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生變(上)
清歡年歲漸長,輕易不會接客,現下會将這人請到房間裏來,也不外乎這人死皮賴臉外加一句“與太子有話談”,清歡這才讓人進來。
棠落瑾見了這人,原也奇怪。可是,等他瞧見了那人身上的胎記後,便明白了他來這裏的緣故。
“原是太子。”那人慢悠悠的起身,将衣衫半扣,那梅花胎記,立時被遮的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既太子來了,清歡必不肯再搭理我了。那我也只好先自個兒離開,免得臉面都被掃到地底下去了。”
爾後那人轉頭,沖着清歡一笑,随手丢了只小方盒:“瞧仔細了!”
然後沖棠落瑾微微躬身,就直接走了。
棠落瑾面無表情,一句話未說。
清歡拿着小方盒不明其意,道:“殿下,這沈家大公子,原是說有要事要說與殿下聽。殿下若不聽,将來必定後悔。清歡聽了這些,才肯放他進來。結果不曾想……”
不曾想這位沈家大公子容貌俊俏,風流款款,卻偏偏是個不着調的,竟當真騙了他,根本沒有甚麽“要事”說與太子聽。
棠落瑾道:“他已經說了。”爾後伸出手,“那個方盒呢?拿來。”
清歡連自己都是太子的,區區方盒,棠落瑾要,他自然會給,還是雙手奉上。
接了方盒,棠落瑾卻沒有立時看,而是放在了腰間的荷包裏,爾後就聽清歡彈琴。
棠落瑾閉目躺在躺椅上,蓋了毯子,聽着清歡的琴聲,不一會,就睡着了。
寧君遲進來時,就瞧到了棠落瑾睡着的模樣。
清歡琴聲不停,沖他微微躬身。
寧君遲無奈地小聲道:“也就是清歡公子的琴聲,能讓小七睡得這般安穩了。”
清歡笑容不變:“信國公的琴,如今也學得很好。想來再過不久,殿下就不需要清歡的琴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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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君遲微微一笑,搬了椅子,坐在棠落瑾身邊,拿了一本書,信手翻看。
棠落瑾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沒有看錯,寧君遲正坐在他身畔。
“三舅舅?”棠落瑾剛剛睡醒,聲音裏都帶着睡意。
寧君遲瞧他一眼,道:“總算醒了,喝杯水。”
遞給棠落瑾一杯溫溫的蜂蜜水。
棠落瑾皺着眉頭,好不容易才把蜂蜜水喝幹淨。
寧君遲接了杯子,遞給仆從,就握住了棠落瑾的手,道:“這時候倒是暖和一些,不那麽冰冷了。”
許是因那位沈家大公子要袒胸露乳,這房間裏的炭火燒的格外旺盛,棠落瑾的手也不如平日那般冰涼了。
棠落瑾任由寧君遲握着他的手,道:“我方才去舅舅家,怎的沒見着舅舅?”
