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德魯伊和桦木林
話分兩頭。
埃文在和塞西斯對傷者進行治療的途中,意外得到了新的情報。
一名傷員說道:“帕拉丁閣下,我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向您禀告……我知道北邊的桦樹林裏頭住着一個德魯伊。”
——德魯伊?!
在這個争分奪秒的關頭,一名能夠施法解除詛咒的德魯伊簡直是意外之喜,埃文幾乎喜出望外。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提姆!那個孩子快要撐不下去了。哪怕德魯伊不能解除詛咒,至少也能為他拖延一些時間!
“當然,這是個好消息。你知道這位德魯伊具體的位置嗎?”埃文問道。
傷員回憶了許久,斷斷續續地說道:“桦樹林,對……從北邊出去,穿過漿果叢以後,會有一條獵人踩出來的小徑……那路的年代太久了很不好找。中間有個巡林人小屋,不過也沒有人居住……路過小屋以後就看見那片桦樹林了,很醒目的,因為……嗯,桦樹都是幼株。”
“我想起來了,我們埃姆登本來的桦樹林,因為男爵大人喜歡桦木家具,所以砍光了。”旁邊有人插嘴說道,“後來就聽說樹林裏住了一個異教徒……可能就是那個德魯伊,他一個人在這裏住了十幾年,所有的桦樹都是他一個人種的。”
這确實是有可能的。
德魯伊們奉行自然之道,他們可以運用德魯伊法術,變換形體,變成熊、豹、鳥類等各種形态,常年栖居在森林當中;此外他們極為擅長和動物打交道,也對栽培植物頗有心得。
德魯伊的教義通常是親近自然,他們的學徒在出師之前領到的任務,往往就是在沙漠或沼澤中培育出一片樹林來。
埃文仔細地記住了他們所說的路線,還有對桦木林的描述,正想繼續問些什麽,便見到身旁的修士塞西斯緊緊皺着眉頭。
“這裏常年居住着一個德魯伊?”塞西斯不悅地問道,“為什麽沒有人上報給教廷?所有和異端有關的線索都必須及時上報,一名德魯伊在這裏有這麽大的動靜,你們竟然熟視無睹……”
幾名傷員頓時止住了話頭,尴尬地面面相觑,不敢繼續說下去。
埃文不得不制止塞西斯道:“等等,塞西斯,現在不是糾纏這個的時候。如果這裏有一名德魯伊,他很可能會有解除詛咒的法術,我們或許應該先去拜訪他……”
“帕拉丁閣下!”年輕的修士竟一反常态,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們怎能求助于一個異端?要知道這裏的詛咒很顯然就來自于一個邪惡的異教徒,如果不是那名一直被通緝但沒有找到的非圓環法師,那麽很顯然就是這個德魯伊了!我在這裏将近一年,竟然從來沒有人向我彙報過這回事!”
面對着他的人們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無言以對。
修士大發雷霆,恨恨地說道:“父神在上!看看這些傷員!如果早一點将這些異教徒鏟除幹淨,怎麽會有現在的禍患?!這些詛咒,蝠群,這場大火……一切都是因為邪惡的法術而起!”
聖騎士深吸了一口氣,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塞西斯,好一會兒後說道:“等等,塞西斯。詛咒應該來自那名法師——灰袍格雷,和這位德魯伊無關。他在這裏十幾年,只是栽種桦木,看起來沒有和這裏的居民發生過沖突或者只是接觸——你先冷靜一下。”
塞西斯面對埃文溫和但隐含威嚴的面容,片刻後壓抑住了怒火和悲傷,苦笑道:“對不起,帕拉丁閣下。父神在上,我剛才失态了……我不該對你們大聲說話,請原諒我的失禮。”
他一一向傷員們鞠躬致歉,而後者手忙腳亂地去扶他。
但他仍不認為向德魯伊求助會是一個好主意。
埃文第一次見識到這位修士的固執,不由有些焦頭爛額,一邊繼續照顧傷員,一邊嘗試着說服道:“想想這些中詛咒的人,塞西斯。我們現在太需要一位能夠解除或緩解症狀的德魯伊了……”
“我們怎能因此向惡魔妥協呢?”塞西斯低聲說道,“帕拉丁閣下,為了一名惡魔的詛咒,而向另一名惡魔做交易,這是……這是屈從邪惡,亵渎光明的事!”
他的言辭叫旁邊的人都倒吸冷氣,極為震驚。
埃文卻無奈地搖了搖頭:“塞西斯……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不與另一名惡魔做交易,我害怕很多人會撐不到我們毀滅詛咒源頭。塞西斯,你記得提姆嗎?他太虛弱了,後天傍晚前恐怕就會……”
“只有這麽點時間了嗎?”塞西斯動容地嘆息一聲,在自己胸前劃了一道十字。
埃文低聲說道:“塞西斯,如果與惡魔做交易,就能挽救這些生命,你或者堅決不認同,但我已經決定去做了……”
“帕拉丁閣下!”塞西斯叫道。
埃文搖頭苦笑一聲,心想:我們現在有求于這位德魯伊,希望他能拯救這些人民,你卻當做要和惡魔做交易……這都是怎麽一回事!
