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動手的亦忱

文二十一/ 動手

可能是高考的氛圍自上而下感染着每一個人,政教處那些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學生會成員此時此刻幹起活來也是一絲不茍,井井有序。

“需要幫忙嗎?”亦忱靠在一張單人桌上裝好人。

老王喝盡杯裏的水乜一眼,說:“醉翁之意,說說吧。”

亦忱笑了:“要不說您是跟我最親的人呢。”老王并不買賬,“施露露……”

“退學。”

“退學?”

“不然呢?實話實說引起學校恐慌嗎?這事兒我還得叮囑叮囑你,你回頭和喻辭說說,到你倆和沈冰為止,這件事情不許再傳,對外就說她辦了退學。”

亦忱垂下眼眸。

老王看看周圍低聲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不是學校不負責任,而是學校需要對更多的人負責,不得已。你還小。”

“過年十八了,法定成年人,不小了。”

“你啊,我和你爸說過不止一次,別把你一個人放這兒,他就是不聽,你去打聽打聽咱們這兒的孩子們,哪一個不是只知道學習,就你每天一個人往屋裏一坐,兩條腿一盤,顧着參悟人生,你說你沒的可學就不能找點別的事情做?”

老王成功轉移話題,亦忱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問:“做什麽?打球?打游戲?網吧?抽煙?喝酒?不好意思,不感興趣。”

老王那雙肉肉的眼裏寫滿了爛泥扶不上牆,但自己寵的娃能怎麽辦,他輕咳一聲背對着來往的人群湊到亦忱耳邊說道:“你十八了,你自己都說你成年了,成年了能幹什麽?談戀愛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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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忱驚愕地回頭對上老王“都懂”的表情,真·五味雜·忱,政教處每年處理的早戀事件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吧,在一中這麽個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的地方早戀是件奢侈的事情,亦忱甚至懷疑過這裏的人會比其他學校的人孤寡率高,那十個八個也是實在不想學或者拿學習不當回事的貢獻的“GDP”,勸別人談戀愛?亦忱搞不懂老王是不是糊塗了。

“你別這麽看着我,我也就是和你提一嘴,你看看你現在,都快能頓悟成佛了,偏巧你還沒有什麽興趣愛好,要不你寫寫書也行啊,好端端一個人出了學校不能适應社會只會學習,那也太不值了。”

老王這話還算可聽,但是對象弄錯了,亦忱放在社會上還是能折騰一陣的,就是其他那些一門心思只知道學習的人怕是不好過。

他沒接話,想到了口袋裏的粉色信封。

沈冰過來問監考教師休息的地方是安排在學生會會議室還是政教處,老王說:“會議室吧,那兒大,什麽分卷子交卷子都在那,你找人把會議室好好收拾收拾,對了,亦忱,你們那書搬回家還是怎麽樣?”

高考布置考場,教室裏一頁白紙都不能留下,那些書要麽帶回自己家,要麽搬到宿舍,亦忱和喻辭都是走讀生,自然沒有宿舍可去,可是書又多,往回搬不好搬,別人有家長來接,他們只有自己。

“不搬回家學校有地方放嗎?”亦忱問。

老王指着一個角落說道:“你們要是搬不回去就放這兒,政教東西多,沒打算搬空,就堆堆雜東西,你們要是需要我就把這塊兒給你們騰出來。”

亦忱錯過身子看了看:“這能放多少人的啊?”

“十個八個沒問題吧,你們摞起來,但也別太多,你們低調點,傳出去不好看。”

亦忱抽抽鼻子:“那我回去問問。”說完沖沈冰點點頭走了。

高三的教室目前除了哇哇哇的背書聲沒有任何雜音,中午封樓前還有兩節自習課要上,除了高三之外的這些人有些瘋。

亦忱先到初中部和喻辭說了搬書的事情,順便提了提施露露的事,喻辭還算可以。下樓的時候亦忱随手拉住兩個衛生部的部員說:“讓紀檢部把紀律管好,老師們忙顧不上。”

說完下樓往回走。

衛生區值周的還在勤勤懇懇的挖掘垃圾,亦忱看了一眼沒說話。

進了高中部一樓,亦忱雙手插兜悄沒聲地穿過亂糟糟的人群來到就近的一個班,悄沒聲地站在門口不說話。

原本教室裏很亂,髒話胡話滿天飛,高一說起來确實離高考還有些距離,但也超不過兩年。

亦忱在門口站了差不多有兩分鐘,教室裏面先是有人看見他不說話,然後一個傳一個都安靜下來。亦忱很滿意,他問:“誰是班長?”

