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已修)

劉逸見兄弟臉上露出些悔恨,心中一驚,他知道他這兄弟從小到大就是家中老幺,行事上我行我素,極少會良心發現自己傷了別人的心。

處理公事上冷酷無情,在處理私事上更是一竅不通,不然也不會就自己的夫人都留不住。

他也不好意思再看人笑話,誠懇地說道“現在這麽久都沒有消息,人多半已經出了京,不若你找個機會調出京城尋尋?”

江夜很快地搖搖頭,秀眉輕皺,薄唇抿成一條線,有些無可奈何“哪有這麽容易,我這職務辦差事得皇上批下來,出京的機會難,更別說還恰巧能在同一塊地方。”

劉逸聳聳肩,那這他就沒法子了,裏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不想進來,這給他多少錦囊妙計都沒處使。

重重地拍了一下江夜的肩,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揚長而去,留下江夜一人。

江夜挑挑眉,擺擺頭,雖說他之前是有些疏忽,但也沒必要用這種無可救藥的眼神看他吧,實在小題大做了。

官場人不解江湖事,江湖人同不過問官中局。

吳清的師傅在江湖上大有名氣,年輕時曾一個單挑三十五人,少年意氣風發,好不威風。

現如今半匿于江湖,随性而為,見着和了眼緣的孩子就收為徒弟,十二年漂泊也就收了三個。

謝朗之和蒙勇都是孤兒,被他所撿,授他所學。吳清卻不大相同,她被拘束于府宅之中,他曾幾番想讓她脫身而出,可她似是被事所牽,一直婉拒,直至後來嫁為江家婦,師徒二人竟是好久未能聯系。

也是因為吳清她退出江湖好幾年,江湖上關于無情公子的傳聞淡了許多,現在也只有一些□□湖人還記得無情公子一手青雲劍讓衆人聞風喪膽。

現在無情公子又回來了,黑紗掩面,鬥笠在上,一身最愛的黑紅花紋勁裝,渾身透出冰冷高貴的氣質,較誰都不覺得這是個女子,那些個小姑娘是最愛這樣的江湖俠客。

無情公子一側是江湖榜上排名第二的無雙公子,善用雙刀,殺人如水,雙刀繞着脖頸處轉,還未等人反應,早就沒了氣息。

而稍小的蒙勇則沒有師兄師姐名氣大,入江湖也晚,只偶有聽聞的無風公子便是他,移動速度極快,殺人無形,長相卻人畜無害。

雖說幾人武功極高,但也不是随意就可動了殺心,更不能肆意與官場人挑起争鬥。

唯有那些恃強淩弱欺壓百姓的官,他們才會管一管。本就是生在百姓家,吃着百家飯,懲奸除惡就是他們本分的事。

一路上可謂是恣意快活,取清水而飲,獵小獸而食,向翼州去。

此番去就是為趕上這屆武林大會,也是重新換一輪江湖排名。時間倒也不急,師傅他老人家先去華清山與友相會,讓他們三人結伴前去。

可當他們遠離了京城,也看到了一些亂象。

由于連月下雨,莊稼顆粒無收,皇帝早就下旨受災的地區可以免三年賦稅,給了農戶喘息的機會。

但那些山匪就不一樣,他們本就靠着搶奪糧食而活,平時農戶産量豐富,被奪一部分也就忍忍過去了,現在大家都沒飯吃,哪還有餘糧給別人。

等他們到姚村打算稍作歇腳時,發現外面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師弟有些擔憂地微微皺眉:“這村怎麽如此詭異,竟是一個人都沒有。”

謝朗之面上透露着小心,吳清也将步伐聲放低,朝着側邊走,一行三人都提起了精神。

走裏了些,隐隐約約能聽到有人在大笑,聽着不真切,謝朗之輕輕按在前方吳清的肩頭,手指擺着小人樣示意從後方繞去。

吳清微微點頭,蒙勇也眼神一轉,默契地向左手邊過去。

三人暗藏在屋後,見着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院內,其中一人仰頭大笑:“沒想到,這個田老二看着饑瘦,這家裏囤的倒是不少。”

周圍的人也附和着笑,吳清下意識皺着眉頭,很是不喜這種小人。

蒙勇年級小,手狠狠抓着門框,正想沖出去時,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他一擡頭就看見師兄默默地搖搖頭。

他們還不能輕舉妄動,對方有多少人還不太好說,貿然出去說不定幫了倒忙。

又一個稍微瘦小的男人附和着拍馬屁:“都是郭頭子厲害,他們都是有眼不識泰山,就是不願與我們一路,幸虧是頭兒聰明。”

圍在中間的男子體型龐大,一把大刀背在後頭,一只肥手抓着個雞腿,大口地啃着,嘴上滿是油,時而口齒不清地大聲笑道:“嘿,老子就是不與那些蠢蛋一般見識。小美人你要不要跟了爺。”

