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這天,X020年,四月八號下午,陰。
亮度薄弱的手機屏幕顯示着時間和天氣,而後在枕邊漸漸熄屏,謝緋靡換了個姿勢,緊閉着眼睛緩了良久才重新睜開眼睛。
“我睡了一天?”
她腦袋疼,胸口還殘留着一股不适感。
蘇珩芷掀起眼皮表情淡淡,意有所指地說:“你真該慶幸自己睡了一天。”她起身接了一杯水遞給謝緋靡。
謝緋靡接過,垂着頭看着水杯發呆。
這兩天沒有受傷的人員,屋裏的醫生呆在此處顯得有些多餘,早就抱着手機出去轉悠。
謝緋靡沒搞明白這話的意思,起身下床,蘇珩芷攔住她,眼前橫了一只手,謝緋靡有些莫名其妙。
“攔我幹嘛?”
“你為什麽會昏?”
氣氛驟然凝滞,房間裏靜的針落可聞,謝緋靡垂着頭靜默了,她有心髒病的事蘇珩芷并不知情,她也不希望她知道,知道了也只是徒添擔心罷了。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蘇珩芷聽到這個消息後會不會擔心她,只是,身為女人的第六感,讓她隐隐發覺蘇珩芷并不會放任她的心髒病不管。
不管對方管不管,她都不會說。她已經受夠了被束縛,被無形的枷鎖牽制,蘇珩芷不是牢籠,但她們的愛情是地獄,随時岌岌可危的地獄。
“你到現在還想瞞着我?”蘇珩芷掐着床邊的被子,冷道,“你應該知道,只要我去問那個醫生,我就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情況,可是我沒有,蘇珩芷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以前不知道,現在又有什麽好說的?
謝緋靡打開橫在眼前的手臂,輕笑着,“我發覺你挺搞笑的,我們有關系時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們現在沒有關系了,你開始想了解我情況了?你以前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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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蘇珩芷……你不覺得晚了嗎?”她起身,發現身上穿着一件白襯衫,衣袖長出些許,但肉眼可見還是一件女士襯衫。
謝緋靡找到自己的外套穿上,蘇珩芷還站在床邊,一聲不響地看着她。
這樣的行為真的很讓人誤會,謝緋靡口中有些苦澀,閉閉眼,醞釀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以前,她的眼睛總是像星星一樣撲閃撲閃的,如果要說她整個人最拿得出手的部位,那就是她這雙眼睛。
現在這雙眼睛灰暗且帶着輕笑。
“蘇珩芷,你真想知道我為什麽暈倒?”
“我想知道,你想說嗎?
兩人再次于對視中沉默,蘇珩芷的眼型很好看,眼尾狹長的丹鳳眼,現在這雙眼睛裏滿是灰敗和她的倒影。
謝緋靡偏過頭,低笑一聲。
怎麽可能說?打死都不會說。
打拳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外面傳進來,謝緋靡就算睡的再久,這一刻也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私自通過地下商場前往市中心的後果,就是被送到地下拳場做陪練。
謝緋靡分神的幾秒裏,房間門被打開了,抱着手機出去浪蕩的醫護人員抱着手機回來了,白色大褂在行走中衣袂飄飄。
對方是個娃娃臉的女士,短發,帶着白色醫護帽子,鼻梁上挂着一個黑色邊框的眼睛,看着她起來了就笑意盈盈地打招呼:“你醒了啊?”
“嗯。”
謝緋靡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她自己的身體自己必然知道,感染X病毒死亡後複活,幾乎算是半個無敵的存在,只是心髒病發作的感覺讓人如覺刀割。
推開門出去後,蘇珩芷也跟着出來,對方并沒有詢問醫護人員她為什麽會昏倒。
也許是不想問,希望她親口告訴她吧。
守在擂臺邊的巡邏人員在這個地下拳場呆了兩天,原以為這個女人昏幾個小時就能醒來,沒想到這貨跟睡神一樣,一昏昏四十八個小時。
謝緋靡路過擂臺去往出口時,第二次被人伸出手攔住。
“女人,既然醒了就上臺吧?”攔她的人頭發像頂着一片雪,白花花的。
“她上不了,”蘇珩芷跟過來,截住對方準備抓住她的手,扔至一邊,“當時我也在,不如我上去吧,他們可以二打一。”
她将眼神撇至擂臺上。
偌大的場所倏地響起一連串流氓哨、起哄聲、還有鼓掌聲。
有人驚呼道:“一打二?”
“美女膽量夠大啊!”
“厲害厲害,要不讓我和茍哥陪她玩玩?”
“滾吧!要玩也是我跟茍哥玩!”
“... ...”
被叫作茍哥的人是這個地下拳場的拳王,也正是蘇珩芷第一次來這個地下拳場看見的男人。
那個陪練被踹飛的場景,蘇珩芷現如今還是歷歷在目。
茍哥解開綁在手心的綁帶,扔在那群起哄人的臉上,氣笑道:“一群色逼!誰都不準動。”
瞬間,哄鬧的人群就被這兩句話鎮住了。
茍淼沖一群人揮手:“該幹嘛幹嘛去!別瞎看熱鬧。”衆人小大小鬧地散了。
壯實高大的身軀拉開練習臺上的紅色圍繩,跳下臺,穩穩地走在蘇珩芷面前,兇氣迸露的眼睛斂起來,仔細打量起蘇珩芷身旁的謝緋靡。
茍淼露出森白的牙齒,沖蘇珩芷玩味一笑,問:“這就是你那個前妻?”
