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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您是養肥了宰了吃還是善心大發放歸大山啊。”薛煥給手裏的小白狼順毛,說到這一半似乎想起了什麽,說:“你養的不會是這只狼吧。”
他倒抓着小狼崽,一臉狐疑,“我嚴重懷疑你是不想養了丢給我,雖然我在南虞待的時間不長,不過也知道南虞錦繡之城養養小家碧玉尚可,馴服野性可從來沒見過,這你是從哪撿來的?”
彥周兩手一攤,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樣子,說:“它自己鑽到我身邊的。”而後話鋒一轉,說:“我渴了。”
“渴了就去喝水。”薛煥尋思給這小狼崽子起什麽名字,沒閑心管他的壞毛病,“還要我給你替你喝?”
“你這我不熟悉。”彥周解釋道,語氣平和。不知是不是靈法被封了的緣故,他說話都客客氣氣的,沒有尖酸刻薄,表情也沒有猙獰可怖。
彥周穿着黑藏紫氣的衣服,站在陰涼下,襯的他臉色白的異常,也卷出了他一身的涼氣;他的面貌屬于溫潤白淨一型,不笑但就面無表情,配他那雙明眸,愣是把人從邪魔外道挖出來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正人君子。
薛煥盯着他瞧,心髒又開始不規律的亂跳,腦子開發出空地等他胡思亂想。不過他克制地移開了目光,咳了一聲,說:“剛才四夏端茶給你喝你不是矜持不要人家的茶麽。”
此話一出,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暴露了當時縮在暗中監視彥周的一舉一動的行為,好在彥周也沒在意,依舊平和:“我不說話,不跟他們接觸,不碰他們東西,是你說的,我是個啞巴,遵守約定,所以我需要的一切都由你來負責。”
薛煥被噎回了一串教訓彥周大少爺脾氣的話,腦子不靈光一瞬,道:“幸好不是你缺胳膊少腿那一套說辭。”
“不敢。”彥周低眉順眼,一嘴回的薛煥兩眼直瞪,帶着滿肚子的欲說還休走了。他把小狼掐在手中,随着步伐蕩秋千,好似拎着一根大白菜。
後來吃晚飯的時間,薛煥從條件艱苦的廚房裏拿了個大白饅頭遞給彥周,彥周爽快的接了,在此之前,他再次受到來自四夏近鄰勝遠親的一頓骨頭湯的照顧,不過被他一臉正氣的拒絕了。
要不是彥周相貌不錯,換了別人,即使是個啞巴,毫不禮貌地拒絕別人再三的好意,熱心腸的四夏早就想把人卷鋪蓋從此間三問裏扔出去了。
饅頭沒吃完,彥周不是很餓,他問薛煥今晚睡哪,薛煥被一口水嗆到了,他完全忘記了彥周是需要一寸屋頂避藏的人,将人帶來三問,沒給人安排住處,三問房間不夠,最後一間房也是給了南小回,再多就一個剛好一只松鼠睡得草窩,彥周要是不嫌棄,晚上變成個松鼠跟辣椒擠一擠他也是沒有意見,不過,估摸着彥周是不肯屈尊降貴的。
“那個,這裏房間不夠了。”薛煥說:“但我好像記得瀑布底下有個竹屋,沒人住,不如你去那睡?”
那個竹屋是拿多餘的竹子搭建的半成品,本來竹子就是剩餘的,建到一半竹子沒了,屋子也就建的能擋點小風小雨。竹屋裏面只有一張桌子,沒有床榻,占地也就比兩個成年男人橫躺着寬一點,因為太久沒人去,說不定那到處都是蜘蛛網。
是個乞丐都嫌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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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彥周爽快答應,他沒有過多的要求,睡哪都無所謂。
薛煥聽他答應的幹脆,不敢相信的傻了一會,說:“好,一會帶你過去。”
說一會也沒花多長功夫,薛煥領着彥周去了瀑布下面的小竹屋,那地方,除了沒有門,滿周圍都是蜘蛛網,落葉在屋頂積壓了厚厚的一堆,唯一一張桌子被不知什麽東西的畜生咬壞了兩條腿,也沒什麽不好。
薛煥看這破地方都升起不如讓他直接睡大街的念頭,也好過睡在這破地方,但是彥周不嫌棄,嘴角揚起微笑,說挺好。
兩人兩話說不到幾句,薛煥謹防黑夜降臨、妖魔出洞,離開了竹屋。
彥周看着他的身影隐匿在黑夜,嘴角揚起的微笑瞬間被凍凝,一腳跨出竹屋,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
薛煥回到三問,進屋前看見門口花圃唯一一朵粉色的小菊花蔫了,他走過去敲了敲,捏了下花瓣,估測不是被下了毒,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他不擅長養花,花蔫了他也沒辦法,正準備回屋睡覺時,餘光瞥見有個人坐在臺階上。
他伸長了脖子,發現是南小回。
中午把人領回來後,賀妄尋辦事效率極高的去了南虞藏書閣,找書閣先生把人記錄在冊了,順便領回一套南虞通用的全白衣服,全身白的服飾不大好看,穿在身上略顯得刻板,不過,這也得看人,一般衣服穿在身上醜對長得好看的人是沒有效的。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好看的人,衣裝是配飾,穿個乞丐裝也俊秀到極致。
