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已修）

他當時遲疑，并非是想否認，只是礙于之前的事而猶豫了片刻。

罷了，多說無益，先将吳清找到才是真。江夜撐着腦袋，眉眼間陷入苦惱之處。

在遠離江府之地，京城外的一座孤山上，煙雨朦胧間，能見一間四方院子，院內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捋捋胡須問道“這回你真是下定決心了？”

“嗯。”面前的女子悶悶地回了一聲。

旁邊男子神色帶了些詫異“師姐，你真的想好了嗎？他可是你。。。”

還沒等他說完，老者應聲打斷，“你就別提你師姐的傷心事了，離了那混小子還不好麽，你還巴不得你師姐去受苦？”

老者雖已年邁，面容和身形卻有一股超脫世人的氣質，眼內護犢心切。

他這徒兒就是倔強，他本就不看好這樁婚事，可是她就是一意孤行。

“這不能不問啊，師姐這可不是意氣用事啊，江夜要真的對你不好，師弟第一個去揍他。”男子身型高挑，面容稍顯稚嫩，狠狠地撸起袖子示意了一下。

吳清聞言身子一僵，她雖然現在是徹底地和江夜斷了關系，可要聽到他的名字，內心還是像細軟的針紮一樣難受。

在吳清另一側遞來一個小巧的暖爐，她一擡眼，落入一雙溫潤如水的眼眸中，師兄他長長的羽睫下閃過一絲心疼。

她沉默少許，手指反複抓握，才開口。

“不會了，我和他沒有可能了。他從小到大本就喜歡的是吳泉，是我癡心妄想，以為能打動他。”字字艱辛，如劍刺穿她親手織起的美夢。

言語間都能聽出這些年來，她曾是那麽小心翼翼地愛着。

師兄謝朗之默默移在吳清身後，狠狠地掐了師弟一把，面上還是一副溫和的模樣。

“啧，真是笑面虎。”師弟蒙勇被掐得暗自呲牙吐槽，師兄就知道欺負他。

不過他也知道不該再問下去了，這些個中複雜，又豈是他們這些事外人能看得清呢。

“既然你決心已定，你接下來有何打算。”老者看着他這個徒弟，有些感嘆。

這倔啊，有些時候對她是有所助益，但若是鑽了牛角尖，可是難解啊。

“徒兒就想跟着師傅走江湖。”

“好！”難得老者爽朗地大笑，當初他要這徒兒留下，她就是不願意，就是要去江家那小子那，現在可算是回過頭來了。

“那你娘親留的東西怎麽辦？”謝朗低頭看着師妹的發旋問道。

吳清眼中帶着幾絲厭惡，她一想到吳家，就渾身難受，可還是回道“就讓它留給那吳狗吧。”

這回連表面上的父親都不想再叫，見了他只能泛着惡心。

“好耶，師姐可以跟我們一起闖江湖咯。”師弟蒙勇還是孩童心性，一把拉過師姐的手，帶她看看自己最近發現的新奇玩意。

老者笑得往後仰，他這三個徒兒，一個溫和似水，一個冷清似冰，還有一個卻朝陽似火，正好能互補。

起初吳清還有些不适應，她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過這麽熱情的人了，當初她離開師門，師弟還是個小屁孩，不足她的腰處。現在居然這麽大了，再過一年或許比她都要高一個頭了。

不自覺的，她的臉上也帶了笑意。

吳清一直以冷面示人，這就像一個保護罩，将那些見她相貌而起了賊心的人吓退回去。可當她一笑，如若春風吹破冰面，似春水一般流入人心。

蒙勇也看了入迷，好一會才回神，看着師姐被羞紅了的臉蛋，他也不好意思地繞繞頭，嘴中還嘟囔“我也沒想到師姐現在這麽好看。”

謝朗之一把捂着蒙勇的眼，帶着調笑的味道看着吳清“他這小孩就是太久沒和小姑娘呆過了。”

蒙勇小力地躲開，看得出師兄弟關系不錯。

面若桃花的臉龐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竟是連謝朗之的臉都微微地紅了。吳清也是好久沒笑了，她也沒想到會鬧個臉紅，有些懊惱。

謝朗之将眼神不着痕跡地移向別處，紅暈退下去少許之後，清清嗓子說道“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可以多笑笑。”

吳清有些詫異地看過去，她不是不愛笑，只是每次笑都會被那些貴女們罵她是狐媚到處勾引人的女子，漸漸地，她就不笑了。

師兄見她這模樣，心裏又有些難受，認真地注視着她，說道“小時候你可愛笑了，你笑起來可以給人帶來快樂。”

是了，這小時候的事她都快不記得了，她小時候可粘人了，天天纏着師兄要他講故事，每次師兄都無奈地摸摸她的頭說“下次我就不講了。”

那時她總露出傻傻的笑，她知道，只要她下次求求師兄，師兄又會心軟的。

這時候的她笑起來更多了幾分真實，那段時光，讓她凄慘不堪的童年多了幾分回憶的溫暖。

“哇，師姐笑起來真的好好看啊。”蒙勇終于趁謝朗不注意，拉下他的手，又是被師姐的笑擊中心靈，不由自主地驚嘆。

謝朗之也笑着揪着蒙勇的耳朵，“好啦，你師姐好不容易出了京城，還沒歇息呢，你就別老纏着師姐囔囔了。”

