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沒有虛假的言語

殷初看着小小屏幕裏柔亮不灼目的熒光，特別想去現場看看。

一旁的鄧燐知當然也有同樣的沖動，哀苦嘆氣道：“好想去現場啊，可是太危險了，還是等明天吧。”

第二天，随着太陽緩緩下落，天色漸暗，白天裏透明無色的“我喜歡你”漸漸亮出行跡，直接炸了全校的票圈。這一晚的晚自習注定是不會再安靜。

學生們有多興奮雀躍，老師們就有多反感強硬。

各年級組教職工都緊急召開會議，傳達絕不姑息此事，勢必要捉拿元兇。

這事鬧得比鄧燐知想象的還要大，他擔驚受怕地又聯系了那名收錢不眨眼的無人機駕駛員。

鄧：學校好像都要報警了，你真的不會被抓嗎？

對方：放心，校長是我爸，然後我現在就是一名警察。

鄧：……

對方：不信就算了。你這個表白雖然屬于破壞公物有點缺德，但是還蠻有創意的，可惜明天就要被清除了。

……

鄧燐知收到對方附贈的學校“躲避監控潛入路線圖”，三更半夜把殷初搖醒了。

鄧燐知心急着要去吃快冷掉的熱豆腐：“明天‘我喜歡你’就要被擦掉了！！！我要去多拍幾張照留念！”

殷初揉着惺忪睡眼：“今天……已經是昨天了的晚自習還沒拍夠嗎？你已經表現得過于激動了，班裏都猜出來就是你的傑作了。”

“晚自習都是在教學樓那裏……”鄧燐知把線路圖展示給殷初，指了指某處，“你看這裏，才是最佳觀景視角！人家都特意給我們标注出來了，不去白不去啊！”

殷初清醒了點，拿過手機從頭到尾閱覽聊天記錄，然後：“這人真的靠譜嗎？不怕去了是讓我們自投羅網？該不會警察就在那等着我倆上鈎吧？

鄧燐知是鐵心要去的了，不惜找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借口：“不至于吧，我倆被抓住了，那他這收了錢的從犯也甩不了鍋啊？”

殷初明白勸不動了，也就沒再推拒，任由鄧燐知伺候着穿衣換鞋。

他們爬牆翻到一半，才意識到那人說自己是警察說不定是真的。因為接下來的“路線”特別難走，都快要到飛檐走壁的程度了。

鄧燐知學過點跑酷的皮毛知識，果斷就放棄了：“你說得對，那人肯定就是想耍我們。看我們摔進醫院一定特別搞笑。”

不過他們當然不會直接調頭回家，只是放棄了避開監控錄像，大搖大擺地走正常路線。

假設被抓住後的狡辯也想好了：半夜發現作業落在學校，強迫症寫不完就睡不着，所以就偷偷回來取。

夜游校園讓殷初聯想到某個同樣夜色深沉的晚上。

鄧燐知仿若心有靈犀，兀自起了個話頭：“我突然回想起來，最開始對你心動的時候，就是在這樣差不多黑的夜晚。”

殷初以目示意洗耳恭聽。

鄧燐知：“你還記得嗎？高一的愚人節那天淩晨4點。”

殷初當然記得，記得不能再清楚了。

那晚他正好去天臺“踩點”了。

準确的說，本來是想來個“信仰之躍”的，只不過後來磨蹭了很久也沒跳下去，就只能變成踩點了。

當時的殷初被清冷的夜風吹得全身僵冷，心也冰麻了，下樓後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平日記憶力唯一一處能讓他心燥的地方——鄧燐知的座位。

未及蟬鳴之季，夜中的校園寧靜無比，讓他會有種錯覺：整個偌大校園都是自己的，包括腳邊這個“別人的座位”。

在天臺站了很久，他此刻感到疲累，腦子被睡意襲卷得昏沉，直接坐好趴桌睡過去了。

雖然教室有攝像頭，但是他想：要是被發現了，就說自己夢游吧。

然後半夜三更來教室打算惡作劇的鄧燐知就撞見了他。

原本來搞事第二天吓別人的鄧燐知就這麽先被吓到了，仿佛見了鬼。鄧燐知做賊心虛下只是抽了一口大氣，不過那微小的氣流聲在靜夜中被無限放大，還是把殷初驚醒了。

夢中的鄧燐知還未從殷初腦裏飛散出去，殷初坐起身，與站在他跟前的鄧燐知面面相觑，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到底醒沒醒。

鄧燐知先有了反應，捂住心口壓低音量說道：“吓死我了！你……是愚人節故意守在這吓人的嗎？”

殷初也沒別的好借口，幹脆順着他的話說：“嗯……愚人節快樂。”

鄧燐知：“哇，你怎麽知道我會跑來教室的？明明我沒跟任何人透露過呀。”