南小回穿着那身白衣服,将一頭的長發盤起來,梳個随意的肉丸頭,尾部黑長的秀發鋪了滿後背都是,他年紀小,各自估摸也不高,衣服過長,将他門前臺階上的灰擦得幹幹淨淨。
今晚的夜空點綴着許多星星,滿眼燦爛星河,一人獨坐,亦折損了星幕賜予的光輝。
“呃,那個,你不睡覺坐這看星星?”薛煥的突然出現擾亂了南小回平靜的心河,他站起來,有點躊躇不知如何稱呼,但是他沒沉默太久,張口叫了聲“先生”。
薛煥對稱呼什麽的不在意,若他像那幾個小子叫他師父,或者直接喊他名字也無所謂,但是一個“先生”叫起來仿佛把他叫的下巴長了一層白花胡子。
自己雖然活得不知天荒地老,怎得也年輕俊氣。
他擺擺手,自來熟地往他旁邊的臺階上一坐,大有要跟他聊聊的架勢。
南小回見他不走,也重新坐了下來,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的側臉雖然是端着的,可總歸有些落寞,就如剛才見他一個人坐在屋前的時候,薛煥覺得他旁邊應該還坐着一個人。
可惜這個人在白天——
“今天你師父走前跟我說了幾句話,然後,他托我照顧你,雖然事情發生的太快,你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興許不太适應,但我希望……”薛煥說着看了南小回一眼,後者轉過臉認真聽他講話,面無波瀾,一如白天那時的淡泊。
“節哀。”薛煥忽然說不下去了,只得道了一句:“抱歉。”
“沒關系。”南小回輕聲說出口,“師父本來就活不長,他選擇這樣死是他所期望的。”
小小年紀講出這樣的話,薛煥感覺有些紮耳,心裏也更加肯定這孩子早熟,估計經歷過一些同齡孩子沒有經歷過的苦難,因為有些話聽着冷情,傷人,實際都是傷痛的後遺症。
薛煥沉默了一會,問:“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麽。”
南小回點了點頭,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你和你師父來自何處,道莊哪賢?”
“梨風仙蹤。”南小回道:“那兒是我們的家,道莊取地名梨風二字,是師父自己入道莊自成一派,在江湖上沒什麽名氣。”
“那……”
“梨風五師确有其人,”南小回知道薛煥的疑問,接着道:“不過那是很多年前,可能有人世好幾個輪回,我們沒有像樣的道莊,恰好無意中發現了梨風五師的遺址,看到了些事情,就随便入了梨風的門下。”
薛煥點點頭,說:“所以,陰陽道是真的?”
南小回記憶回溯,想起那個時候看見的畫面,他和師父站在一個廢墟裏面,窺見了天機。
“大概是真的吧,師父跟我講過許多故事傳說,有些我當消遣聽聽,有些聽下去了,也不清楚真假。說實話,師父腦子不好,有時說自己是個活了好幾百年的神仙,有時說自己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但是我不傻,他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多多少少能分辨點出來。”
兩個人相依為命,一路漂泊,退一萬步講,哪怕他師父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他也會認為其背後有不可言說的苦衷,更有甚是為了他好。
“那你師父真的是活了好幾百年?”
“我更相信他是因為少年出江湖,走的路多,耳朵的繭子磨多了,所以才有一肚子的鬼話。”
他說這些話時,眼裏閃着星辰似的光,那是完全陷在回憶,美好将他的嘴角勾起,是他的情緒化為點滴淚光浸在眼睛裏。
“你很敬仰你師父吧,聽你說的話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過得很開心。”薛煥說,他有點兒羨慕,畢竟有人陪伴和沒人陪伴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受。
“算是吧。”南小回沒有否認,說了這麽些話,颠翻了些他平複的心情。
“我體質不太好,都是他一直找藥方治我。”
薛煥一皺眉:“哪裏不舒服嗎?”
南小回:“不要緊,不是很嚴重的大病,不會死人。”
過了會,他又說:“師父一直想要我找個平安穩定的地方住下來,不用總是奔波,至少在屋子裏住着總比在路上跑要活得久,所以,我挺感謝我能留在這裏,我小時候也想能有一個地方住,下雨天不用濺一褲子泥濘。”
“謝謝。”末了,他想起賀妄尋白天教他的事,順口的喊了薛煥一聲師父。
這聲師父紮皮,薛煥如坐針氈,輕聲應下後,他問了一個實在想不明白的問題。
“其實,有個問題我更想不明白,當時我身後出現那人的時候,就是我今天帶回來的那個,你師父為何要沖過去?”
南小回心裏想過薛煥會來問他,包括除了這個問題以外好些個其他問題,他本打算只要他問就說,不問就閉口不提的,而現在他剛好問了,南小回也就如實回答了。
“我們見過他。”南小回動了動發麻的腿,說:“在兆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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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