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竹枝郎

幻花宮主殿之下火光四起,告警的鐘聲響成一片。沈清秋探出頭去,白色裙擺在夜風中翻卷不休,從上而下俯瞰,無數燈火朝這邊彙聚,那是幻花宮各部弟子正從四面八方湧來。

“警備!各部聽令,警備!”

有人罵道:“怎麽又打進來了,這都入侵多少次了,有一次攔住了嗎?”

沈清秋大喜。有人入侵最好,趁亂逃跑,先走再說,結果他還沒飛出兩步,就被一個名字定住了身。

“往幻花閣那邊去了,結陣攔住柳清歌!”

沈清秋立馬轉身折了回來。

真是要命,偏偏棺材臉在這種時候來了,想跑都不能跑了!真能給他添亂啊!

幻花閣是歷代宮主修煉和息居之地,離這裏不遠。沈清秋三兩步跳下屋頂,混在大部隊裏趕去。還沒跨入幻花閣,陣陣逼人寒氣迎面襲來。從裏面傳來一聲飽含殺意的怒喝。

洛冰河:“滾!”

一衆聽到告警鐘聲、不明就裏的弟子闖進了門,前排數十人都被洛冰河一波強勁至極的氣浪掀飛。沈清秋在後一撥人人裏,剛好閃過這一擊,挑了個好位置,渾水摸魚摸了進去。剛一進門,就被感覺渾身冰冷。

整個幻花閣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窟,踏入一步,就像踏入了冰天雪地。沈清秋衣袖裙擺裏都灌滿冷風,非但溫度奇低,四面牆壁都被封的嚴嚴實實,門窗密不透風,又冷又暗,若不是被柳清歌強行破開了一個大口,簡直像一具冰制的棺椁。

沈清秋看到坐化臺上洛冰河身着中衣右手抱着一具身體,左手拿着心魔劍已經出鞘了一點,那具身體毫無生氣,頭部垂下,肢體無力,卻十分柔軟。也穿着單薄的中衣,衣領滑到肩下,半個慘白如紙的背部都露了出來,再一看那個身體竟然是他,小畜生竟然連他的屍身都不放過。心中滿腔怒火。

柳清歌乘鸾刺出。洛冰河的心魔劍仍未完全出鞘,洛冰河只用劍鞘就擋住了乘鸾鋒芒。劍氣淩人,他微一側身,擋住凜冽的劍氣,把手中軀體護在身後,臉現怒色。

柳清歌也發覺,在這麽狹窄的室內出動乘鸾,一個不小心,銳利的劍氣就有可能損及那具屍體,立刻召劍回鞘,開始和洛冰河對拼起靈力。

翻滾厮鬥間,沈清秋屍體的衣服松松垮垮,徹底滑到腰間,洛冰河的手掌心直接貼着那白皙的皮肉。柳清歌雙眼有血絲彌漫道:“畜生!”

洛冰河笑道:“畜生?哈哈柳清歌,最不配說這話的人就是你!師尊為了誰自爆的?你又做了什麽?天天去抱着那名青樓女子可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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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歌滿腔怒火身體爆出強大的靈力和洛冰河的靈力抗衡。

洛冰河繼續道:"柳清歌你既然已經有了新歡,就別再惦記師尊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柳清歌不做回應,身體繼續往外靈力波動着抗衡着洛冰河。

一旁圍成數圈的幻花宮弟子皆是目瞪口呆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洛冰河也不去理會,一心應對柳清歌。兩人身體四周空氣中靈力如同煮沸的水一般翻滾四射,臉上神情一個比一個可怕,根本沒人敢再踏進幻花閣內,生怕殃及魚池。

沈清秋閃身至柳清歌身後。柳清歌一警,本以為是偷襲者,冷笑一聲,預備用靈力震開,然而突然有一只手貼上他背後,一股緩和卻堅定有力的靈流灌入他靈脈之中。

柳清歌這邊得了助力,洛冰河稍稍被壓制住。他不敢大意,微微側首,眼角只能看清身後之人一團模糊的臉孔,似乎用面紗遮住了面孔。柳清歌低聲道:“是誰?”

沈清秋用傳音入密告知柳清歌:"是我,棺材臉",接着繼續手中加力。兩道強勁無比的靈力彙成一流,洛冰河雖生生扛住了,可這股攻擊性的靈力會順着他的身體、傳到他手中所抱的軀殼上。他能化解,死人卻不能化解,如不放手,多半這身體會被靈力震得七竅爆裂。洛冰河不願損傷屍體,只得撒了手。那身體旋即被沸騰的靈力場彈開,飛了出去。

洛冰河脫手之後,視線也牢牢粘在那身體之上,臉上神色無奈又不甘心。有幾名弟子不知輕重要去動,洛冰河喝道:“別碰!”遠遠揮袖,那邊慘叫一片。

沈清秋見狀撤去加在柳清歌背後的靈力,柳清歌還想要去搶那屍體,被沈清秋拉起就跑,傳音入密道:"棺材臉,你幹嘛啊?"