還有女人?!藏在屋後三人互相對了個眼色,吳清像小時候那樣伸出手指,從三數到一,到一那刻,三人紛紛從各處沖出。

蒙勇速度更快,一記刀手把最中心的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劈暈,還沒等周圍人驚呼,他們都被謝朗之和吳清劈暈在地。

這時他們三人才認真打量周圍的樣子。

茅屋頂上的草被風吹得四處搖擺,屋內鍋碗瓢盆散落一地,一個年邁的老人家趴在地上。

吳清連忙上去探了鼻息,早已沒了氣息。

“唔,唔。。。”隐隐約約從屋內傳來掙紮的聲音,謝朗之長腿一邁,越過正在一旁俯身的吳清,徑直往裏走,蒙勇也快步跟上。

還有人活着,也是上天庇佑了。

黑蒙蒙的屋內,一個被布塞在嘴裏的女子捆在床板上,到處扭着,像個小菜蟲。

見有人來,扭動的幅度更大了些,仿若能掙脫出去。

解了繩,謝朗之将人扶起,把布取出,溫聲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被救的姑娘還在前面的勁裏,一把推開謝朗之,眼裏滿是猩紅,眼淚早就糊了滿面:“滾,滾,你們這群狗賊。”

“哎,你這姑娘是怎麽回事?怎麽還”蒙勇滿是不服氣,明明是他們救了她,不領情就算了,還罵他們。

謝朗之倒沒有很大的反應,他眼神一瞟,示意蒙勇別再說了,蒙勇也只能不服氣地撇過臉,嘴巴嘟得老高。

“姑娘,我們是路過的人,并非是那群土匪。”謝朗之緩緩地解釋道。

見面前二人氣質着實與先前那些土匪不同,那女子卸下了些心房,動作幅度沒那麽大,不過眼神還滿是戒備。

等吳清到了跟前,亮明了自己也是女子的身份,這獲救的女子才确确實實地相信自己被救了。

之前硬撐着的心完全卸下,淚像止不住一樣流下來,埋在吳清的肩頭,哭得酣暢淋漓。

吳清一臉哭笑不得,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怎麽現在倒像個小白兔了?

等她哭了許久,才抽泣着講起自己的遭遇,她就是那田老二唯一的女兒,娘親去世得早,她是她爹手把手喂大的,她爹省吃儉用都是為了她。

這幾個月收成不好,也幸虧田老二有儲糧的習慣,與那些餓得面黃肌瘦的村民來說,他們過得還算不錯。

說到這時,女子的眼神一轉,露出了極大的恨意,像是能一口吃掉那些野蠻無恥的土匪。

她和爹爹謹慎小心還是被其中一波山匪發現了,一進來就将她年邁的父親踢倒在地,要挾他拿出餘糧。

她沖出去幫她爹爹,反倒被那些惡賊盯上了,看她有幾分姿色,想着強上她。

她自是不從,狠咬那土匪的手臂,氣得他們狠狠甩了她一巴掌,頓時臉上腫了一片。她像個狼崽一樣惡狠狠地瞪着他們,嘴上也絲毫不饒人。

看她性子烈,那群土匪就把她捆在床上,随便扯了一塊布塞在她嘴裏,等他們吃飽喝足了就把她弄到山上去。

她爹爹被踢那一下,就已經在地上半晌起不來,可為了女兒,還是咬牙求着山匪放過他們。

而那些山匪嫌這老頭礙事,猛踹一腳,田老二就在地上再也沒起來了。她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爹爹被惡人欺辱至此,卻動彈不得。

她,好恨啊,恨自己力氣不如人,恨自己不能想出對策。

女子的确左邊臉腫了一片,頭發也散亂着,手腕上有深深的紅痕,腳上更是青了一塊,好不狼狽。

吳清順着她的頭發,眼間一片平靜,她之前也嘗過這樣的滋味,這對她來說并不陌生。

這女孩叫田安,是希望她一生都平平安安,卻是造化弄人,自此必是要獨自漂泊了。

吳清細心地将藥膏塗抹在田安紅腫的手腕,俯身輕輕吹着傷口,溫柔與冰冷同時糅合在一人身上,竟有種奇異的美感。

蒙勇頭疼地繞繞頭,他也沒遇到這種情況,他從小就沒了爹娘,哪有體驗過親人在自己面前生生死去的感覺。

謝朗之在床側,默默地端着藥膏。月光灑在這間小小的茅屋,映照在那面色清冷卻動作溫和的女人上。

吳清的睫毛長而密,桃花眼裏透着認真,鼻梁高而挺翹,唇瓣微紅,像是一副完美的仕女圖,讓他的心微微觸動一下。

吳清輕輕拍着女孩的背,低聲安撫道:“曾經我也遭受過非人的待遇,但有一個人對我說‘沒什麽事是過不去的,努力生存下去。’,生活總是要繼續的。”漸漸田安抽泣聲弱下來,累得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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