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五月六月(二十八)
文六十八 / 赴考
“今天不是有課嗎?”亦忱先開的口。
三個人挨個咳嗽,就跟嗓子不利索一樣,他們笑不出來生笑,比不笑還難受。
“我們上課去了,結果方老師說今天的課不上,我們就回來了。”老六解釋。
“是嘛,我好像沒有收到通知。”
“你當然收不到,方教授都到教室了,多媒體正打開突然說不上了,可能學委以為大家都去了,沒必要通知吧。”
“哦。”
無話……
“你,你,你沒回櫻郊?”老六尴尴尬尬可可愛愛。
“沒,我回來拿點東西。”
“啊,拿東西啊,你拿吧。”他們把路讓開了。
無話……
“下個月運動會你報名嗎?”江河問,“體委說讓以宿舍為單位報名。”
“我就不了吧!從來沒參加過。”
“好。”
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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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忱很快就把需要的東西收拾好了,他猶豫了一下,沒動。
可能這些人來罵他兩句怪他兩句他會好受一點吧,但這都是他的兄弟啊!誰想說他什麽呢!
隔壁宿舍要出去吃飯,過來敲門問要不要一起,老六隔着門說不了,那群人笑着走遠。
笑聲消失,又安靜下來。
終于……
“艹,矯情個什麽勁啊!小孩兒嗎?”老六踢翻了自己的椅子。
就這樣爆發了。
該罵的罵,該嚷的嚷,可沒有一句是對亦忱說的,偷拍的、發帖的、留言的……他們像是憤青,以203為中心方圓幾億公裏任誰都不能幸免,可終究是誰的名字也沒有說出口,他們憑什麽呢?
言論,自由!
嘴瘾過完了,脾氣也發完了,三個洩了氣的皮球讓開了一條路,這些天太壓抑了,就因為住在一個宿舍,就因為他們是朋友,所以數不清的人當面背面不留一點餘地的嘲諷,他們在乎嗎?起初是在乎的,可想想吧就那麽回事兒,尤其是江河的女朋友打來電話說她們宿舍請他們吃飯的時候江河罵了一聲:“随TM的怎麽說吧,爺爺大名能讓他們叫出來是他們的榮幸。”
就這樣,被迫釋懷了。
路讓開了,臺階鋪好了,再不下那亦忱就TM不是人,可他還是拿着東西走了,門打開四十五度,站定:“家裏收拾好了,今晚涮火鍋吧!帶着嘴和肚子就好。”走出去又返回問,“我這一個星期是不是曠課記了好幾次?”
老六怔怔的:“沒,老師都不怎麽點到。”
“那就好,下個月是高考前最後一個月了,我應該逃課時間會增多,辛苦哈,不挂科就好,走了。”
……
一分鐘後203的窗戶拉開,老六的聲音傳出:“亦忱,你大爺。”
————
風波後的第二個星期他回教室上課,203還是坐在一起,但是上課之前點到的時候趙關關和她們宿舍的舍友坐在了他的身邊,女生宿舍有說有笑,平常的不能再平常,別人盯着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很無聊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亦忱自始至終沒有為這件事說過一句話,別人也沒替他說過,偶爾幾個還願意靠近他的人路上遇見了會和他打招呼,以前他可能不會為之所動,但如今不一樣了。
他終究是成了一顆發着五彩光芒的真正的星星。
亦忱回宿舍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偶爾上課,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坐在最後一排,不上課就回櫻郊,古大三天以上的假期導員是沒有權利準的,後來老師們都察覺到了他的異常,重要一點的科目挨着找他問話,看在大一以及大二上學期表現不錯的份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勉勉強強沒有太過于追究他的逃課。
不過但凡點名字的時候他不在,該記得還是得記。平時成績裏簽到占了很大一部分,幸運的是從總成績來算不是很重要,他只要期末考試有個高分一切都好說。
昔日的戰神啊!