一個男生站起來:“我。”

亦忱:“麻煩你通知一樓所有班級,保持安靜上自習課,有事找學生會反應。”

班長懵懵地點點頭,懵懵地走出去。

亦忱也沒離開,就站在西面樓梯口,那個班長挨個傳話的時候不忘把樓梯口站的亦忱搬出來,有幾個班不信還出來看了一眼,不多久,一樓安靜了。

亦忱繼續往上,如此一層一層地維持紀律,到了四樓他直接進班走向趙策:“麻煩你……說順嘴了,你到這層樓其他幾班說一聲,安安靜靜上自習,有事讓他們找學生會反應。”

趙策點點頭。

孫峥不明白:“這馬上放假了,安靜個屁啊。”

亦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一句:“明年的今天五樓的人就是你。”

五樓相對安靜,亦忱腳步很輕,透過窗戶挨個班看了看,又轉上了六樓,透過六樓的窗戶能看到外面陽臺的圍牆确實用鐵絲加高了,亦忱咬了咬嘴唇,下去。

整棟大樓安靜了不少,這讓亦忱覺得心情好了不少,站在自己班後門他突發奇想想踹一下,正醞釀着以一個什麽姿勢的時候有人從樓下跑上來找他:“高一十班,管不住……”

這個聲音是何其熟悉,亦忱收回了想要踢門的心思轉身看着袁子航,半晌說道:“我喝口水,等我一下。”

袁子航松口氣,點點頭。

他是自己要上來找亦忱的,原本也還有別的學生會成員,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來,上到樓梯口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

亦忱推門進去從書包裏摸出一個水杯灌了兩口,對三班的59個人說:“等下搬書的時候如果有特別大件的,或者實在帶不走的你們整理一下,回頭跟我放政教處,但是別太多,可能放不下。”沒等得到回應又出去了。

高一和初一分的班最多,十二個,每個班人數略少,說是這樣好管理,老師好講課,好打基礎。

高一十班在二樓,亦忱比袁子航高兩階往下走。

誰也沒說話。

高一十班門口圍了好幾個帶袖章的學生,見亦忱來了讓開路。亦忱宛若聖駕親臨般有派頭。

教室裏四個男生在下五子棋——拿筆在方格紙上畫圈圈代表棋子。班幹部管不了索性不管,學生會沒收了也記過了人家還有新的,一中不讓在走廊罰站,教室裏管不着,但是樓道不行,學生會也沒讓人罰站的權利。沈冰在政教處還沒回來,紀檢部部長是個短發的女生,能當上紀檢部部長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可畢竟是女生,有些時候力不随心。

亦忱繞過衆人進了教室,在那些下棋的人的注視下走到跟前,低頭看了看棋局——這應該是老手,最起碼經常下,亦忱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看得人心裏直發毛。

拿着紅筆的男生看不慣亦忱高高在上的樣子,張口就很不友好:“我們安安靜靜下棋不是安安靜靜嗎?礙着你們什麽事了?”

亦忱面露疑惑:“我維持紀律,挨個班轉轉,進來後安安靜靜的,沒說你礙着我們啊!”

“你……我們不想讓別人看,你維持你的紀律,別在這杵着行嗎?”

“不行。”亦忱說,“我久不管學生會的事情生疏得很,聽說你們和學生會交道大得多,我想了解一下,萬一以後碰上了呢?”