“好，好。”蒙勇假意應下，向回屋的方向走去，等謝朗之剛放心地回過頭，他猛地一蹦，轉身迎風朝着他貌美如花的師姐，大喊“師姐真的好好看，略略”向謝朗吐了個舌頭，才大搖大擺地走回去。

這師弟真有趣，吳清忍不住彎了眉眼，她好久沒有這麽輕松地笑過了。

看着吳清低頭失笑，謝朗之也舒展開眉眼，遞過衣裳，笑笑說“今日也不早了，這些都是換洗的衣裳，熱水我之前打好了，現在溫度正合适。”

吳清接過衣裳，有些怔怔的，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她沒想到師兄早就考慮到了她出京勞累，她淺淺地笑道“那多謝師兄了。”

“沒事沒事。”謝朗之臉上一副溫和的笑意，讓人心暖洋洋的。

換好一身裝束，一下從守于禮節的官家婦變成游戲江湖的女俠，紅黑色勁裝勾勒出身材的姣好，原是金釵玉簪挽起的長發如今被黑色發帶好好束起，留下一截瑩白脖頸。

這回是謝朗之和蒙勇二人皆呆愣原地，他們都沒想到吳清換了一身裝束後，簡直如換了人一般。

兩人直愣愣的眼神不藏惡意，只剩驚嘆，又是羞得吳清耳邊染紅。還是謝朗之入世久，很快反應過來，眉間帶笑，退後一步，裝模作樣地作揖：“見過女俠。”

這回吳清眼裏帶笑，就連嘴角都微微上揚，通體的郁氣消散。

可這邊江夜卻沒那麽好受，他的夫人已經将近兩個月未曾歸家，吳清消失這件事原先還能瞞住，可如今是兩個月了，有些多嘴的下人就紛紛猜測這中間的恩怨情仇。

有些謠言就順着傳入他耳裏，甚至越抹越黑。

就連與他知根知底的劉逸都好奇地跟他打探“嘿，兄弟，聽說你婚後還約吳泉浪漫鵲橋，這事是真是假，若是真，那怪不得。。。”

還未說完，江夜的一記刀手就劈在劉逸背後，眼神不善，劉逸适才還幸災樂禍的表情一收，咧着嘴摸摸後背。這刀手還真狠啊，背後生疼生疼的。

“別信這些有的沒的。”江夜徑直往前走，面上不耐，不想再與劉逸一路。

別人在那胡說八道也就算了，劉逸可是他從小玩到大的，還不了解他麽，在這關頭還落井下石，想想就是一陣煩躁。

才往前走幾步路，一轉念，遲疑少許，轉身又往回走。

劉逸還在原地消緩刀手的威力呢，看到暴力刀手的來源正向他走過來，接連揮手讪笑：“不來了不來了。”

他這兄弟連續兩個月都是一副不要惹我的樣子，今天也是他太好奇，觸他黴頭上了。

江夜在劉逸面前站定，剛剛還煩躁不堪的模樣突然有些詭異的別扭，他不自然地摸摸鼻端，眼神竟有些飄忽，聲音也降下來許多。

這更是讓劉逸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京城的人都覺得我和吳泉有私情？”這話問得有些遲疑，他是真不知是不是周圍的人都以為他和吳泉在他婚後還有聯系。

劉逸一下就高興了，他難得看見江小霸王這副別扭的樣子，強忍住臉上的笑，一本正經地添油加醋。

“這何止全京城啊，就連外來的人都有所耳聞，你們三個人的那些恩恩怨怨都被記在話本裏，你看看京城那些說書人的地，有誰手上沒有你的傳奇？而且總說江小公子啊，那是一個癡心一片，被吳家娘子三番五次拒絕，最後人家放個軟，江小公子又是癡心一片。”這說得極為誇張，加上劉逸想幸災樂禍，更是在這話說得極為真實。

“真的？”江夜黑眸微斂，眼神裏透着些懷疑。

要演就演逼真一點，劉逸伸出三根手指指天，面上一副我為你好的模樣，用力地點點頭：“這是千真萬确。”

江夜雖然還有些懷疑，但眼神明顯陷入沉思，他知道他這兄弟說這話有些誇張，但無風不起浪，京城對他的傳聞的确是不在少數。

他不敢想這些流言要是進了江府，進了吳清的耳中，他的夫人會有多麽難受。

他腦海裏突然浮現每逢佳節，他總是處理事務到深夜，回到府內時，吳清的表情總是帶了幾分落寞與哀傷，不會是那時就？

這事一旦細想，就能一連串聯想到許多蛛絲馬跡。上年七夕，他本就不過這些節日，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與友在外小酌一杯，那酒樓總有些不老實的舞姬靠近他，他擋了許多，可還是沾染上一些胭脂水粉的味道。

他有些微醺地回府，吳清在看到他回來時，提起裙邊笑着跑過來。可當靠近時，臉色一剎那有些難看，笑僵在了臉上，他當時也沒在意，也不解釋。

現在回頭想想，懊惱與悔恨湧上心頭。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能多多收藏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