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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嘴裏叼着煙,蹲在高速路邊的應急車道上,被煙熏得微微眯着眼看手機。手機上是一個節目組的小導演在跟他聯系,發給他一堆節目流程和代敲定的細節內容。

原野打出字發過去,打斷對方源源不斷的消息:你先等會兒。

對面小導演:怎麽了原老師?

原野:誰讓你來聯系我?耿靳維沒和你們解約?

小導演:……原老師我沒太懂您意思。

原野:這節目方紹一還上?你們跟他确定過嗎?

對面頓時讓他給問懵了,消息都不敢回,估計是趕緊問頭兒去了。

原野攥着手機,眉毛皺了起來。煙灰掉在褲子上,他低頭吹了下,剩下的痕跡他随意地伸手撣了撣。

這檔節目是一年多前簽的了,當時打包簽的他和方紹一的cp,一檔戀愛旅行節目。這麽長時間他心裏根本不記着這回事了,方紹一本來也不喜歡參加綜藝,就這一個當時也是勉強簽的,原野以為他肯定早就推掉了。這會兒突然收到這個小導演的消息,還有點轉不過彎。

過會兒小導演回複了消息,說确認過了,方老師那邊沒什麽問題。

原野站起身,蹲的時間久了腿稍微有點麻,他輕輕跺了跺腿,把電話給方紹一助理小濤撥了過去。

那邊電話接得很快,接起來叫了他一聲:“野哥?”

原野應了,然後直接問他:“那個節目你們沒推?”

“哪個?”小濤反應過來,問他,“你說《時光裏》?”

原野“嗯”了聲。

“沒推,他們聯系你了?我還正打算這兩天跟你說這事兒呢野哥。”小濤在電話裏說。

原野又問了一次:“方紹一還去?他今年檔期這麽緊,不是一直得拍戲?”

小濤說:“跟劇組這邊協調過了,時間上可以的。怎麽了野哥?你那邊是不是有事兒?你要不想去了咱們可以再研究,回頭讓耿哥看看能不能推。”

原野頓了頓,一只手插進兜裏,在原地低頭沉默了半晌,之後說:“簽都簽了,那就去吧。”

他今天原本是打算去鄰市見幾個朋友,高速上走一半,越開越覺得車沉。靠邊停下一看,兩個前胎全癟了,估計再開會兒就走不了了。這要不是讓人故意紮了胎就只能是點背兒到極限了。原野挂了電話之後就一直坐在高速路邊的欄杆上,等人送胎。

這天風有點大,吹久了臉都有些發幹。

等他到了地方,包間裏一屋子人都已經喝了兩輪了。見他推門進來,離門最近的寧陸走過來圈住他肩膀,擠兌他:“喲,大師,我們這還沒完事兒呢,你是不來早了?”

原野挑着眉轉頭要走:“那怎麽着?我出去等會兒再進來?”

屋裏人笑着罵他,陸寧拖着他過來坐下,來這麽晚罰幾杯酒是跑不了了。

這一屋子人都是多年朋友,有幾個是原野高中同學,關系都不錯。這些人倒是幾個幾個常聚,但原野不怎麽出來和他們見,他這臭性格,能把他約出來見一次得費好大個勁。

席間原野抽着煙,看他們一幫人閑扯蛋。這裏邊的人出去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甚至有個還是挺有關注度的娛樂主持人。原野和他認識的時間最早,這是他一個發小,倆人打小就認識。

主持人叫關洲,平時對外謙謙君子的樣兒,關上門喝酒也一樣就是個嘻嘻哈哈的酒蒙子。一群人喝起酒來說話沒下限,葷腔張嘴就來,沒幾句就奔着下三路去了。不知道誰問了句:“洲,我可聽說了啊,剛拿了影後那大花死氣白賴非要收了你,怎麽着?你從不從啊?說是人都登門上你家了?”

關洲罵了句:“滾蛋。”

“滾什麽啊,說說我們聽聽?”

關洲搖頭,嘴很嚴:“別賤,捕風捉影的事兒。”

老爺們兒喝起酒來最是猥瑣,賤了吧唧纏着關洲打聽圈裏的秘聞八卦,關洲做娛樂節目的,他交際圈可太廣了,什麽事兒他不知道?但是關洲很少和別人提起,從不在酒桌上說這些,什麽秘聞什麽八卦從他嘴裏幾乎聽不着。所以他在那個圈裏吃得很開,很有人緣。

原野靠在椅背上,指着那些人,扔了一句:“可把你們閑壞了?”

