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難懂的亦忱
文二十/ 櫻花
“你知道人活着最累的樣子是什麽嗎?”
這是張楠嫣問亦忱的問題。
人活着最累的樣子——亦忱當時說的是:“人只要活着就很累。”
那年他還沒有喻辭大。
張楠嫣聽着他的話笑了:“是啊,人只要活着就很累,但是亦忱你記着,人活着最累的樣子是把別人的得失是非放在自己心上的時候,你忘記了自己一心想當大英雄的時候,你覺得無私奉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的時候,人一旦把別人看的比自己高,就會很累。”
“你對別人好,沒有錯,可一旦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當初的你是多麽的蠢。”
“人心是會變得。”
“沒有人能自始至終一成不變。”
“甚至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
“亦忱,別像你的父親,你會很累。”
……
“忱哥早上好。”吳楊的漂移讓亦忱覺得鬧心。
亦忱翻了個白眼。
吳楊精準捕捉之後湊到喻辭身邊問:“喻辭辭,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怎麽樣?”
喻辭看看亦忱又看看吳楊,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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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倆這是怎麽了?”吳楊微眯雙眼,“一個兩個像吃了子彈一樣沒精神,通宵了?不對呀,忱兒你家的游戲不是不能長時間玩的嗎?玩手機?看電影?這應該是我的夜生活吧!”
這麽長一句話喻辭只聽到了一句吃子彈,他本能地提問,亦忱先知般作答:“別理他,諜戰劇看多了。”
喻辭先是訝于亦忱能讀出他的心思,繼而點點頭,還是沒說話。
吳楊被丢在原地,一臉懵X。
這倆人絕對有貓膩。
快走兩步跟上吳楊的小喇叭暗戳戳地開了機:“聽說了嗎?昨天老秦到湖邊釣魚,發現了一具屍體。”
喻辭雙腳被灌了鉛,瞬時停在了原地,亦忱看一眼吳楊伸手扶了扶喻辭,眉頭微皺。
吳楊卻沒什麽感覺,還疑問着:“喻辭辭,你怎麽了?落東西了?”
喻辭咬咬牙,搖搖頭。
三人繼續往前走,吳楊的小喇叭還沒有關機:“據說是個女孩兒,臉被燒了,你們說這得多喪心病狂才能幹出這種事情,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棉襖就這麽沒了。”
對于吳楊的感慨另外兩位表示不想聽。
尤其是喻辭,可進校門到他們分開還有一小段路,喻辭被吳楊勾着肩膀,不得不聽着,他很鬧心,他從來或者很久沒這樣過了。
沒有人接吳楊的話,吳楊也不介意,誰讓有一個亦忱在呢?這種情況常有,沒什麽可矯情的。孫峥喊着吳楊的名字從外面跑進來,吳楊松開了喻辭的肩膀。
喻辭松口氣。
亦忱全部看在眼裏。
要分開的時候亦忱叫住了喻辭,略想一想說道:“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開滿櫻花,而她死在櫻花樹下。”
這是文科學神能給的最大程度的安慰,帶着櫻花的香味。
喻辭對着亦忱的眼睛,眨了眨,說了一路以來唯一的一句話:“那我希望來生她不要再出生在櫻花下,美麗的花那麽多。”
亦忱勾勾嘴角,擡手揉了一把喻辭的黑毛,目送他離開。
喻辭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吳楊的大臉出現在他面前:“我剛才是看見你笑了嗎?”
亦忱回想了一下,點點頭:“笑犯法嗎?”
吳楊:“不犯法,但是犯罪。”亦忱懶得和他扯閑篇,擡腳進了高中部的大樓。
吳楊依舊窮追不舍,把孫峥遺忘在了身後,但孫峥聽得到他們說話。
吳楊:“你有沒有發現喻辭辭來的這一個星期你簡直變了一個人?”
亦忱:“他才來了一個星期嗎?”
吳楊:“你以為呢?月考前我去找你的時候你還記得嗎?我說我請你吃一個月的狀元樓,你把你的高分秘籍借我看看,你對我說‘你看了也沒用,不如打一場球來的痛快’。”
亦忱:“這是實話。”
吳楊:“可是你月考結束,也就是遇到喻辭的第二天你給全班講課,還允諾他們可以問你問題,任何問題。”
亦忱:“這兩者之間有關系嗎?”
吳楊啧啧啧:“太有關系了。你覺得沒關系不要緊,我們換一個。”說話間他們已經進了教室,包子的味道餡餅的味道相互掐架,豆漿的吸溜聲和小米粥的吸溜聲唯美和聲,亦忱坐在位子上把書包甩下來,示意吳楊繼續。
吳楊想了想:“你以前從來不會或者很少主動和別人有肢體接觸,雖然你不反感我們,但是我知道你是不舒服的。”
亦忱點點頭:“是這樣。”
吳楊借機上前:“可是你遇到喻辭的當天就一直在揉他的頭發。”
亦忱覺得有些好笑,不就是揉個頭發嘛,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因為我覺得揉他的頭發很好玩。”他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喻辭暈倒前自己摸頭發留下的後遺症,因為喻辭的頭發摸起來真的很舒服。
吳楊匪夷所思,攤手說:“你這是自相矛盾。還有,你以前根本不會管別人的閑事,就算是老王老許逼着你去做你也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是你現在不是,你現在更像一個……”
亦忱把抽屜裏的東西整了整,摸到了一個信封,他眼睛微垂瞥了一眼又塞了回去,他說:“像個人?是嗎?”
