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3 他卻一點都讨厭不起來

十點剛出頭時到了營地, 門口擠滿了大巴車,學生拎着行李下了車,餃子下水一樣的往裏面的大廣場走。

有好幾個學校的學生聚集在這裏, 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分塊站好後檢查行李, 娛樂用品全部上交,其中包括手機, 廣場上的抱怨聲開始此起彼伏。

之後便是排隊簽到領參訓服以及生活用品。

住的是八人間,高低床,按床位號每人有個櫃子。

趙飲清将臉盆杯子牙刷毛巾洗面奶防曬霜以及簡裝水乳放進去,之後去衛生間換衣服。

下午是內務整理和班會小結,這一天過得還算輕松。

“我們班出節目的是誰呀?”晚飯後幾人坐在草坪上,秦宇卷着褲腿, 扒拉了幾下頭發問。

窦娜說:“好像班長要跳舞, 朱葛菲唱歌。”

“班長不是學拉丁的嗎?沒舞伴她一個人也行?”

“拉丁本來就有獨舞的好不啦。”

六點的時候,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會場, 音響裏已經開始放音樂預熱。

沒多久主持人上臺, 脫了迷彩服,又換回平日裏的服飾。

孫律身上是簡單的白T和休閑褲,只是身量高又瘦, 脊背挺秀如竹, 勻稱有型的身材,只簡單一身也十分養眼。

窦娜忍不住“哇”了一聲,說:“這燈光一照, 孫律看着怎麽更帥了!”

趙飲清“嗯”了一聲,對于孫律皮囊上的出色,她從來不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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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沒有太多,很快就進行報幕, 節目開始。

或許是準備時間不夠,表演的有不少在劃水,趙飲清看的意興闌珊。

節目後臺,化了淡妝的徐琳站在孫律身邊,偶爾側頭跟他說上幾句,孫律反應平平。

班主任急匆匆過來找孫律,表示朱葛菲身體不舒服,晚上的迎新晚會沒法出席了,想着做一下調整。

“應該是天氣太熱中暑了,一時半會也很難好。”她說。

徐琳說:“這些節目都是上報過的 ,出演時間也标注了,臨時變動也麻煩呀!”

每一個節目出來,舞臺上方的滾屏都是在播報的,一個漏了,後面的就全都會亂套。

孫律這時突然說:“找趙飲清,她能唱。”

班主任愣了下:“趙飲清?”

孫律點頭:“她能唱。”

趙飲清完全不知道孫律把她賣了,正擡頭喝水,班主任過來将這事一說,一口水便全噴了出來。

“我又不會唱歌,我怎麽會唱歌?”趙飲清驚的大聲說,“搞錯了吧。”

班主任沒管她說什麽,徑自把人給拎了出來,帶去了後臺。

趙飲清一路垂死掙紮,想着開溜。

班主任說:“你先去後臺試試,盡量挑首能唱的,反正也沒人認識你,唱好唱壞都不怕。”

話不是這麽說的……

後臺管控的也是個教官,得知趙飲清來挑歌,笑着說:“找哪個伴奏?”

太過突然,趙飲清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她皺眉在那糾結,先試着清唱了幾首,感覺都有點走調。

也不怪她,唱歌本來就不是她的強項,鬼知道會被拉來救場。

孫律抽空過來看了一下她的情況,問:“還沒想好?”

趙飲清搖頭,很有點煩躁的說:“怎麽就找上我了,真是見鬼了。”

她還不知道是孫律中間插了一腳。

孫律嘴角抿了抿,說:“唱那首吧。”

趙飲清:“啊?”

“你經常聽的那首。”

“你又知道了。”

孫律說:“《思不盡》。”

趙飲清愣住,沒想過孫律會說出這個歌名來。

孫律說:“試試。”

趙飲清搖頭:“這首歌比較冷門,伴奏應該很難找到。”

果然那個教官幫忙搜了下,真的沒搜到。

孫律說:“我有,不過在MP3裏。”

這邊表演繼續,另一邊班主任帶着趙飲清和秦宇去找孫律的MP3。

電子産品都被統一放在箱子裏鎖着,一個班級一只箱子。

找起來還算容易,是個白色小方塊。

秦宇好奇開了起來,想聽聽裏面的歌單,結果神奇的發現就孤零零一首歌加一首伴奏。

“他的MP3是擺設吧?”他忍不住說。

班主任劈手把東西奪了過去,說:“別人的東西少亂碰,趕緊回 會場。”

又急匆匆趕到後臺,距離趙飲清上去還有兩個節目,時間不多了。

孫律在上面報完節目後又下來找她,問了聲:“歌詞有記住嗎?”