一切都是為了愛情。
後來他連在學校出現的時候都少了。
五月,古大春季運動會,他什麽都沒有參與,黯然的像不存在一樣,絲毫沒有了剛來時候的人氣。
他們到看臺看比賽,他和所有人一樣穿着很醜的系服,別人吃着喝着玩着樂着,甚至比一中的比賽還要随意很多,只有他坐在203兩個老光棍的中間看喻辭的周測成績,江河會送來飲料,然後拉着自己女朋友到人少的地方,女朋友會和亦忱打招呼,并捎來舍友對亦忱的祝福。
不知道是誰感動的誰,也不知道是誰說服的誰,這座校園裏數以千計的人們慢慢地對他對安子祺和周思揚也沒了特別大的排斥。
人是會遺忘的,也是會厭倦的,沒有任何一件與他們無關的事情能讓他們記一輩子,所有的更新換代都是一樣道理。
二班贏了,二班輸了,二班該檢錄了……他居然安安靜靜的把這兩天坐了下來。
包括後來的青年節紀念活動以及五月前兩周的課他都沒有逃,原本以為他不會再有什麽動作了,兩周以後的星期一到高考結束這半個月他再沒出現過。
人們猜測着,也佩服着,一個個想看他期末怎麽把分提上去,要知道他大一獎學金就沒斷過。
很顯然,這些不重要了。
狀元巷裏又開始緊張起來,高三的噩夢即将結束,相對應的最大的挑戰馬上來臨,喻辭頂着巨大的壓力調整着,後面的周測月考他越來越好,聯考也沒有掉鏈子,毫無疑問的他成了一中高三文科班的重點培養對象——校寶級。
作為喻辭的外挂,亦忱有着一套完整的計劃,不出一點錯,畢家來過幾回,幾乎每一次都是亦忱一個人在家。營養品堆滿了屋子,喻辭就讓他拿着給鐘陽和晟卿送,鐘陽如今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幾乎不需要家裏再說什麽,晟卿的媽媽來陪她,她把自己的愛好以及空閑時候寫的小說鎖進了櫃子裏,每一個人都在為高考而準備。
一天喻辭下了晚自習回來鎖着眉頭悶悶不樂。
亦忱問他怎麽了。
喻辭自己發了會兒呆然後抱住了亦忱,很奢侈的一個擁抱。
“你是不是一個人承受了很多?”喻辭嗫嚅着。
“怎麽了?”
“晟卿今天說話的時候說漏嘴了。”
“她又說了什麽?”
“說你們學校的人在罵你針對你,因為……你……喜歡……唔……”
亦忱截斷了他的話,小心翼翼的不忍放手的把人擁在懷裏,說:“沒有人說我,沒有人罵我,沒有人針對我,相信我,我們會很好。等你從考場走出來我就帶你去看古大,帶你看那裏的銀杏樹,好不好?”
“好,那你到時候要在考場外面等我,我一定沖出來給你第一個擁抱。”
“好!”
晟卿刷到了那篇帖子,只是沒有和任何人說,在她心裏亦忱是個哥哥,哥哥永遠都是最好的。
五月無聲的結束了,一個月彈指間,203群裏每天都在上傳筆記照片,據說是集了班上三個女生宿舍的勤勞智慧,203在等着亦忱回來。
兒童節那天亦忱在微信群裏發了六個三十塊錢的紅包,什麽也沒說,203撸了個串一點沒剩。
203都是一群糙老爺們,發個紅包就已經是不錯的了,可喻辭還小。
亦忱好好給喻辭做了一桌佳肴,把能做的、喻辭愛吃的全搬了出來,不僅如此,他還到文化街給喻辭買了一個又傻又醜的玩偶,玩偶定是要遭到嫌棄的,飯卻幾乎沒剩。
喻辭吃飯的時候邊吃邊笑,問他笑什麽他就說:“小學畢業之後我第一次過六一。”
“那是不是我該給你準備個節目啊?”
“行啊!”
