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薛煥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天上的血符紋的筆畫緩緩褪了去,先是其中一個,再來褪了四個五個,到最後,十六血符只剩了三兩個挂在天上。半空飄着的小鬼陰靈仿佛被喊回家吃飯的頑劣孩子,跟着血符後面遁沒。

此刻幻境之外,溫商放了個白洗符,一點一點擦拭鏡子上浮現的血紅符紋,邊擦邊道:“看着就不像什麽好東西,不擦了晦氣。”

只是鏡子上的血符擦了無盡似的,擦完了一個,還有一個,溫商狗屁不通,完全是憑着一分沒事幹的閑心,擦了十六次後,終于看見鏡面沒再滲出血符紋,方呼了口氣,咕哝着:“要我說,擦完了總該有些獎勵什麽的。”他心裏想着,例如把薛煥放出來之類的。

而幻境之中,血符褪盡,之前那個雖然不吉祥但還算能照明的灰月又回來了,古怪的望樓和巨大的石碑轟然倒下,不留一絲塵土痕跡,地面很快恢複,沒了陰鬼聚游,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彥周站在大街中間,身邊只有薛煥一人。

路邊的房屋的窗戶沒關幹淨,吹來一絲無源風,将窗葉打的呼呼作響。

薛煥收回大音,緊着神經提防了小會,确定沒有危險,一切風平浪靜後,道:“該不會是等着放大招吧。”

天降暴雨之後必定再有一番電閃雷鳴,來的又猛又駭人。

彥周胸口湧上一股悶氣,叫他從始至終的心情都不太清明,他總覺得這幻境來的古怪,因為一開始這裏是打着求願的名號引凡夫俗子入門的,這風格不太像妖邪所謂,畢竟那戲臺上的兩個道士身上沒有妖氣。

不過也不能排除為妖魔所利用之嫌。

但是過程太費勁,也太耗費時間。

他總覺得這是人為,不是邪為。

“之前那個叫亭宥的也死了?”彥周知道此人不是人,若是死在這幻境算是稀奇事一件。

薛煥一下子想起阿宋不見了的事,他消失的無聲無息,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回首前那一瞥,空中留下的那縷血痕,致他感覺不妙。

幾經思考了下,薛煥有些頹然,悶悶說:“我說過會帶他出來的,叫他不要害怕。”阿宋這小子雖然膽小如鼠,一路碎話不停,可他不走修仙道,不是兩掌能掐死一個作亂的小妖的修道者,他在幻境裏的所有害怕與擔憂都是一個普通人理所當然的必要表現。

他有顆虎牙,挺可愛的。

Advertisement

他的眼神裏有自責和愧疚。

沒人會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跟在身邊就将其的生死看做自己的責任,沒人會因為一條不值錢的命花時間去後悔,沒人會閑着心将多餘的煩惱翻來覆去的拿出來咀嚼。

彥周有那麽一瞬捕捉到一絲久遠的氣息。在更早之前,薛煥能因為在旁人看來無足輕重的事情而悶悶不樂好一會。比如,窮瀾山上的花地被雨打蔫了之後一蹶不振;鳳凰林的小蛇被火鳥叼走了一條;比如流霜湖的魚游來游去就是不吃東西……再比如,他因為驚寒劍的鍛成會成為凰的克星而傷心了好久,劍成當天便削去了劍尖。

總以為林林總總的十萬年過去了,薛煥行走于天地變幻卻每日如新的人世間過了千千萬萬個日夜,總會與過往不同;可偶爾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讓自己不可遏制地想起在神界的那些時光,感嘆這個人雖然多姿多彩過了那麽久,卻還是能捕捉到那一抹刺眼的光。

讓人心驚。

而薛煥的光芒越甚,彥周的身與心就會如墜地獄,越來越沉。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這曾經是從未殺過一個人的撫慰傷痕的妙藥,曾被世人乞求垂憐的降臨的慈悲之心;但是現在,這雙手沾滿了鮮血,萦繞着濃重的殺伐之氣。

彥周思緒婉轉,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薛煥的下颌,他心潮湧動,有些東西悄悄裂開了一條縫,讓一縷光偷偷溜了進去,将其填的更加飽滿,堵得彥周不得不深深呼了口氣,臉上綻放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邪氣:“我也是你帶進來的,你怎麽不說要帶我出去。”

他的語氣變回了之前找揍的音調,把一個過河拆橋的小人飾演的淋漓盡致。

“一個凡人死就死了,我也是被你拽進來的,要不是你,我不知道在哪悠然地閑逛,至于落得這般進出不得的下場麽。”

薛煥不料他轉變的太快,遲疑了小會立馬回擊說:“閑逛?在哪閑逛?站在戲臺下面看着鏡子裏的人拿生命闖關?你有人性麽,虧我還覺得你其實挺——”好字被薛煥及時止損吞了下去。照彥周這翻臉不認人的态度,要是當時留他一人在外面的話,指不定自己早死在這幻境裏百次千次了,這混蛋一定是那種事不關己、覺得幻境裏的詭谲程度是小伎倆,然後加點更猛的調料進去的人。

薛煥同他拉開了些距離,有點生氣。魔頭的腦回路真的經不起推敲,怎麽他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誰教的歪門邪道,薛煥暗搓搓較量想,要是讓他找到這家夥的開門之師,一定得将其倒挂在靜思門外的哀鳴池之上,教他好好做人!