趙飲清記住了的,但鬼使神差的說了句“沒”。

孫律二話不說撈過紙筆,一氣呵成的給寫了出來。

字跡工整,筆鋒淩厲。

他遞給趙飲清,說:“趕緊背。”

趙飲清将那張薄薄的紙接了過來,看了一輪後說:“你喜歡聽這歌?”

“還行。”

趙飲清把MP3打開,耳機塞進耳朵,調出伴奏,默默把歌詞合進去。

又到了報幕的時候,徐琳催他。

孫律把口袋裏的話筒抽出來,最後看了趙飲清一眼,轉身走上去。

這是趙飲清第一次登臺唱歌,上輩子都不曾經歷過,她都搞不明白怎麽這事會輪到自己頭上。

舞臺下是密密麻麻的師生和教官,一整片的迷彩,趙飲清粗一眼看去都找不到自己班的同學。

她有點緊張,手微微有點發抖。

頭上的燈光很熱,耳邊雜音很響,舞臺下的人影如夏日烏雲壓境,憑空帶來說不出的壓力。

前奏響起,趙飲清握着話筒的手緊了又緊,甚至微微有點汗濕。

前奏一過,她沒跟進去。

趙飲清僵住,感覺要完。

“我站到陽光下

你說我真傻……”

清冽的男音陡然響起,跟着旋律緩緩流淌而出。

孫律站在幕後,看着站在臺中央努力平靜下來的趙飲清,低低的幫她唱着。

歌聲像晚間掠過山丘的風,輕輕拂過全場。

很快,趙飲清開口跟上,嬌俏的女生聲線慢慢蓋過他的,孫律放下手。

站在一邊目睹了全程的徐琳,低頭撇了下嘴。

“你總看不見

我留下的想念

你說你喜歡告別只為再見

我默念愛你永遠不變……”

一首歌唱完,趙飲清飛速下臺,跟孫律擦肩而過時欲言又止的看向他。

孫律低着頭,只當沒看見。

軍訓正式開始後的日子過得枯燥而殘酷,拉練賽體能極限測試站軍姿時的感受是生不如死,但是晚間圍着篝火唱跳時又覺得生活充滿了意義。

在趙飲清的印象中,除了常規軍訓外,對這次的夏令營還是有點回憶的。

那時候她跟孫律一直沒有進一步關系,在一個是人都知道她喜歡孫律的圈子裏,偏偏當事人沒把她當回 事。

那會參加攀岩攀牆時扭傷了腳,男生隊剛結束的是孫律,教官便把人招了過來,背着趙飲清去了醫務室。

原本還疼的快掉淚了的趙飲清,瞬間就覺得自己這腳扭的太值了,能趴一次孫律的背,別說扭腳,斷腿都行。

至今她都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悸動,還記得孫律背上的體溫,以及托着自己膝蓋的力量。

她記得那時自己說了句:“孫律,你別老是不理我,你看咱們還是有緣分的是不是?否則讓誰背我不好,教官偏偏找了你。”

他說:“我倒黴。”

只要跟趙飲清有關的一切,放到他面前永遠都只有“倒黴”一個下場,趙飲清于他而言就是垃圾一樣的存在,還是不可回收垃圾。

所以這一次不管是攀岩還是速滑,趙飲清都格外注意小心,生怕自己一個忽視又出什麽傷殘事故。

好在一切順利,短短半個月,每天都被安排的滿滿當當,身體也累的一到寝室就倒頭大睡,不知不覺間時間也就過去了。

離開的前一晚,臨時決定進行一次夜行拉練,徒步五公裏,全程繞村莊走,中途會經過一段山路。

每個班配兩個教官,全部出動,上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明天就要回家,被關了半個月的年輕人這會都精神抖擻,路上控制不住開始安排起回去後的節目。

秦宇跟在趙飲清和窦娜邊上,正問她們暑假後期怎麽過。

窦娜說:“圖書館過啊,作業都還沒做過呢,要複習的都一大堆。”

秦宇說:“你這腦子除了學習還能有別的嗎?”

“比如?”

“比如說想想哥哥我呀!”

窦娜作勢要揍。

秦宇“哈哈哈”的跳開一步。

周邊黑影綽綽,天空上挂着一輪明月,銀光鋪灑。

夜風迎面而過,帶來一股子清淺的味道,似樹葉香,又似泥土的芬芳。

趙飲清走出一頓距離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覺得有點難受。

窦娜問了她一句。

趙飲清說:“有點肚子疼。”

“吃壞東西了?”

