名救徐大将軍，究其原因，也是為了夫人您啊。”

“而今夫人還來求王爺放過二王爺，于情于理，都不對啊。”

“望夫人好好想想，不要再為難王爺了。”

他出了去，留下迷茫的我。

我竟然如此糊塗，他為了救我，救我的父親，忍受着所有的東西。而今，我竟然反被人利用，拿着迷藥來要害他。我是如此的糊塗，我拿出了衣袖裏的藥，要去跟殷冷冽說清楚，定不能讓人害了他。

心裏正如此想着，有人推門而進。我警覺地起了身。

“你在此廂房做什麽？”是剛剛見到的那位女子，她扶着殷冷洌進了來，而殷冷洌似乎醉的不輕。

我想跟他說對不起，我想道歉，我想把以往對他的情感都告訴他，而他醉着，我站在原地，看着殷冷冽。

“這是殷公子特定的廂房，還不快出去。”那女子厭惡地皺眉，拿着絲巾的手指着我。一邊還扶着殷冷冽，搖搖晃晃的。

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我想，殷冷冽已經醉成這個樣子，只能是告訴李易，讓他有所防備，跨過門檻而出。豈料卻被殷冷冽拉了回來，我看着他充滿怒氣的臉龐心裏有一絲的驚慌，卻不知又是為何。

“我還有些事。”我略微驚慌，甩開了他的手。

他停在了原地，放開了我。

他站的歪歪斜斜的，似是酒力影響。我走上前去，想要扶住他。卻被他擁入懷中，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因為愧疚，我掙紮着想要離開，卻被擁得更緊實。

“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都是我的錯。我當初不該賭氣，就這麽放開了你。”

兩手放在他的胸前想推開，我想跟他說清楚，卻發現純粹是徒勞。

“你恨我嗎？”在耳邊，他輕輕地問道，我內心微震，被他柔和的語調而有些不知所措。

“不，我現在只想補償你，用我的命還有一生去還你。”

“我不要你的命。”他微微一笑，熱息在我脖子邊聚集。

“那，我沒什麽可以給你了。”我驚慌，想着還有什麽。

“你這女人，曲意逢迎就學不會嗎？”我耳根發燙着……

“我要你。”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

但卻第一次對我笑了，我眼神幻散着，失神于這誘人的笑顏。他的眼眸奕奕，嘴角那抹鈎人的弧度，心跳少了一拍。

忽地，想起還有重要的事情，我着急地說“你快走，莊奇聯合着外族勢力在這裏埋伏着，正準備劫你當籌碼，跟皇帝做交換。”

他看着我着急，卻不為所動。

“我說真的！”我推開他，知道他醉着，或許意識也還不清晰着。我得趕緊去找李易。

他拉回我，“我知道。”

“你知道？”

“你們回護城開始，便有人專門跟着他，我都知道。”

“那你也知道我今天為了什麽而來。”

他摟我入懷，說“知道，但是我不在乎。”

“我必須阻止他們。”

“李易他們會處理的，包括救你師傅。”他既然都知道了？！我心裏詫異。

“你為何要待我到這樣，我幾次都讓你陷入險境，你應該恨我。”

“那你當初嫁進王府，恨我嗎？”

“不恨。”

“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的耳根發燙着，“因為我在乎你。”

發現自己的失态，我眨眼不去注視他。

他不語，目光窘迫得我，只想趕緊逃了。

還沒等我付諸行動，他便吻上我的額間，慢慢地，點點的吻落在了唇瓣上。

我的腦子更加亂，漸漸地迷失。沉浸在甜膩中。他褪下我的衣物，雪肩上承載的是他的熱情。我的臉緋紅一片，心裏已無暇顧及現在的處境。

“冷冽，莊奇他們已經全部束手就擒了。你不用裝醉酒啦！”此時，七皇子推門而進。使我從迷離中清醒過來，蜷縮進殷冷冽的懷中。

殷冷冽立刻拿過散在一旁的外衣披在我身上，用他的身軀擋住門外的視線。

他轉過去看着七皇子，神情淡淡的，眼睛裏卻有滿滿不屑，盯得七皇子寒意四起，吓得哆嗦，立馬關門。我剛松了一口氣，伏在殷冷冽的胸口前，心跳的更加地厲害。還沒等熱乎的情緒冷卻，門又馬上被推開，只見回過神來的七皇子笑嘻嘻地道。

“沒想到你還好這口。”說完，還沒等殷冷冽的“滾出去！”落下音，他就識趣地再次關上門，逃之夭夭。

我的臉埋在殷冷冽的胸前，驚魂未定地急喘氣。過會，才意識到自己離殷冷冽有如此地近，便急忙地推開他的懷抱，想要逃離。

殷冷冽似乎一點也沒受此影響般，看着我如此驚慌，嘴唇邊又有一貫的笑意，二話不說地抱起我就往裏間走。我看着他嚴峻的臉龐，閉上眼睛什麽也不想。

“對不起，給了你那樣的洞房。”

“那你現在還我。”

“好啊。”

“啊！！！我開玩笑的。”

天還未亮，我的身子骨被折騰得直發酸。躺在床上各種各樣的字眼跳躍着，讓我無法好好安眠。剛想從殷冷冽的身上翻跨過去，卻驚醒了殷冷冽。

“去哪裏？”他問道，同時把我拉回他的懷中。我用手輕微地隔着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想讓他的氣息擾亂自己原本已經亂紛紛的思緒。