寧君遲微微蹙眉,随即嘆氣:“大棠與突厥一戰,除了二哥還有那些死去的人,還有不少将士殘了手腳,如今剛剛被送回長安城。然後接了朝廷給的補償,再被遣送回鄉。這件事情,皇上交給我來做。父親知道了,便來信讓我把給她們的補償再加一倍。”
棠落瑾喝了蜂蜜水,和寧君遲又說了幾句話,神色間恢複了往日的清冷,斷然道:“舅舅定然沒有答應。”
朝廷已經給了補償,寧山要給,不是不行,可是,想要給和朝廷一樣的補償,這豈不是這明擺着打朝廷的臉面?寧君遲自來心思缜密,寧山想不到的事情,寧君遲自然想到了。
寧君遲聽到棠落瑾這般說,笑道:“大棠與其他朝不同,素來愛惜将士。自武帝使,到咱們皇上,對殘疾重傷的退伍将士的補償,向來豐厚,那些不能做重活的将士,每人能得十兩銀子的補償。這些将士拿着錢回去,若是老老實實的買上一畝良田,一畝半旱地,餘下的錢,加上他們當兵時攢下來的錢,總算還足夠在鄉下蓋上一座房子。如此有了兩畝半田地、一座房子,還有朝廷接下來每年半兩銀子的補貼,雖然殘了,但若是娶上一個嫁不出去的普普通通的村婦,或是已經嫁過人的勤快的婦人,都未嘗不能順順利利的過一輩子。”
這些打算,都是戶部那些官員一點一點掰着手指頭,查了各地的物價,好不容易算出來的。如果不是前戶部尚書咬死了這些錢足夠給那些将士補償了,天元帝剛剛登基時,原本還要再加上一些的。
寧君遲想到那些殘疾将士絕望的目光,沉默片刻,卻是嘆道:“只是朝廷想的雖好,但這些将士裏,大部分沒有成親的,耳根子軟的,回到家裏,就很可能被父母逼着,把銀錢先‘借’給還健康的兄弟蓋房娶妻。那些有主見的,被老父老母撒潑似的一哭一鬧,看看自己殘疾的腿或手,末了也只能把錢‘借’出去。也就那些家裏有妻兒的,知曉厲害的,能自己先哭一場,直接把錢換了地,讓自己家裏得了好處。可是對大部分殘疾将士來說,他們一旦回到家鄉,他們手裏那些銀錢,連借出去都不夠,更別說給自己蓋房置地了。”
寧家骨子裏流的都是軍人的血。
寧君遲自幼就是在長安城半年,軍中半年。直到寧氏産子,他才不得不結束了在軍中的生活,返回長安城,既要做風光的信國公,又要做寧家的質子。可是在寧君遲的心裏,他仍舊惦記着軍中将士,現下看到那些将士,明知他們将來或許不會過得太好,寧君遲又礙于種種緣故,不能相幫,心中難免有些難過。
棠落瑾聽了,心中微微一動。
寧君遲是寧家人,的确不便出手。可是,他是太子,是天元帝最喜歡的兒子,卻能夠出手幫那些人。
棠落瑾想通此節,正要開口,側首看一眼寧君遲含笑看他的黑漆漆的眼珠子,登時就黑了臉。
“舅舅竟連我也算計。”
可不是麽?這些話,寧君遲原本可以不說,可以和旁人說,可他卻偏偏選了說給棠落瑾聽,顯見就是打着“自己不好出頭,讓身為太子的小外甥出頭”的主意。
寧君遲只笑:“這可不是算計,而是舅舅相信,以小七的聰明,定能想到解決之道。舅舅解決不了的事情,小七定會有法子的。”
棠落瑾面上這才好看了一些,伸手道:“銀票。”
寧家世代從軍,除了揮灑在戰場上無數的鮮血,家裏庫房的銀子,自然也攢了不少。
寧君遲笑眯眯的看了他身邊的小厮一眼,小厮從懷裏取出一大疊銀票。
“一萬兩。”寧君遲道,“六千兩是小七幫扶殘疾士兵的錢,剩下的四千兩,是寧家跟随太子,拿出的錢。”
棠落瑾拿着這些銀票翻了翻,哪怕心中知曉這銀票轉個頭就要花到別人身上,他還是難得勾了勾唇角,笑道:“舅舅所言甚是。此事,我會放在心上。”
寧君遲見他笑了,只覺手癢。食指和拇指微微搓了搓,終是克制住沒有動手。
棠落瑾收了銀票,果真把事情放在了心上。
回到東宮,就寫了一份“計劃書”,翌日逃了課,就往天元帝那裏去了。
天元帝瞧了這“計劃書”,想到那些殘疾将士的艱難,神色微微複雜,思忖片刻,就點了頭,然後讓棠落瑾自去做,不必在意其他。
大棠和突厥征戰數年,殘疾将士每三年才往長安城送上一次。這次被送來長安城的殘疾将士,足有千人。
棠落瑾初時以為自己的計劃已經足夠了,可是等親自往長安城裏安置這些殘疾将士的地方一瞧,才察覺到自己的“計劃書”裏的諸多不足,也終于明白寧君遲為何那般大方,一出手就是一萬兩銀子了。
這一千人裏,只斷了一只胳膊或一條腿的,或是只被眇了一目的,已然算是好的了。這些人精神倒還好。對他們來說,拿到朝廷補貼,被遣返回家鄉後,的确能如戶部那些官員打算的那般,好生過日子。斷了一只胳膊算甚?不是還有另一只?沒了一條腿又如何?不是還有兩只手?比起那些雙腿殘疾或雙手都被砍斷的,他們已然是幸運多了。
棠落瑾來的時候,并未表明身份。
可是,棠落瑾乃武皇轉世的傳聞,早早就傳到了邊境。
一個斷了一臂的壯漢瞧見一個小小少年進門,正要呵斥,看到少年一身錦衣,頭戴玉冠,容貌過人的模樣,還有額間那一點紅痣,登時就呆住了。
還是棠落瑾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那壯漢才忽然舉着一只胳膊往回跑,同時口中還大聲喊着:“太子來了!太子來了!太子來瞧咱們來了!”