飲食都是統一的,也沒理由吃壞。

趙飲清搖了搖頭,又走出一段距離後,肚子內部就跟攪着一樣的疼起來。

她陡然往地 上一蹲,走不動了。

跟在後方的教官連忙過來詢問情況。

“不能走了?怎麽樣個疼法?”

趙飲清說:“一陣一陣的,就像裏面有東西在攪。”

教官可能以為她是為了躲避拉練而在撒謊,這種事不是沒有,還多的很。

他伸手探了下她的後脖子,一手冷汗。

“返程吧,去醫務室看看。”他轉身要找男同學幫忙。

“你能背動嗎?”他一把拖住秦宇,“過去最多一公裏,行不行?”

秦宇還沒說話,有人先一步開口說:“我來。”

孫律從人縫裏擠進來,掃了眼地上的趙飲清,說:“我可以。”

“行,那你給她背去醫務室。”教官從口袋裏掏出紙筆寫了一串號碼,“到了打這個電話報備一聲。”

孫律點頭,将紙條接過來塞進口袋,俯身把趙飲清背了起來。

他們逆着人流,在衆目睽睽之下,往回走。

認識的,不認識的。

趙飲清甚至能聽到這些人嘴裏發出的細碎聲響,無一不是對孫律的讨論。

一次迎新,讓孫律的大名走出英才,四散在這個營地裏,深夜被窩中,無數女孩嘴裏談論的對象。

趙飲清痛苦的皺着眉趴在他背上,冷汗津津,恍惚中跟上輩子的畫面有了重合。

這一次孫律先開口,問她:“你怎麽樣?”

“不怎麽樣,倒八輩子黴了。”

孫律抿了抿唇,聲音更低了點:“很疼?”

“嗯。”

“昨晚睡覺有沒有着涼?”

“要是昨晚着涼了,還能輪到現在難受啊?”

很快他們走完了隊伍,馬路上就剩了兩人,以及路邊上陪伴着的蟲鳴。

孫律将人往上拖了一把 ,呼吸略喘,也跟着出了一身汗。

趙飲清的臉貼着他的背,幾乎能透過迷彩服感受到暖暖的潮濕。

吹來的風也吹不散身上的燥熱,刮不掉額頭不斷掉落的汗水,好幾顆砸在了趙飲清胳膊上。

趙飲清緩慢的眨了眨眼,說:“其實你以前也背過我的。”

孫律:“什麽時候?”

趙飲清沒回答,又問他:“你現在還讨厭我嗎?”

孫律:“我本來也沒讨厭你。”

你騙人!

但凡上輩子态度能稍微好一點,她也不至于過的那麽累。

他明明那麽讨厭她。

到了醫務室,孫律把她放到床上,趙飲清挪了一下位,白色 床單上立馬顯出一個紅印。

兩人都愣了一下,趙飲清連忙往自己□□看,迷彩服那個位置顏色深了不少。

她回過味來,所謂的肚子疼不過是大姨媽來了,居然提前了一星期。

醫務室靜悄悄的,窗外漆黑一片,室內一片冷光。

孫律已經轉過身,然而他的背後同樣有一片污漬。

趙飲清本就尴尬,這會臉刷一下就紅透了。

手指摳着床鋪,說:“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就行。”

“我回去反正也沒事幹。”

趙飲清又看了眼他的背部,忍了又忍,還是說了句:“你回去換身衣服。”

孫律一愣,緊接着耳根子也爬上了紅暈。

醫生很快來了,做了檢查,結合趙飲清的狀态,要挂點滴。

孫律在醫生辦公室借了下電話,然後趁着挂點滴的時間回寝室換衣服,順便也洗了個澡。

怕迷彩服後面一大塊明顯的深色之後洗不掉,就先粗略的洗了下。

用水沖,搓的時候,還有粉色的水流下來,滑過他的虎口手背。

孫律喉結鼓動了下,冷白的臉上迅速紅了,燙的厲害。

他機械的來來回回用洗衣液搓了好幾遍,然而腦海裏還在輪番播放着不久前趙飲清趴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少女柔軟的身體,甜膩的清香,就算是現在也似乎依然萦繞在鼻間。

最關鍵的是,如此炎熱的夏天,被汗濕透的夜晚,這樣重疊着黏在一塊,明明是應該讓人厭煩的黏膩感,他卻一點都讨厭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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