柳清歌也傳音入密道:"我要搶回你的身體,免得被這小畜生玷污。"

沈清秋瞪了他一眼繼續傳音入密道:"不是說了不要這身體了嗎?"

柳清歌看着傳音入密道:"那也不能給這小畜生"

沈清秋傳音入密道:"快走,棺材臉別磨叽,等那小畜生追來就走不了了,你希望我再被他抓走嗎?"

柳清歌不答。被沈清秋拉着繼續往外面跑去

兩人一路打着幻花宮不堪一擊的弟子一路跑着,突然沈清秋感覺身體一陣難受,身體像萬千毒蟲咬着一樣,他知道是洛冰河催動了心魔血,他身形不穩,柳清歌一把扶住問道:"怎麽了?"

沈清秋知道洛冰河已經追來了,天魔血可以随着洛冰河離他的距離遠近而被他感應到。

只見他用身體裏強大的靈力波動把愣神的柳清歌推了出去,傳音入密道:"你先走,去暖紅閣等我。"柳清歌不肯,想回來帶他走,被沈清秋又繼續用強大的靈力波動帶起來的氣流把柳清歌卷了出去,不知道卷出去多遠,直到看不見人了。沈清秋才放心。

只見一身玄衣滿目怒火的洛冰河漸漸走近沈清秋,沈清秋頓時感覺身體裏翻江倒海一般難受,和剛才那種只是感覺身體裏蟲子咬的感覺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折磨。他疼的倒地,身體扭動着打滾,太痛苦了。

洛冰河對身後的紗華玲憤怒道:"給我滾過來"

紗華玲趕緊到洛冰河面前跪在地上惶恐道:“君上息怒。君上息怒!”

洛冰河冷冰冰道:“你帶回來的人,真不錯。竟然和柳清歌認識!”

紗華鈴魂飛天外道:“屬下真的不知啊。君上屬下還有一事禀告!"

洛冰河冷冰冰道:"快說"

紗華玲說道"侵入者一進來,屬下就覺察了,并且與之周旋。可是侵入者不止柳清歌一人!這百戰峰峰主以往也夜探過宮內,可破不了迷陣。這次是有人首先破掉了迷陣,柳清歌才得以入侵成功。”

洛冰河皺眉道:"這麽說還有別人了?"

還未等紗華玲答話。只見一個身影飛快閃過把地上疼的打滾的沈清秋扛起就跑。

洛冰河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緩緩收緊拳頭,指骨喀喀作響。他站在原地,冷眼回頭看着只剩下廢墟的幻花閣,東倒西歪的滿地人馬。洛冰河把面前跪在地上的紗華玲一掌震飛出去,紗華玲頓時吐血三升。

沈清秋被這人扛着跑着,不知道為何這人的手在他背上扛着他,他竟然覺得這人手觸碰的地方沒那麽難受了,于是問道:"你是誰?"

扛着他的那人問道:"沈仙師身體可還難受?"

沈清秋疑惑問道:"你怎知道?"

扛着沈清秋那人立刻停了下來,把沈清秋放下。沈清秋站在那人面前。

不知不覺已經是夜晚,月光之下,沈清秋看到這人是個明朗俊秀的輪廓,一雙眼睛十分之清澈,露水般交疊倒映着沈清秋的影子和月光清輝。沈清秋看着那雙眼睛,隐隐記起了點什麽,可不及細思,腦子裏陡然一炸,痛得哀嘆一聲,深深埋下頭,五指成拳在地上猛地一砸。又是小畜生的天魔血在作祟,折磨着他。

突然,沈清秋的後領被人提起,下颔一痛,被捏開了口,灌進一股液體。他舌頭發麻胃裏反酸,嗆了一口,要吐,那人捂住他嘴巴,動作強橫,語氣卻十分輕柔,哄道:“沈仙師別怕,咽下去就不疼了!”

沈清秋喉結劇烈聳動,倉促之間,還是把那液體咽了下去。他埋頭一陣猛咳,那男子就在一旁幫他拍背順氣。

令他震驚的是,這液體入口入腹後,折磨他一路的血蟲噬咬之痛迅速收斂。

沈清秋身體舒服了,心卻吊起來了。他一把拽住那人胸口衣服問道:“你給我喝的是什麽?”

這人把沈清秋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從胸口拿了下來,微笑道:“沈仙師現在不疼了吧?”

随着舌頭的味覺漸漸回複,沈清秋感覺口腔裏的血腥之氣也愈發濃烈。濃烈到幾欲作嘔的地步。但是确實身體不疼了。很奇怪,他記得小畜生的天魔血是沒有解藥的,他在【獵奇寶典】看過只有天魔血才能與天魔血相互制衡。難道是?

沈清秋憤怒的問道:"你究竟是誰?竟然體內也有這天魔血?"

月光下再仔細看這男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嘴角噙笑,明俊不可方物,尤其是一雙眼睛,顯出一種溫柔的靈動之氣。

他見過這雙眼睛。那是白露森林,露水湖養出來的眼睛。

沈清秋問道:“你可是那白露森林露天湖水的那蛇男?還有我身着這身女子裝扮你怎知我是何人?”

