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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好奇心旺盛, 尤其好奇別人的花邊韻事、感情經歷。

三個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陳宴臉上,陳宴一擡眸,仿佛置身八卦訪談現場。

場面顯得有些滑稽。他喉結輕滾了下, 仰頭将最後一口啤酒灌下, 放下筷子起身。

“沒有。”

他捏起窗邊的煙盒, 朝他們輕晃了下,示意他們先吃, 轉身大步下了樓。

長腿三兩步地踩過木質樓梯, 打火機一聲輕響,他已經偏頭點燃了一只煙, 等周知意看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一縷似有若無的煙霧,和他轉瞬消失的背影。

沒有。

是沒有喜歡的類型, 還是沒有喜歡的女生?

亦或者是, 無所謂類型?

周知意悵然若失地回過頭,看向同樣有些失望的丁以南。

“以後別問人這種隐私的問題了,都把人問跑了。”

丁以南撓了撓頭:“我這不是幫你……你們問的嗎?”

“我對別人的感情史沒興趣。”周知意皺着眉頭回了句。

丁以南扭頭朝樓梯口瞄了眼,确定陳宴沒有上來的趨勢, 才壓低了聲音, 湊近她輕咳了聲,“一姐,你說實話, 你對宴哥……”

蔚思夾菜的手一頓, 安靜地朝她看了過來。

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 彼此知根知底,向來沒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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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種涉及到初戀的話題,比他們潛意識裏的秘密還要神秘莊重。

周知意的心髒緊緊一縮, 像是猝不及防被抓個現行,被人拉去游街示衆的小偷。

她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感受着頭皮上那股麻意漸漸散開後,才強裝鎮定地問了句:“什麽?”

丁以南:“就那什麽。”

兩人四目相對,對彼此的意思心知肚明。

蔚思感受着眼下這莫名又暧昧的氛圍,又聯想到之前幾次丁以南話裏話外的暗示,瞬間也懂了。

火鍋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被空調的冷氣吹開。

周知意被兩人你一眼我一眼地盯了半晌,也麻木了,放下筷子緩緩點頭道:“是。”

她不疾不徐地問:“有什麽問題嗎?”

她就是喜歡陳宴了,沒什麽好羞恥,也沒什麽不敢承認的。

喜歡一個人是她的自由,即便陳宴不喜歡她,她也有暗戀甚至明戀的權利。

“當然沒問題!”丁以南拍了拍手,“一姐,好樣的,是條漢子!”

周知意抄起一塊玉米朝他丢過去,意識到身旁的蔚思始終沉默後,她正襟危坐,半開玩笑地對丁以南說:“是你非要問我才說的啊,我看你對陳宴也挺感興趣的,不要因為我覺得有什麽負擔,我們自己人話都攤在明面上,你要是對他有興趣也別藏着,我們公平競争。”

她偏頭朝蔚思笑了笑,“思思,你也是。”

蔚思一怔,輕笑着搖了搖頭:“我才不要和你喜歡同一個人。況且,”她垂下眼皮,“我也配不上他。”

她很現實,也很認命。

“感情這種事有什麽配不配的上的,誰也不比誰低賤。”周知意皺了皺眉頭,眉宇間凝着股不服輸的驕傲:“所以胖丁,別再幫我打探陳宴的情史了,我也不想知道他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子了。”

大方承認了連日來藏在心底珍之重之的懵懂情愫後,周知意忽然覺得一陣心胸暢快。

“不管他喜歡哪種類型的女生,我就是我,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的。”

所以知道也沒用。

她所期盼的,是陳宴對她的喜歡,而不是喜歡上她謹小慎微,為了得到他的關注而扮演出的另一個人。

******

陳宴重新回到樓上後,三個人對剛才的話題避而不談,彼此心照不宣地把這件事藏在了心底。

丁以南打開電視,随便找了個熱鬧的節目,就着背景音有一搭沒一搭地扯着話題。

三人邊吃邊聊,氣氛火熱,周知意不經意間朝對面看過去,見陳宴始終意興闌珊地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啤酒,偶爾才動一下筷子,像是在極盡耐心地陪着他們。

他們今天吃的是鴛鴦鍋,周知意的筷子從頭到尾都只朝麻辣紅油鍋裏伸,這會才突然意識到,陳宴好像只從菌湯裏撈菜。

蘸醬也沒放辣椒,偶爾還會拿公筷夾出一兩根紅油鍋底裏的辣椒。

她莫名想到前不久兩人吃烤魚的那次,他好像也幾乎從頭到尾都沒動筷。

所以,他那天從頭到尾都是在遷就她?

他是不愛吃辣的嗎?