彥周有些自虐地欣賞他的炮語連珠,到底最後一句還是想誇自己的,他唇角揚起笑,心情也透亮了不少,剛想開口逗逗他,猝然胸口有一股撞鐘的力道,敲了他的心髒,疼痛順着嗓子管沖到整個腦子,炸的他眼前一黑。

他喉間刺痛,腦袋放了百個鞭炮似的,項頸間的黑紋若隐若現,爬上他的臉頰。

好像太過用力了。彥周想,先前被驚寒戳進胸口的傷還沒好全,在兆寧的時候,靈法使用過度,導致他現在也就表面看上去深不可測,內裏是一堆腐爛的肉泥。

他攥握手掌,心道,該是好好找個地方休養一段時間了。

可,反噬來的太快,彥周轟然膝蓋砸地,一手揪着心口,額頭的細汗蹭蹭冒了出來。

薛煥聽見聲音,把背對着他的屁股轉過來,見他忽然趴下了,不由得想他又搞什麽鬼,半蹲下身,戳戳他,發現他胳膊在抖,正色起來問:“怎麽了?”

後者頭都懶得擡,黑長的發遮了一臉。

薛煥握着他的胳膊,道:“你受傷了?彥周?”

他連喊了幾次名字,見後者絲毫沒有應他的跡象,正想掰他臉來看,恰在此時,彥周動了動,撲到了他面前。

薛煥沒有防備,只覺一股熱氣撲過來,嘴上多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彥周離他很近,閉着眼睛,将唇貼在了他的唇上。

薛煥腦袋一片空白,眼睛瞪圓了幾個度。因為近距離,他看清了彥周微顫的睫毛,看清他柔和的眉,同時也看清了他眼下那塊地方猙獰的黑紋。

他驟然伸手去推,但沒碰到彥周,他就自己退開了,低着頭,将浮起黑紋的那半邊臉遮了遮。

薛煥長這麽大,哪有被人親過的經歷,就算有,那也是記憶沒回籠之前的事了,眼下真真切切唇上還留有溫度,他嗓子發幹,眼珠子轉的不利索,本來一腔的質問在看見彥周貌似不知所措的樣子霎時沒了,只得低低沉聲道:“你想幹什麽!”

彥周輕微喘着氣,而後擡頭,将自己的臉剖在他面前,狂道:“就想親你啊,不行麽。”他眼裏兜着挑釁,語調也是盡可能的浪狷,不過敗在他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身體,薛煥捉了他的手腕,感受他的靈脈。

彥周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惜被他攥牢了,掙脫不得,幾下過後随他而去。

“你受傷了。”薛煥給他下了定論,後者淡漠地對待自己的傷情,眼睛毫不加掩飾地盯着薛煥看。

剛才那吻淺嘗辄止,卻又似海浪一樣席卷狂狼,弄得薛煥不知怎麽思考這一吻,盯着彥周這張似邪非正的臉看了好一會,道:“你是在報複我嗎?”

報複我之前總是找你麻煩,見了面就是刀劍相向。

“想多了。”彥周抽氣,“只覺得你心腸好,想占一下便宜。”

他指了一下自己的臉,說:“這東西提醒我清醒的時間到了,該休息,所以有點混亂。”

他雙手撐地想要站起身來,薛煥紅了眼睛,一把把他按了回去,诘問:“你是不是想通過這些歪門邪道來接近我,叫我卸下對你的防備,好讓我消除對你的殺意。”

彥周茫乎一下,随即揮開他搗亂的手,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你提醒我了。”

薛煥氣急,揚起手道:“你真卑鄙,我打死你……”

他這一巴掌還沒拍在肉上,彥周閉眼昏了過去。

他昏前還想着要離薛煥遠一點,一只手伸向前阻隔,整個人往後倒。不過薛煥下意識伸手扶他背後,讓人倒在了他的臂彎裏。

——

彥周在昏迷中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一會是十萬年前搖着尾巴的薛煥,一會是梗着脖子挑釁他的薛煥;一會要他抱着親親,一會又揮起大音叫嚣着将他碎屍萬段。

畫面轉的很快,在薛煥質問他是否是為了泯滅他的殺意而故意為之時,彥周聽見自己說:“我想愛你,也想你愛我。”再一次的,抛開前塵往事,我想讓那些人看看,不管多少次,就算我十惡不赦,你也還是愛我。

可畫面裏的薛煥不知何時将大音抵在他胸前,剎那變成驚寒捅進他的心口,殘忍道:“我永遠不會愛你!”

天上下起了血雨,彥周被淋濕了,他的血混合着血水低落,他的左手被燒成了白骨。

他痛極穹頂,心口空空,悵然若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