謝緋靡:“... ...”
這就是... ...?
蘇珩芷撩着眼前的碎發,薄塗口紅的嘴唇輕啓,懶懶地說:“別搞得仿佛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我前妻一樣。”
“呵,我這不是頭一次看見?”茍淼盯着自己高中時期的女神,輕嘶幾聲,埋藏在心底的感情又開始在濃厚的昏暗中蠢蠢欲動。
蘇珩芷沒察覺到茍淼灰暗眼神中的炙熱,謝緋靡卻能清晰的察覺,并且是不漏分毫的悉數窺見。
蘇珩芷剛要解釋,謝緋靡就出聲說:“我們不是頭一次見。”
她眯着眼睛,微彎起眼角,她記憶力一向很好,雖然稱不上過目不忘的,但是擅長觀察細節。
這個男人右邊眼角有一道窄細的蜈蚣形紋路,這讓她赫然想起她和蘇珩芷的高中生涯,在久遠的記憶中,似乎有一個人的眼角也有一道類似的疤痕。
說起這個疤痕,那還是她的傑作。
在高中時期,她和靳沛殘都不是什麽三好學生,抽煙喝酒打麻将,唱歌跳舞談對象,實打實的不讓老師省心,不讓家長省心。
她猶記得一封信,那是一封情書,開口處帖着一個桃紅色的愛心。
當時她的座位靠在窗邊,旁邊坐着靳沛殘,那封情書被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從窗口塞進來,剛好落在她的身側。
她撿起來時,窗口站着的男人,整個人臉色變換的飛快,眼神藏着的慌張清晰可見,抓着窗戶的手就沒松開過。
“不是,同學這個不是給你的!”
他的話說的委實晚了。
靳沛殘好奇心作祟,二話不說直接搶過去,并且已經将情書拆了。
他一邊憋着笑,一邊讀:“... ...晚安很簡單,‘我愛你愛你’,這五個字就是了。
我覺得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比月老的紅線還讓人心癢難耐,我喜歡你,我不想要紅線,因為它會斷,我想要讓月老把紅線換成鋼絲,是不是這樣... ...你就可以注意到我... ...”
靳沛殘念的聲情并茂,運足了氣勢,班級裏原本就很嘈雜的衆人被這鋼絲情書弄的沸鼎盈天,各種驚呼和起哄聲勢要掀翻天花板。
謝緋靡眼角餘光中,窗口的男人臉色已經煞白,半個身子從窗口探進來,伸手去抓靳沛殘手中的情書,手足無措地大喊。
至于喊了什麽,她早已經忘記了,但當含着感情朗讀的聲音吐出“蘇珩芷”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只覺得腦中一根拉直的線驀地崩斷了。
纏綿悱恻的言語中,沸滿連天的鬧哄聲中,她猛地擡手扇向對方的側臉,修長的指尖歪着從眼尾劃過。
那方向是沖着對方眼睛去的,也許是因為他當時正在探身子,關鍵時刻垂了一下頭,否則她的指尖必然戳到黑白分明的眼球。
茍森搜刮腦海中的記憶,不管是感染X病毒前還是感染X病毒後,确認的确沒見過這個女人後,才問:“呵呵,那你... ...是認識我咯?”
“不僅認識還打過。”時至今日,她還記得那個要把紅線換成鋼絲的情書,送信人茍森,收信人——蘇珩芷。
現在她突然後知後覺起來,那個酒塔倒塌的酒會在她高三上學期,那時的蘇珩芷還沒有追求她,而茍森送信卻是在她高二。
所以,是她先... ...
謝緋靡心中頓時五陳雜味的,這麽早的嗎?
蘇珩芷沒興趣幹站着聽他們說起高中時期的事,她拍着謝緋靡的肩膀,催促說:“撣悸街那邊還有些事,你得趕緊過去。”
她調轉視線沖茍森道:“我們不破壞兩條街共同制定的規則,不然人人豈不是都想如此?所以,放她回去,我給你當陪練。況且... ...你應該求之不得,向往很久了吧?”
“嗤,”茍森扔掉手中的拳套,森白的牙齒露在冰涼的空氣中,不禁然像是淬毒的毒牙,“規矩是得走,可你們運氣好啊。”
謝緋靡與蘇珩芷對視一眼。
蘇珩芷問:“什麽意思?”
茍森道:“樊哥不久前發了消息給我,你們兩個誰都不能動。”
“我跟他的關系... ...還沒有好到讓他違反規矩放我一馬的地步。”
“他說是有人跟他做了交易,他不同意都不行的那種。”
交易?
思忖片刻,蘇珩芷才了然。
等兩人一前一後安然出了地下拳場,謝緋靡跟在蘇珩芷身後,實在耐不住心中好奇,才出聲問:“他說的交易你懂?”
“不懂,”蘇珩芷從一個隐蔽的拐角處,推出之前的那輛廢舊自行車,“想必是連劍帆用實驗的事威脅了樊化,不然他不可能妥協。那樣風險太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緋緋:害,心口不一的女人,前一秒不懂,下一秒就解釋。攤手. 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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