鄧燐知那時的座位在教室一角，偶然坐在這其實也并不突兀，畢竟這裏某種意義上還挺适合“埋伏”。

殷初：“……我只是覺得晚上很可能會有人來惡作劇。吓惡作劇的人就是我的愚人節活動。沒想到你會出現，真巧。”

他說謊了，別說“很可能”，他想都沒想過有人愚人節過得這麽大費周章，為了惡作劇可以連覺都不睡了。

更沒想到的是，這個人還是他做夢都想見到的人。

這不是什麽愚人節，是愉人節才對吧？

他都想好好慶祝慶祝了。

鄧燐知許是真被吓得有點懵，也沒懷疑殷初說的，在吊橋相應下甘拜下風：“哇你好有創意！”

然後鄧燐知直接坦白了自己的愚人節計劃：把黑板一角标的日期改成一周前換座位的那天，然後把全班的座位也還原成換座位前的布置，這樣人一進教室說不定會誤以為自己穿越回一周前。

聽上去可真麻煩。

但殷初不想就這麽離開，難得能跟夢中人獨處，還是在晦暗不明的黑夜裏，能給他一種在幽會的錯覺。

殷初：“你一個人能搞得定嗎？”

鄧燐知試着搬了一張桌子，發現動靜聲相當大，要想安靜點的話，就必須緩緩慢慢地挪，比想象中的要費工夫不少。

“可能……也許……我猜搞不定……”鄧燐知果斷向殷初投以求助的目光。

其實天這麽黑，殷初根本看不清鄧燐知的臉。但他還是動手幫忙了。

實踐證明，兩個人都搞不定……天亮了有零星的同學回到教室，被他倆偷偷摸摸在搬桌子的鬼影子吓了一大跳。還好大家玩心都不小，都跟着動手幫忙惡作劇了。

最後同學其實沒有被吓到幾個，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集體表演一周前的時間線——把老師整懵了，真有老師以為自己做了一周如真實般的夢，然後講回上周的課程內容。

……

時間回到現在，鄧燐知：“那天你在黑暗中說‘愚人節快樂’的時候，笑得特別的……讓我驚心動魄。”

殷初回憶了一下，那恐怕是傻笑加假裝奸笑。

鄧燐知繼續：“不過我那時也還沒太意識到，但是後來就越來越在意你了，然後覺得你特別好看……雖然我一直覺得看臉挺迂腐庸俗的，可是還是忍不住喜歡你。”

殷初猝不及防聽到這毫不婉轉的直白告白，腦子發熱，有點想吵架，反駁道：“看臉就迂腐了？那我腐得比你更徹底。我完完全全就是因為你長得可愛才喜歡你，沒有任何別的原因。”

他的本意是想挑釁：我很庸俗迂腐，你還喜歡我嗎？

不過鄧燐知只接收到了重點：長得可愛、喜歡你。

鄧燐知腦袋像被灌了酒一樣，醉醉地：“哦呵哈哈，太好了！我還擔心你的萌點是中二病呢！這我就放心了：會裝中二病的人很多，但是同時又長得可愛的應該沒幾個；像我這麽可愛的，唔……應該就只有我了！”

殷初：“……”

殷初無語片刻後：“你終于承認之前中二病都是裝的了？”

鄧燐知抱着殷初笑得又傻又甜：“對呀，反正都把你泡到手了！”

殷初：“……我突然想起來，你以前不是說過喜歡一個二次元角色麽，叫什麽什麽初什麽什麽的。”

鄧燐知有點懵：“啊？什麽玩意兒？我有說過？”

殷初很肯定：“有。”

鄧燐知想了想：“那就有吧。如果我真的喜歡過，那估計是因為那角色的名字裏面有個‘初’字？跟你同名呢。”

殷初：“……”

殷初繼續找茬：“可是我這麽迂腐，你會不會退貨？”

“當然不！！！”鄧燐知抱得更緊了，“不管你多迂腐我都喜歡！我就是這麽雙标的！”

殷初仍沒有放過他：“既然中二病你都能裝得那麽像，那我怎麽知道你現在是不是也在裝？說的話也可能跟中二設定一樣都是假的。”

鄧燐知認真回答：“我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一樣都是真的，至少真的發生在我夢裏。只是我裝出分不清夢與現實。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不想活，但對我來說，你殺死自己，就是殺了我的世界，跟殺害全人類沒有區別。”

這奇特的世界觀着實讓殷初驚顫：……還全人類？莫非你腦子裏只有我一個人？

鄧燐知真摯無僞的目光迎上殷初，發表宣言：

“我的世界就是以你為中心的，不管是現實的、還是想象的；

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喜歡你。

如果你想死，那我就陪葬。”

鄧燐知湊上他的唇，給了一個至柔至甜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