吳楊點點頭,但是又覺得這話不對,搖搖頭。
亦忱被他逗樂了,拍拍身邊的空座示意他坐下,問:“還有什麽?”
吳楊訝于他的反應,在大腦裏搜刮了一番,說道:“你以前不喜歡笑,不是不會笑,是不喜歡,你說過對別人笑是對自己最大的不尊重。雖然到現在我也沒弄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可你之前一年的笑都沒這一周多,別說我想多了,這段時間我一直注意着你,亦忱,你變了,而且速度驚人,就好像被注射了什麽藥物一樣。”
亦忱品了品吳楊的話,覺得有些道理,尤其是那句“亦忱,你變了”,這五個字第二次有人對他說出來,第一次是他自己對自己說的。
人活着最累的樣子不是把別人看的比自己重要的時候,而是不放過自己的時候。這一點昨晚喻辭哭的稀裏嘩啦的時候亦忱就想明白了。
文科生或多或少偏敏感感性,思考問題多情緒化,如果情緒化再遇上高智商,那思維可能是跳躍的。
亦忱很滿意,沒有停下,繼續問:“那你還記得我确切的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嗎?”
吳楊覺得亦忱瘋了,他應該對吳楊的說法嗤之以鼻孔,然後不再理會任何人,趴下睡覺或者默寫英語單詞,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笑眯眯地問自己這樣一個傻帽的問題。
可這個問題偏偏吳楊知道答案——
“你讓王老師對翁老師說你要給喻辭他們補課的時候,或者更早,因為我沒見誰在你睡覺的時候找你你能那麽好脾氣的出去,我那天叫你的時候完全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因為我知道即便你生氣也不會對我怎麽樣,可是,亦忱,你真的很難懂。”
難懂嗎?
亦忱松了松領口,習慣性起身把這邊的窗戶推展,他這個位子看下去是政教處,裏面走來走去有很多人,好像沈冰也在。
“既然我這麽難懂就不要懂了,反正連我自己也不懂我自己,你說的也許是對的,喻辭他是一劑良藥,能救治我的傷痕累累,既然良藥在手,我痊愈又有什麽可意外的呢?”
說完從抽屜裏摸出一個什麽塞進褲子口袋,起身在吳楊頭頂說道:“雖然我很難懂,雖然我也不懂我自己,但是有個道理我想明白了,那就是別人說的再多不如自己親身感受過,永遠不要把別人的大道理過于當真,人有千面,他的道理未必适合你,雖是紅塵人,勿困紅塵事,灑脫最好。”
這是來自作文幾近滿分的文藝男青年的人生感悟,在吳楊迷茫的眼神中,在全班有意無意地掃麽中,亦忱走出了教室,他似乎開始成為一個王者或是神明,從高處俯瞰衆生時王者之路會覺醒,神明之心會養成,這是老王送他的道理,他信也不全信。
下到一樓,校園裏除了值周的學生外少了不少人,夏天的衛生其實很好搞,沒有落葉也沒有冬雪,清晨還不悶熱,衛生部的學生會成員挨個角落檢查,見到亦忱不忘問聲好,亦忱點頭回應,偶爾張望着看幾眼。
“回頭你跟你們班生活委員說到後勤拿兩把鏟子,把這口香糖鏟鏟,還有那邊那不知道什麽東西,明天在咱們學校考試的還有外校的,形象很重要,角角落落都最好弄幹淨,明後兩天你們就不用來了。”
“這裏,這個雕塑後面特別容易堆垃圾,有些人吃完東西就喜歡随手一掖,垃圾桶就在一邊也懶得多走一步半,你們辛苦一下,把這些處理了。”
“高考之後還是你們班值周,到時候可能會比現在髒,畢竟兩天沒掃過,所以現在你們要把能解決并且能保持的衛生先弄好,到時候任務不重。”
拎着掃把的學生認真的聽着帶着袖章的學生說話,一個拿着簸箕的女生跑過來,忙說:“我去看他們到了到垃圾,垃圾池滿了。”
帶袖章的點點頭:“要求和他們說了,你們商量着來就行,今天封樓之後你們可能還要再掃一遍,因為等下要往宿舍往家搬書,亂是難免的,辛苦你們了。”
女生點點頭:“知道,就當抵了明後兩天了。”
有人喊她:“生活委員過來一趟。”她又被另外的帶袖章的學生叫走。
亦忱覺得這一幕幕極為賞心悅目,沒插嘴,繼續往前走。
褲子口袋裏的東西鼓鼓的,他伸手拿出——
一個粉色的信封,又是粉色的信封,但他有預感這次不會是蘇雲天那個傻子。
果然,沒有密封的信封裏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張粉色的信紙,亦忱進了辦公大樓,靠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把信紙展開。
字跡娟秀,分明是個女生。
字字膩膩又小心翼翼,分明是個情窦初開的女生。
呼~亦忱輕聲呼吸,生怕打擾了這一份初開的心意,他從上到下又略了一遍,按照原來的痕跡折好放回信封塞進口袋裏。
趙關關,她不該這樣的。
政教處人來人往熱鬧至極,老王顧不上喝茶,指揮着這些蝦兵蟹将,嗓子冒火。
亦忱貼心的接了一杯水送到老王跟前,悠然道:“一把年紀了,當心些。喻辭一晚上不喝水還啞了呢,何況是您。”
老王原本看到一杯水一張臉感動萬分,覺得自己多年來的感化沒有白費,可聽到後面的話臉又黑了幾分——
聽聽,亦忱你自己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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