壯漢聲如洪鐘,他一開口,原本在院子裏有精神或是沒精神的人,能站的都站了起來,不能站的也探着頭往這邊看,等真看到人了,個個臉上都興奮起來。
那先發現棠落瑾的壯漢等把整個院子的人都喊完了,才突然回頭,朝着棠落瑾就跪了下來。
“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壯漢一開口,其餘人也反應過來——他們只顧着瞧太子了,竟忘了還有拜見這一回事,俱都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凡是能站起來的,都跪下一拜。
那些雙腿殘疾的,只得躬身身子,以期這位太子殿下脾氣好些,不要覺得他們是怠慢了殿下才好。
棠落瑾任由他們拜下後,才道:“都起罷。”
衆人因身子不便,稀稀疏疏的半晌才都站了起來,幾個只剩下一條腿的,只能靠着夥伴站着。
棠落瑾頓了頓,知曉規矩如此,他即便是坐下了,那些人也不能和他同坐。想了想,便道:“孤此次來,是想問問諸位的打算,将來是否要歸鄉,歸鄉後的田地房子如何置辦,将來能種田的許是還要種田,不能種田的要如何生計,諸位心中,可有打算?”
衆人面面相觑。有的人傻乎乎的,只以為太子只是來問話的,張口想答又不敢答;有些聰明的,聞得此言,眼睛都亮了起來。
棠落瑾道:“孤去堂屋等着,你們若想好了,推舉五個人,一個一個來說與孤聽。”腳步一擡,又駐足道,“雙腿或雙臂都斷了的,至少要來一人。”
衆人不意太子竟有時間和他們這些“沒用”了的兵說話,俱都精神振奮。
好在這些人裏,總也少不了幾個聰明人,衆人雖激動,可是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推舉出了五個人,分別去和太子說話。
正如棠落瑾所猜測的,這些人裏,但凡身子強壯,能做活的,都選擇回家鄉種田。十兩銀子的補貼,還有每年半兩銀子的錢,足夠他們回家後過得算富足了。
而那些心中有數,知曉家中兄弟多、父母或祖父母偏心的,卻是想着若太子能留下他們,他們自然願意留下,若是太子不留,那他們回到家鄉,先去縣城裏登記買了地,然後再回村子。
至于那些雙腿或雙足皆沒了的,則是沉默一會,開口說他們不會回家鄉,以免受人嘲笑,或是拖累家人。得到的銀錢,他們會拿出一部分寄到家裏,剩下的錢,他們會幾個人湊在一起,租一處房子,買上幾畝田地,雇人來種,勉強過活。如此,活到甚麽時候,就到了什麽時候。
棠落瑾聞言,看着來人空蕩蕩的褲管,亦沉默了起來。
等見完了五人,棠落瑾從堂屋出來時,正好見到了正在跟衆人說話的寧君遲。
寧君遲察覺有人在看他,轉頭一看,就笑了。
棠落瑾卻沒有立刻和他說話,而是将他原本對殘疾将士的安排一一說了出來。
凡在戰場上殘疾的将士,皆可在長安城的安置院子裏,無償居住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裏,大棠皇室會拿出銀錢,每日上午請夫子來教他們讀書識字,每日下午則請一些手藝人來傳授适合他們的手藝活。等三個月後,無論學成與否,願意返回家鄉的,繼續被遣送家鄉;若不願意,并且能夠去善堂做活兒的,則可去善堂做活兒;若是雙腿或雙臂皆殘缺并且不願返回家鄉的,國家會單獨在長安城裏準備一處房子,讓他們無償住在那裏,只是他們除了每年半兩銀子,十兩銀子的補償金取消,用來在長安城外置辦田地,雇傭人去種田,用以支付他們吃穿所用。若有剩餘,一并返還。