關洲和他對了個視線,笑了聲說:“誰說不是啊,野哥罩我。”

原野沖關洲招了招手,說:“來,洲,坐這兒來,我看誰再賤一個。”

關洲笑嘻嘻拿着自己杯子就過來了,扯開原本位置上的寧陸,擠在原野旁邊。他用自己酒杯在原野杯子上碰了下,倆人喝了杯酒。

一桌子都是朋友兄弟,但也分裏外遠近。這一屋子人裏有那麽幾個和原野要更親近一些,寧陸和關洲都是。關洲家和原野家打小就離得近,原野小時候就是個混不吝的淘孩子,關洲從小就是他罩起來的。後來大了誰也用不着誰罩了,大家身份地位都變了,但從小到大的交情在,這個不會變。一句“野哥罩我”關洲還經常挂嘴邊,當句玩笑說。

那年原野和方紹一轟轟烈烈的那場婚禮,關洲就是主持人。別人都以為關洲是沖着方紹一去的,畢竟當時半個圈都去了,的确都是沖着方紹一,也沖着方紹一那個在圈裏極有身份和影響力的爸爸。但只有關洲不是,結婚的那個是他兄弟,他沖的是原野。

原野今年三十三了,早就不是當初的淘小子了。但這人往這兒一坐,極短的頭發基本也就是貼着頭皮一層青茬兒,叼着煙微揚着下巴,從薄薄的眼皮下面睨人,酷帥的一張臉上帶着幾道兒時淘氣留的疤,分明還是當初那個日天日地的樣兒。

又喝了兩輪,大家都有點多了。

關洲也破例抽了根煙,他平時煙酒不沾的,怕傷嗓子,也就和大家聚的時候偶爾放縱一次。他吸了口煙,側過頭看原野,叫了聲:“兄弟。”

“嗯?”原野看過來,半挑着眉等着他說。

關洲看着他說:“我聽說……你要上我們臺那個節目?”

原野沒什麽反應,只是應了聲:“啊。”随後不太在意地随口問,“是你們臺的?”

關洲皺着眉說:“哪個臺無所謂,你想好了?”

原野轉回視線,看着一圈人喧喧鬧鬧喝着酒。大家都各鬧各的,沒人聽得見他們倆低聲的對話,他們就像被隔出了一個屏障,這挺有意思的。原野笑了聲,說:“有什麽的,一個節目。”

“放屁。”關洲又抽了口煙,表情不太好看,“你好好寫你的東西,你往這個圈裏摻和什麽?上了節目你就算一只腳踩進圈了,就你這性格,等着人罵呢?”

原野喝了酒眼眶稍有些紅,他“嗤”地笑了聲:“無所謂,我看不着。”

“你怎麽回事兒?”關洲有點恨鐵不成鋼,“你們文人圈兒最看不上這些,你以前不也跟着罵嗎?你何苦招這一身羅爛,傻逼了我看你是。”

原野性格一直很軸很犟,像頭倔驢似的,脾氣也差。那天不管關洲怎麽說,他都是那麽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樣,甚至臉上還始終挂着輕輕淺淺的那麽一點笑,沒改過主意。

後來關洲又和他喝了一杯,一大口酒悶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刺激,關洲眼睛紅了。他聲音壓得很低,指着原野說:“……你還跟我裝個屁!”

原野看過去。

關洲用力搓了搓臉,然後眼睛盯着原野說:“我他媽早聽說了,沒來問你你就真當我不知道呢?你他媽跟方紹一早分了!”

原野臉上一直挂着的那絲笑一點一點沒了,他直直地看着關洲,半晌才沉着聲問:“哪來的消息?”

關洲冷笑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原野:“這個圈裏根本沒有秘密,你能瞞住誰啊?你腦子灌水了還跟他上那傻逼節目,節目上還裝兩口子?還我愛你你愛我?回頭不給你扒到褲衩不剩都算我天真!”

原野半天都沒說話,只是沉默着側頭點了根煙。他最近煙瘾太重,戒過煙再重新撿起來的人,煙瘾要比以前重得多。

“野哥。”關洲叫了他一聲。

原野應了。

關洲這次問得直接,一句話直接甩到原野面前:“真離了?什麽時候?”

原野放下火機,金屬小物件磕上玻璃桌,清脆的一聲響。原野點了下頭,道:“啊,離了。”

他手擡起來把嘴上叼的煙摘了下去,眼前煙霧缭繞,原野沒什麽表情,只說:“一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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