“明年吧,明年給你好好過。”
明年的今天一定是個好日子。
————
六月七日,整個古桐市萬籁俱寂,信號屏蔽,汽車息笛。
一中文科班到五中考試,要先到一中集合,亦忱提前和葛老師說好了,給他留了個位子。
四點多亦忱實在睡不着了,輕輕爬起來看喻辭,他的喻辭安安靜靜地睡着,孩子模樣張開了很多,帥了很多,如果放在古大應該也是受人追捧的吧,現在是他的。
半年,半年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他不擔心喻辭的高考,就像他不擔心喻辭的中考一樣,他擔心的時候高考之後,高考之後最多二十天成績出來,拿了畢業證喻辭就真的和他一樣了。
他起床煮了牛奶,昨晚喻栀子女士特意囑咐的,兩個雞蛋,一根油條,雞蛋油條一定最後吃。
他甚至問了安子祺五中附近有沒有什麽能買吃的或者買文具之類的地方,五中也偏僻,但是它的偏僻和櫻郊不一樣,是連接城鄉的那種偏,經濟條件相對差一些。他把一些都安排的那麽好,卻還是覺得有什麽遺漏的。
昨天晚上他給喻辭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讓他不要緊張,如今倒輪到自己緊張了。
203發來慰問,說已經把宿舍收拾好随時準備接駕了,頓時把亦忱的緊張沖散了一半,畢家每次來人看喻辭都是亦忱在家的時候不是沒有問過,亦忱都瞞了過去,只是越瞞好像越難說出口。
天亮了,他靠在門框等大叔。
手機響了,收到一條微信——忱忱,替我們和辭辭說聲加油,辛苦你了,考完了回家裏吃飯吧。
他回了——嗯,知道了阿姨,不辛苦。
微信發送成功的一刻他想起了第一次聯系喻栀子收到的洋洋灑灑八百字,他真的在一個母親手裏奪心肝奪寶貝,以他的毫無顧忌,以他的孑然一身,能怎麽辦呢?他離不開喻辭了,能怎麽辦呢?
“學長,早。”
喻辭進了浴室,出來後神清氣爽的讨個早安吻。
大叔今天的油條比之前的直溜了不少。
吃過飯喻辭拿過亦忱準備好的透明文具袋先一步出門,亦忱背上書包跟着,書包裏裝着備用文具、水和吃的,沒有一本書。
大巴車開出了一中,開在大路上,交警開路交警護送,所有的車都在避讓,大巴車車身的大紅條幅就是他們今天的戰袍,一輛輛,浩浩蕩蕩。
起初大巴車裏很安靜,不少人還在看書,葛老師覺得這樣的氣氛去考試不妥,于是把亦忱拉出來溜了溜,狀元郎坐在車上,那一定是文曲星都在庇護他們這個班,大家一聽都笑了,亦忱平白被葛老師溜了一遭,書包下握握喻辭的手,沒有說話。
五中真的很偏。
五中對面是一排沒有人住的舊房子,瓦片脫落,牆身如土。
亦忱看到了安子祺撿到周思揚的那個小賣部,很小,很小,只是圍了許多人,一片紅油油的辣條揪出來,被老王一手拍掉:“考完試我賠你,現在站那等着進考場。”
女生吐吐舌頭,歸隊。
因為喻辭在這一屆的文科班裏很重要,老王老洪老葛這些陪考的老師領導多少都得過來問上兩句,看到亦忱又覺得很放心,就好像是有誰通過亦忱對他們說:“看吧,穩了。”
穩了,誰說不是呢?
喻辭為此沒日沒夜半年,尤其是五月在知道那件事情後喻辭這個狀元就不僅僅是一個狀元那麽簡單了,他要争一口氣,他要讓別人無話可說,他要跟着亦忱以一個高傲的姿态走進那個給了亦忱半身傷的地方,他要讓政教處展示欄的三千字有個完整的結局。
亦忱什麽都沒有和他說過,可他一直都很明白,他們之間是不被這世界所祝福的,所以他要足夠的優秀,從而與謾罵也好诋毀也好相抗,既然有勇氣愛上彼此,就有勇氣為彼此與世界為敵。
他一直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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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