還有若是等不及,想要在回家鄉之前就把自己的田地買下來的,也可在付上一百文銀錢的花費後,傳信去将士的家鄉,提前把田地買好安置在該将士的名下。
除此之外,每個州府從下個月起,都會有一家善堂。善堂的人,會定期往有殘疾将士的錯落去探訪,詢問殘疾将士的生活,盡可能讓殘疾将士受到尊重。
棠落瑾的話一說完,就見一衆人正怔怔的看着他。
棠落瑾有些奇怪,不禁看向寧君遲。
寧君遲先前把銀票給棠落瑾,原本只是想借棠落瑾的手,把那些父親囑托他給這些将士的錢給他們,卻不想棠落瑾在這件事情上着實是用了心。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棠落瑾想得清楚,知道這時候的人家,能賺錢的才能得到家裏人看重。所以才會讓他們留下三個月,把能學得會的都學會,回到家鄉後,那些雙手或單手還能用的,即便不能種田,也能有個手藝活,或捏個泥人兒,或做個燈籠等等,總不會餓死。而讓他們學字,也不過是讓他們多一項本事而已。
至于那些雙臂或雙腿殘缺的人,饒是寧君遲先前都不知該如何是好,白白養着,寧家不是養不起,而是不能養,不能擔那個“比皇室還要優待殘疾将士”的名頭。現下棠落瑾想了法子,讓這些人用自己的錢買來的地,自己養活自己,住在一起的也都是同樣身體不便的人,不用再看旁人包括自己親人的眉眼高低,倒也自在。
寧君遲想罷棠落瑾的主意,便微微笑了起來。他的小七,總會給他帶來很多驚喜。
衆多殘疾将士聽到棠落瑾的話,先是怔怔的不敢相信,後來瞧見信國公朝他們點頭,衆人這才紅了眼眶,跪地謝恩。
——他們從前是戰場上的英雄。雖幹的是搏命的活兒,每月家裏人都能拿到不少銀錢,自己也是家裏人口中的能幹人兒。現在呢?他們殘廢了,沒用了,回到家裏,爹娘兄弟一日不嫌棄他們,那麽十日呢?一年呢?能有太子為他們這般打算,衆人心中,無不感激。
天元帝知曉了這件事,直接把棠落瑾叫了去,和他商議後續的事情。畢竟,要在外地州府建善堂,就必須要有人親自過去照看。這件事情是棠落瑾開的頭,那麽天元帝希望,接下來的事情,也由棠落瑾結尾,如此一來,棠落瑾的名聲才會越傳越好,百姓對其也會越發信服。
棠落瑾聞言,卻搖頭道:“父皇,我暫時不想離開長安城。長安城的事情,我接着來做便是。至于其餘州府建善堂的事情……”他微微一頓,道,“不若讓六皇兄和蔣寒冰去。六皇兄從前聽我說江南和福建的美景,很是豔羨。此次既有機會,六皇兄也好往南邊走上一遭。”
六皇子自小養在太後膝下,和棠落瑾素來親近。且因六皇子是高麗進貢的女子所生,自出生就沒有繼承皇位的權利。是以天元帝才會把他養在太後膝下,棠落瑾也會自在的信任他。
天元帝思忖片刻,想到太皇太後的身體,心中一嘆,便點了頭:“也罷。這些不過是瑣事。有珏兒和蔣家小子在,他們自不會忘了小七的功勞。”
此事就此說定。
六皇子和蔣寒冰知曉此事後大喜。籌建善堂的事情雖然瑣碎,但棠落瑾去找石圓要了當初在福建善堂的兩個主事,有這兩個主事在身邊,六皇子和蔣寒冰在各州府建起善堂來自然得心應手。
而皇太子的好名聲也漸漸傳揚開來。
棠落瑾卻沒有因這些好名聲而高興起來。
他如今逃課逃的越發頻繁了。他從前逃課,是往宮外去“玩耍”,如今逃課,則是去長樂宮,陪着那位越發老邁的老人。
太皇太後每每瞧見棠落瑾如此,都會笑得眼睛彎彎:“小七來啦!”