聖騎士繼續說道:“你不必跟來,塞西斯,我即刻就去找那位德魯伊。假如真的是和惡魔進行交易,那麽後果和罪孽,就由我獨自承擔;就算教廷事後問罪,你也只是無力阻攔我。”
塞西斯欲言又止,埃文道:“好了,話題到此結束。塞西斯,轉過身去——他的創口快要崩裂了。”
修士連忙取了一卷繃帶,返身繼續為傷員處理傷口。
當修士再次回過身時,聖騎士的背影已經獨自消失了在教堂門口。
修伊特到教堂時撲了個空,埃文正巧離開了這裏。
聖騎士按照傷員所說的路線,穿過小鎮的北門,正進入一片灌木當中。這裏的漿果已經在成熟前就被居民們采摘殆盡,往裏走一點才能看到青澀的果實殘餘。
埃文心中沉重的事情太多,加快腳步穿過這片雜亂的樹林,果然找到了巡林人小屋。
這座小屋已經滿是灰塵,窗棱上居住着一窩白鴿,被埃文驚動後,拍打着翅膀飛了出去。
埃文站到巡林人小屋的屋頂上,發現果然有眺望臺建造在上面,一直通往樹冠上。血精靈檢查了一下這木質的眺望臺,繼而靈敏地攀爬上去。
在這眺望臺上他極目遠眺,見到就在這片林區的不遠處,出現了從稀疏到繁密的一片白桦木。
這些桦木還年輕,一些還沒有來得及枝繁葉茂,像年輕的小夥子一般站立在一起。它們間距剛剛好,安靜地沐浴着陽光,仿佛旁邊小鎮中發生的一切絲毫不能影響到它們似的。
這片山谷高低起伏,埃文站立在眺望臺上,仿佛站立在樹冠上面,看到他的腳下是綠意綿延。
被他驚起的白鴿飛過這片綠色,整齊的羽翼輕輕掠過搖曳的樹冠頂端。
當微風拂過這片寧靜的山谷時,桦木們此起彼伏,搖動着枝葉彼此致意。
剎那間一片綠海波瀾起伏,壯闊的潮漲潮落從腳下一直綿延到天際,層層疊疊,時而沙沙作響,時而又詩意地停歇。
這片桦樹林,是德魯伊孑然一人,十幾年日日夜夜,親手栽下。
埃文離開巡林人小屋,踏入到桦木林當中,便看到不遠處一座小樹屋。
這座樹屋是由一棵壯年白桦樹盤繞而成,它在一片年輕的桦木林中鶴立雞群。
這棵樹的樹幹分開,露出兩個門洞,就成了簡易的屋子的雛形;但與之相比,外形上卻更像是根系離地兩米就開始生長了,粗壯的根須包裹出了一小片空間。
門洞被綠色的槲寄生植物挂住了,看不清裏面是怎樣的構造。槲寄生是德魯伊的聖物,埃文心生敬意。
聖騎士向着門內鞠躬,問道:“請問,這裏是否住着一位德魯伊先生?我名叫埃文·帕拉丁,來這裏尋求您的幫助,懇請您不吝相見。”
話音落時,樹屋靜谧如昔。
桦樹林內,鳥語陣陣,樹葉互相摩擦的聲音仿佛海潮。
它們神秘、悠遠,像古老的生物在互相私語。
埃文沒有等到德魯伊的聲音,卻忽然聽見身後有什麽動靜。
他回頭看去,便見到修士塞西斯狼狽地從樹林當中走出來,修士袍上已經被樹枝劃開了幾處。
“塞西斯,你怎麽……”聖騎士略帶詫異。
塞西斯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走到埃文身邊,臉上微微泛紅,與他對視着:“即便要身負罪孽,也不該由你一個人承擔。”
埃文無奈地笑了笑,想要說些什麽時,忽見到一只信天翁從樹冠上飛了下來。
它極為悠哉地打開修長的翅膀,停留在樹屋的門上,使得槲寄生輕輕晃動。
埃文的目光随着這只信天翁微微停駐了。
塞西斯正說道:“帕拉丁閣下,你找到那位德魯伊了嗎?”
“噓……”埃文擡手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接着,聖騎士彎下身行禮,禮貌地說道:“日安,德魯伊先生,願月神的光輝伴随着你。”
信天翁歪過頭看了他們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後,發出嘎的一聲怪叫。
然後在塞西斯驚恐的目光當中,信天翁忽然口吐人言。
他叫道:“精靈!我的鴿子都喜歡你,還嫌棄我醜!我不想看見你,你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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