這人溫柔笑道:“人有一句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且沈仙師于我之恩,遠遠不止滴水。沈仙師的氣息我自然是不能忘記的,怎會認不出?”

沈清秋想起除了小畜生還有天琅君有天魔血,沒聽過別人還有這血統的,這男子尚且年輕。看起來也不像天琅君那個年齡的。

于是沈清秋疑惑的問道:“你和天琅君是什麽關系?”

這男子溫柔的說道:“君上是我舅舅,我是天琅君座下,竹枝郎。”

沈清秋皺着眉說道:"那洛冰河就是你表弟了?"

竹枝郎笑着點了點頭

沈清秋覺得內心十分氣憤,一個小畜生折磨他兩輩子都夠他受的了,又來個小畜生的表哥,自己還救過他表哥,不行,還是趁早遠離這家人。

沈清秋說道:“我救過你一次,你也救過我一次了,兩清了。”

他說的“救過你一次”,是指那時攔着公儀蕭,沒讓公儀蕭拔劍殺這蛇男。竹枝郎卻搖頭道:“不止于此。如果不是沈仙師,在下恐怕再過數年也無法靠近日月露華芝。怎麽能說是兩清了?”

沈清秋一聽皺眉道:“那好,你能把你的血和洛冰河的血從我身體裏抽出來嗎?

竹枝郎搖頭道:“在下還從未聽說過有什麽方法可以抽出天魔血的。”

沈清秋白了他一眼,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啊,這天魔血統本來就是一脈單傳,這倒好,這一家人都被他遇到了。

竹枝郎見狀又道:“只要在下的血也在沈仙師體內,洛冰河的天魔血就無法起作用。去魔界之後,無法起到追蹤之效,也絕不能折磨于你。”

沈清秋皺眉道:"什麽去魔界?”

竹枝郎道:“很快咱們就會去了。”

沈清秋觀察他神色疑惑道:“你說的‘報答’,就是要帶我去魔界?”

突然覺得袖袍裏有東西在動,往袖袍看去竟然是一條碧青色的蛇從袖袍中緩緩探出頭來,正朝沈清秋的方向嘶嘶吐出鮮紅的蛇信子。這蛇三指粗細,乍看形似人界毒蛇竹葉青,眼泡極大,瞳孔極小,對比之下,觸目驚心。沈清秋卻不怕蛇,冷眼看着,手中悄悄凝力,正想出其不意、捏爆它七寸,碧蛇突然身軀弓形後仰,紅口大張。明明是一條蛇而已,嘴裏居然發出人嗓一般刺耳至極的尖叫,同時開花似的在蛇頭四周炸出了無數根密密麻麻的綠色倒刺,刺尖泛着鮮紅,一看就有劇毒,蛇身更是打了氣一樣膨脹了幾倍。沈清秋頓時不再管它,他可不想再中蛇毒了。

竹枝郎真誠道:“在下是真心想報答白露林相助之恩。”

沈清秋扯了扯嘴皮:“要我去魔界?給我喂血喝?還把這毒蛇放我袖袍裏,你就是這麽報答的?”

竹枝郎笑了笑道:"都是為了沈仙師着想"

沈清秋憤怒道:"就是如此為我着想的?"

沈清秋忍住了憤怒又問道:“你為什麽會去幻花宮?”

竹枝郎很有耐心道:“原本是去處理正事,卻看到了沈仙師被折磨,所以先把沈仙師救出來。”

沈清秋慢慢說道:"那我還得感謝你了?"

竹枝郎從容道:“仙師不用道謝,我是報恩,應該的!"

沈清秋瞪了他一眼,覺得這蛇腦子不好使。話都聽不出什麽意思。

沈清秋問:“你這具身體,就是那日僅剩的那顆日月露華芝塑造的?”

見竹枝郎不答話

沈清秋又繼續問:“要我去魔界,也是你家天琅君的指令?”

沈清秋發現只要涉及到天琅君的問題,竹枝郎就閉口不答,只是禮貌地微笑,令人十分窩火。直到沈清秋終于敗興折退。

竹枝郎才開口道:"沈仙師咱們找個地方先休息一晚。最遲明天,我們就可以發出前往邊境之地。”

沈清秋腦子一轉于是說道:“你有錢嗎?”

竹枝郎道:“有。”

沈清秋:“我能用嗎?”

竹枝郎:“請随意。”

沈清秋:“去暖紅閣,我要去那住一晚”

竹枝郎愣住了。

沈清秋重複道:“不是你說要報恩嗎?我要女人。還有把我袖口這蛇撤了。”

竹枝郎的笑容終于裂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扛着沈清秋就往暖紅閣方向跑去了。

"你能不能別扛着我?我自己會走。"

"沈仙師莫怪,我的腳程比較快。咱們能快點到。"

到了暖紅閣門口

老鸨看到沈清秋剛想開口就見沈清秋沖她使眼色示意她閉嘴。

老鸨便沒再叫沈清秋在這的藝名,只是拉着竹枝郎道:"小郎君好生俊俏啊,要找哪位姑娘啊?我們這什麽樣的姑娘都有,進來看看吧!"

竹枝郎滿臉通紅的看着沈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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