但是無法忽略的是，從他身體裏傳來的心跳聲，一下下撞擊着我的心靈。

我擡起頭，輕微地動作，看着他。

似乎是被我看得有些莫名奇妙，他無奈地對我笑。

我撇開眼，無法承受他唇邊的一抹笑意，甚至覺得刺眼地厲害。便不語，轉過去，用背部向着他，他卻貼的更緊。溫熱的氣息在我耳邊輕拂着，撩人心緒。

“我愛你。”

“嗯”

見我反應冷淡，他反而迎了上來，搬過我的身體，貼了上來。

“我知道了，別了。”

他看着我，我趕緊說，“我也愛你。”

貼在他胸前，我隐隐地在擔心着什麽，卻不想再去想。心裏卻有重擔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他看我皺着眉頭，知道我在擔心着什麽，“你放心，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來解決。”

“嗯。”

我知道他不會騙我。

接下來的半年裏，殷冷冽流連于冷泉居，冷泉居的消息一向流走得最快，殷冷冽有短袖之癖一下子傳遍整個護城。而之前我曾在王爺府住過的一段日子也被人挖掘了出來，讓原本的這一謠言似乎得到了證實，越穿越烈。

不久，殷冷冽最終還是放了二皇子一馬。二王爺的軟禁被解除，皇帝拿走他手上的兵權，他被貶為庶民，皇帝遣他于邊遼，讓他永世不得回朝。

之後，我與啊爹相認，因為要護全緋雨，朝中的大臣認我做義女，改名李詩玲。

次年，賜婚于殷冷冽。

依舊住原來的院子。

至于緋雨，一直卧病在床。

期間，我去見了她一面。

她躺在床榻上，見了我，眼淚便止不住地流，梨花帶雨地無聲地哭。

“煥玲，對不起。我竟做了這番傻事。”她抓緊我的手，低着頭抽泣着說。

“我不應該拿自己的命來要挾你，都怪我。我們是兩姐妹，我不應該如此小氣。都是我的錯。”她擡起頭懇切地看着我。

“你還這般的護我周全。”

“這輩子我也不奢望什麽了，也就能把女兒拉扯大，我也心安了。”

“反正我洗不清這一身的罪孽了。”她失神地開始嘀咕起來，我看着她患得患失的神情，不由得也開始出了神，直到彤寧拿着新煎好的藥進來，我才醒過神，試着喂緋雨。而緋雨也十分配合地，吞下她讨厭的苦澀的藥。

“緋雨身體怎麽樣？”背後，突然傳來殷冷冽的聲音，緋雨放下自己的衣袖，遮掩。轉過頭去，正看見殷冷冽走了進來，眼神正好對上了緋雨。我站了起來。

“妾身，沒事。”緋雨回答道，殷冷冽沒接話反而是走近了我們，視線停留在我的身上，我看着他的黑眸，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到緋雨身上，卻沒注意到他嘴角邊的笑意。

“好好照顧自己。”殷冷冽對她說，緋雨聽着，默默地抽泣，又開始嘀咕着那句“我洗不清這一身的罪孽了。”

緋雨已經失了心智，終日裏陷在惶恐不安裏。

跟着冷冽，走出了茗悉園。

而萍翠正好走回來，看見殷冷冽，她請安，接着低着頭走到我身邊來，攙扶着我，手在微微地顫抖着。自從我回園之後，她對着我哭了好久。愣是把當初沒看好的責任往自己身上說。

“該給萍翠找婆家了。”

我跟殷冷冽說。

“小姐，我就陪着你一輩子了。別趕我。”她害羞地說道。

我跟殷冷冽相視一笑。

“皇兄，離開了老半天原來你在這裏耳鬓厮磨啊。”聽着這調侃的話，似乎也只有一個人敢如此了。

他轉過身，收斂起剛剛柔和的臉龐，臉色變得堅硬而難以靠近，不說話。

“你在這幹嘛？”

對面走過來的正是七皇子，對于他的出現，殷冷冽似乎極為不滿。我在殷冷冽的背後點頭示禮。七皇子笑着點着頭算是領受。

“皇兄，再怎麽樣，我也是你弟弟，在皇嫂面前好歹也給點面子。”

我掩着嘴，掩藏不住笑意。

“那你好走，不送了。”絲毫不理會他的死皮賴臉的請求，殷冷冽更是接近于冷酷地說道。

“難得我們分開不到一個時辰，又緣分般地撞上。現在真是兄弟如衣裳咯，這世道啊……”還沒等他說完，殷冷冽便下令管家送客。七皇子又一次吃閉門羹，以後卻越來越有屢試不爽的勢頭。

“別這樣嘛，好好好，我不廢話了。我還沒嘗過府中的酒，別想趕我走。”說完，他便主動地走回殿裏。

以這天不怕的個性走天下的七皇子，還略帶着稚氣，因為他年紀尚小，說話直爽，仗着一堆的寵愛，誰也奈何不了他。當然，在不久，還是出現了那個他的克星，把他吃得死死的。這，當然是後話了。

殷冷冽帶着我，往宴客廳走，他扶着我的肩，伸手把我兩旁邊被風吹散的發絲攏在我的耳後，溫柔得無法言語。

“不要再離開我。”

“嗯。”

而今的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我會實現自己當初說的諾言，用自己的一生來愛他，回報他對我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