不用以後了,現在已經碰上了。

“真他媽晦氣,不下了不下了。”男生罵罵咧咧地轉了回去。

亦忱還是沒動,他擡頭看向窗外的銀杏樹,似一口千年古鐘,忽而沉聲:“你們是怎麽做到違反紀律之後能這麽理直氣壯的。”

————

老王開辟出的那塊小天地放了喻辭和鐘陽的書,放了亦忱和高二三班其他人的一些東西,滿滿當當。

中午時分,學校食堂關門停業,全校放假,高三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宿舍待着,但其他五個年級必須離校。

亦忱站在政教門口看着沈冰跑來跑去,有些過意不去地說了聲:“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我給你找了幾個人。”

沈冰抽空看他一眼,喊道:“謝謝您老人家了,不用。”

亦忱欣然接受,這不是我不管,是你不需要。

一旦欣然接受那就無所顧忌,他在這兒是為了等喻辭的,不用他管什麽事情後樂得自在。

顧斯良歪着脖子插着口袋抖着一條腿,亦忱斜了一眼,顧斯良安靜下來。

顧斯良身後還跟着幾個看上去算是乖巧的男生。

顧斯良:“我真不怕老王,你整這些沒用,老曲我都不怕。”

老曲,一位副校長的愛稱。

亦忱拿起一張紙看了看上面的內容,沒打算理他。

顧斯良翻了個白眼:“如果換成是沈冰,我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這也就是覺得你沒怎麽管過,和你沒仇,給你個面子,我們已經跟着從教室過來了,你還想怎麽樣?”

亦忱擡頭看了一眼表。

顧斯良沉不住了,喊道:“你是啞巴嗎?不會說話就別耽誤老子放假,真拿自己是棵蔥呢,也不看看學生會裏有多少爛菜葉全他媽是爺手下敗将,你說你何必管閑事。”

亦忱終于看過來,老王還有件事情是對的,那就是因為亦忱沒有出現過,所以沒有人知道他的喜好脾氣,顧斯良再橫也不敢上來就和他杠。

但是他這點小心思在亦忱這裏沒用,亦忱特別不喜歡這些難纏的人,他在等老王。

亦忱不是不會罵人,他和亦正剛吵架的時候滿嘴都是不帶髒字的髒話,但是那是因為對方是亦正剛,一個他說什麽對方都不會對他太過分的人,眼前的顧斯良他可不認識。

“我沒耽誤你放假,是你自己耽誤的。”亦忱這麽說,“只要王老師來了,他說你們能走你們立馬走。”亦忱語氣沒什麽起伏,誤讓顧斯良覺得他也不是什麽太厲害的主,就呵了一聲,下一秒一個凳子朝亦忱飛過來,亦忱歪頭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擋住了,凳子“铛”的一聲掉在地上,政教處活動的人紛紛停了下來。

亦忱沒有停住,上前一步攥住了顧斯良的手朝後一掰,隐隐約約有骨頭折斷的聲音,顧斯良疼的彎腿,亦忱用腳勾過來一個凳子放在了顧斯良身後,讓他坐下,松了手。

“別沉不住氣。”亦忱輕飄飄扔下一句。

顧斯良捧着幾近變形的手疼的發抖。

“放心,沒斷,也壞不了,你能好好參加高考,然後畢業一直到老。”亦忱把掉在地上的凳子撿起來擺好,“對我好奇嘛?沒什麽可好奇的,我家爹不疼娘不愛的,所以小時候學過幾招,就這樣。”

老王及時的出現,帶來一身的熱氣,一進門可能是覺得氣氛不對,就問:“怎麽了?你這是挨打了?”

顧斯良和蘇雲天有一拼——在全校人氣上——一個靠狂,一個靠拽。

顧斯良看看亦忱那張平靜中還帶了些無辜的臉,說:“搬書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崴了。”

亦忱覺得好笑,也笑了。

老王站在空調下面冒汗:“我就說嘛,誰還能動得了你,那你們這是……”

亦忱:“叫來幫忙的。”

老王:“那在這杵着幹嘛?”

亦忱:“沈冰說不用幫忙,這外面多熱啊,進來歇會兒。”

老王抄起大茶杯接水,說:“行了,回去吧,沒什麽事了,你那手記得去看看。”

顧斯良點點頭沒再看亦忱,帶着一幫兄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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