周知意抿了口飲料,忽得擡頭沖他笑了笑。

燈光下,她的眉眼被淡淡白煙掩着,卻掩不住眼底的亮光。

陳宴擡眸看向她,視線微滞,僅一瞬,又移開。

吃完火鍋,蔚思拽着丁以南去收拾,給周知意使了個暗戳戳的眼色。

周知意強行幫忙被她以空間太小擠不下三個人為由推了出來,她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會,還是沒忍住下樓去找陳宴,在一樓轉了一圈,沒看到他的蹤影。

花店有兩個門,前門對着熱鬧的街道,後門則對着一條小巷。周知意推開後門,果然看見靠在牆邊的陳宴。

昏昧光線将他的面部分割出明暗交錯的對比,睫毛輕垂着,在眼睑處拓出淡淡的陰影。他偏頭咬着根煙,正欲點火,被推門聲打斷,擡頭朝周知意看了過來。

眸光冷淡,深不見底。

周知意走過去,眼尾稍揚,擡手抽出他齒間的煙,“抱歉,我抽不了二手煙。”

表情嚣張又任性。

陳宴微微斂眉,捏着打火機的右手順勢抄進了褲兜。

“找我?”大概因為剛抽過煙,他的嗓音磁啞。

“才不是。”周知意咕哝了句:“吃撐了,下來消消食。”

陳宴居高臨下地瞧着她:“站着消不了食,要麽出去走一圈,要麽去吃消食片。”

“……”

這人是鋼鐵直男嗎?

周知意皺了皺眉,轉身和他并排,輕靠在牆上,“招到合心意的店員了嗎?需不需要幫忙?”

陳宴不答反問:“國慶放了幾天假?”

說到這個,周知意就郁悶地不行:“就三天!還布置了一堆作業!還不如不放!”

典型的小朋友思維。

陳宴扯了扯唇:“有什麽打算?”

“還和以前一樣唄。”周知意拽着扣子玩。

陳宴淡淡嗯了聲,“還要去臺球廳?”

“怎麽?”周知意偏眸看他,笑眯眯地問:“你也要去?”

“別去了。”陳宴直起身,黑眸沉沉凝視着她:“你要真想兼職,可以來我店裏。”

周知意輕輕眨了眨眼。

她眸光黑亮,幹淨又澄澈,落在耳畔的發絲被秋風輕拂着,看上去很柔軟。

陳宴把目光收回去,又抽出根煙,“負責打雜看店,工資和臺球廳那邊一樣。”

他的表情冷淡,察覺不出絲毫溫情。

周知意心裏卻好似有一條小溪緩緩流過。

她察覺到了他的好意,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已經受到他藏在暗處的太多照拂,如果再毫無負擔地去掙他的錢,她就會失去喜歡他的底氣。

她歪頭笑了聲,語氣傲嬌:“怎麽?找不到店員就想拉我充壯丁啊,我出場費可是很貴的!這樣吧,反正我假期也沒事幹,倒是可以免費給你幫幫忙。”

“不過——”她頓了下,一副與他公平交易的口氣,“——你得給我一個特權。”

“嗯?”陳宴尾音懶懶,偏頭朝她看過來:“你說。”

周知意直起身,不卑不亢地和他對視,“把招聘的權利交給我。”

“行。”

像是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所謂,又像是覺得她這要求挺有意思,陳宴直接點頭同意。

“真同意啦?不怕我給你搞砸了啊?”周知意瞪大眼睛向他湊近幾分,有些不可置信地确認道。

“砸就砸了。”陳宴一副毫不在意的語氣,重新把煙咬在齒間,音色沉啞又慵懶:“進去吧,我抽根煙。”

周知意目的達成,志得意滿地往門邊走。

擡手擰開後門,她又回頭,揚聲道:“你少抽點煙吧,對身體不好。”

回應她的,是“咔嚓”一聲打火機的輕響。

淡藍色火焰燃起,映着他深邃的眉眼。

他眸色又冷又頹,勾着她的心髒,重重一跳。

******

想要幫陳宴招聘,完全出于周知意貪婪又任性的私心。

她之前也了解過,花藝師一般是女性居多,就連在花店裏工作的其他員工,一般也都是女孩子。

懂花的女孩通常細心又有情趣,或溫柔或活潑,有一種天然吸引人的魅力,如果陳宴招來兩個這樣的女生和他朝夕相處,她可能連課都上不踏實。

所以周知意才會伺機而動,提出要幫他選人的要求。

沒想到陳宴毫不在意,竟然真的答應了。

拿到了這項特權,周知意嚴陣以待,當晚就把近期所有面試人員的簡歷篩選了一遍,只從中找出兩份男人的簡歷。

“就你們了,簡直是天選之子。”兩人的經驗和技能基本符合要求,周知意分別給他們打了電話,約定了最快的面試時間。

人生第一次當面試官,她提前一晚反複觀看了幾部經典的職場電影,對着鏡子學習影片裏面試官的神态和語氣。

面試當天,她特意把頭發披散下來,用卷發棒燙成成熟的波浪大卷,化了淡妝,塗上氣場全開的口紅。

對着鏡子轉了圈,眼前的女生漂亮明豔,是自己完全陌生的模樣。

趁着陳宴不在,周知意頂着這套氣場全開的造型,速戰速決結束了面試。

兩個應聘者分別離開以後,周知意坐在櫃臺後面,打開手機攝像頭檢查自己的妝容。

不多時,門後響起叮叮一陣鈴響,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應聲擡頭,對上陳宴的眼。

他眸光黑沉,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稍怔須臾,周知意壓着羞澀與緊張,對他展顏一笑,笑容明豔又張揚:“歡迎光臨。”

歡迎提前光臨,我的成年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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