棠落瑾雖仍舊沒甚表情,神色卻已然稱得上獨屬于他的“溫柔”了。
“小七思念曾祖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何能不來?”
太皇太後聽了,每每都要高興許久。
曾祖孫二人單獨在一起,說的話并不算多。可是太皇太後每每瞧了棠落瑾的臉,就覺心中一片溫暖。
棠落瑾明知太皇太後在透過他的臉,去思念着逝去的先皇,卻也不曾點破——無論如何,太皇太後對他的好,半點都沒有摻假。他能用這張和先皇有幾分相似的臉,讓太皇太後在臨終前高興幾分,多活些日子,他已經滿足了。
如此日子悄悄的劃過,太皇太後雖身子仍舊好好壞壞,卻是熬過了冬日,熬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熬到了棠落瑾十三歲的生辰。
大棠太子的生辰,長安城的權貴,無不擠破了頭,只為争得一個能在東宮露面的機會。一些只有錢財卻無權的富商,能找到機會把禮物送到東宮,就已然心滿意足。
眼見到了三月二十六,棠落瑾的十三歲生辰。棠落瑾自是高興自己又長大了一歲。只是晚上的生辰宴,卻又要避無可避的應酬起來,且還要去清寧宮,将皇後接出來。
——親生兒子的生辰宴,皇後不出現,着實說不過去。
太皇太後今日精神尚好。下午特特睡了一覺,就為着晚上能精神些,好在棠落瑾的生辰宴上多待一會。
太皇太後、太後、皇後都來了,後宮妃嫔帶着皇子皇女也都趕了過來。
容妃心疼十二皇子才六個月大,原本不肯帶十二皇子來。奈何玥充媛卻道:“容姐姐忘了,皇上是最有忘性,也是記性最好的。你幾日不讓珉兒出現在皇上面前,皇上說不得就會忘了珉兒的模樣;可是,你若今日不讓珉兒去他嫡親哥哥的生辰宴上露面,皇上可是會将這件事情記得清清楚楚,遷怒你我便罷了,若是遷怒珉兒,這可如何是好?”
容妃這才罷了,雖天還有些涼,依舊帶着十二皇子來了。
十二皇子一到東宮,就咿咿呀呀的想讓皇後抱他。
容妃和玥充媛臉色都不太好看,但大庭廣衆之下,二人也不能拒絕,只得将十二皇子抱了過去。
十二皇子在皇後懷裏,沒老實多久,就開始伸着手指,指向某個地方。
皇後和周遭的人順着十二皇子的手指看去,正好看到棠落瑾正在和馨貴妃的內侄、沈家大公子舉杯。
棠落瑾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沈家大公子也只應付似的舉了舉杯,比棠落瑾的微微抿了抿杯中物要好一些,好歹把杯中酒喝了一口。
皇後見了,眼睛險些紅了。
馨貴妃內侄,沈家大公子,可不正是當初馨貴妃要給五公主說親的那一個麽?
“說起來,”皇後幽幽道,“今天不但是太子生辰,還是五公主的生辰。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五公主,也十三歲了啊。”
“可惜了五公主,明明生辰和太子一樣,往年卻只能隔上一日再過生辰。今年更是……”皇後忽而看向馨貴妃,“表妹可是因此,怪過本宮和太子?可惜過庵堂裏的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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